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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苏醒

那一天成为怀西人生当中的又一个未解之谜。她记得她出门了啊!还是和多乌相苏坐同一辆马车。可是,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全都记不得。

她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到了西天,一天就快结束了。傍晚时候多乌相苏来了,他白衣飘飘地在客厅坐下。怀西一眼就看出这是正常的多乌相苏。但正常的多乌相苏干吗这个时候跑来?

“你在马车上晕倒了,现在终于醒了。”他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道,“天快黑了,你知道我每到月圆的时候会失态,请见谅。”

“啊?哦。”其实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也没说什么,忽然道:“我有点累,要歇会儿。”走进房间,睡了上去。

这张床他不是没睡过,但他清醒的时候主动要睡怀西还是第一次见。怀西觉得奇怪。

“过来坐。”他示意。

她就在床畔坐下。他抬起手,送了一道蛊气进她的脑袋。她摸了摸脑门,苦命兮兮地看着他。

她不认得那是什么蛊,但有不好的预感。

他的手滑下来,顺势落在她的手上,他握住她的手,暖暖的像握在一块温玉,他把身子歪过来,枕在她的膝上。

怀西一时不能动弹,一向如天神般不可侵犯的多乌相苏想干什么?现在就开始“失态”了?月亮还没有出来啊。

这付身体她应该算熟悉了,因为月圆时候的多乌相苏很依恋她,可是,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在她眼里只是个孩子啊,现在,现在——他长长的睫毛合在脸上,鼻梁那么挺直,这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年啊,脸蛋加上正常的心志,他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吗?怀西很没出息地开始脸红。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会养人族当宠物。”他闭着眼睛轻声说,“因为你们身上很暖。这样的温度令人舒适。”

这……是夸奖吗?

“有时候随心所欲的感觉真好……”他忽然微微地笑了,“麻怀西,我很高兴。”

他真的是很高兴,他不高兴绝对不会笑。

为什么高兴?因为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不会留下痕迹。他一直戴着面具,在她这里终于可以卸下来。只是可惜,他不能放纵自己太久。天已经黑了,月亮就快出来了。

他抬手取出那道蛊。麻怀西眼睛闭上,倒在床上。他撑着下巴看她,她令他觉得亲切。当然,也许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感觉,而是“他”的。可是她的温暖和颈间淡淡的馨香,让他觉得安然和放松。

她晕过去了,不会太快醒过来。他慢慢抱住她,被温暖充盈,忽然眼前一黑,“他”来了。

“有鬼。”

多乌家的上空,翁公羽的视线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庭院深处,“绝对有鬼。”

“是结界。”春生上前确认了一下。还是很高明的结界。

“我不管。”翁公羽撸袖子,“我一定要看看那小子不去满秋祭到底在干什么。”

他白天还能带宠物去太华殿,为什么晚上不去?

春生看着有些毛躁的同伴微微一笑,“多乌司主的结界,我们未必破得了呢。何况,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从大门进去拜访不好吗?”

“你觉得多乌婆会放我们进门?”

“如果她拒绝,那就证明真的有问题。明年满秋,可以以前任蛊王诞辰两百年为理由要求所有贵族必须出席。”

“嘿,此计甚妙。”

与此同时,一起前往太华殿的路上,襄归向翁公道:“司主记得当年太阿库里有本叫《术藏秘典》的书吗?”

“嗯?”

“我曾经看过一次,里面提到过,蛊人力量最强大是满秋日,也是异端力量最不稳定的时候。多乌相苏从来没有出席过满秋祭,这里面……”

“你认为那本书是多乌拿了?”

“呵呵。”襄归笑,“实在是多乌公子太令人好奇了。”

“那么,”翁公寿人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沉稳,吩咐车夫,“去多乌家。”

马车到达的时候,翁公羽和突木春生的身影刚从天空降下,春生的羽翼甚至还没有完全收起。四人微微一怔之后相互会意,就在这时,多乌家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蓝眸白发的女孩子走了出来,竟然是襄归昭和。

“你怎么在这里?!”襄归初震惊最甚。

她看到门外的四个人也微吃一惊,但很快便平静地行礼,答道:“多乌司主身体不适,我来探望她。”

“她身体不适?”

“多乌公子也是。他们不能出席今天的满秋祭,托我代为转告。”她站在门前,没有让开的意思,“满秋祭就快开始了,大人,父亲,两位公子,我们一起走吧。”

“满秋祭上没有多乌家的人,失色不少。”翁公开口,“但既然是身体不适,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已到了门口哪有不进去探望的道理,襄归小姐,可以借道一过吗?”

他的话说话很客气。熟悉的人都知道,当他客气地说话时,就预示着将有事发生。

襄归初当然明白,但襄归昭和淡淡道:“病人不宜被打扰。”

襄归初的脸气得发白,他的女儿他最清楚,很明显她已经决定站在多乌一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守护未来的蛊王。”昭和平静地道,“这座院子里的那个人,将会是我们的王。他将承继蛊神的力量,普泽众生。”

翁公羽一阵迷茫。这个曾经被长辈看作是他未来妻子的女人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她怎么能这么说话?她凭什么这么说话?还说得这么坦然这么天经地义?而他听着,居然不觉得生气。

她在片面地剥夺他成为蛊王的机会呢!这样的言论对他很不利啊!他在脑子里搜寻她平常的样子。在不多的几次交往里,都以他认为她“无趣”而告终。他喜欢那些笑起来甜甜的女孩子。当然如果爷爷非要他娶她的话,他也不反对。蛊人的夫妻,尤其是蛊人贵族的夫妻,并不需要感情为基础。

襄归初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襄归家的人?”

“我更是蛊王的仆人,父亲。”她双手在胸前交握,行了拜神之礼,“很抱歉。”

襄归初咬牙,翁公寿人却拦住了他,“既然小姐这么说,我们先走吧。”

回程的马车上,他问襄归:“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女儿承继了‘心听’的灵力?”

轮回谷里除了散荡的灵气,还有隐约成形的灵力。灵力和灵气一样无意识飘荡,如果婴儿出生在它的身边,它会自动进入婴儿体内。蛊人把这种形式叫做“承继”。这是蛊神的礼物,并不是人人都能获得。突木约承继的“预感”灵力,可以对事物的兴衰成败有所感知。“心听”则是距离足够近时,便能详查对方的心思。襄归昭和因为具有这种能力而甚得翁公的垂青,甚至有意迎娶她为继承人的妻子。但不知为什么襄归昭和居然站到了多乌婆身边。仅凭“心听”她怎么能确定多乌相苏会是未来的蛊王?

飞翔在马车上空的翁公羽没有留意车内的讨论,原本想到多乌家一探究竟的干劲飞流直下,他有些低落。

“大羽,”春生飞在他身边,“怎么?”

“没什么。”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只是襄归昭和说多乌相苏是蛊王的时候,我居然反驳不了。”

“他并没有请到蛊神下降。”

“那是迟早的事吧……”他垂头丧气,“其实我应该明白的,他一个人已经设得下封疆结界,我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好沮丧。

“蛊王的选定并不全在灵力……”春生还想安慰,却不由顿住。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他恐怕都停不进去呢,拍拍他的肩,春生道,“离满秋祭还有几个时辰,要不要去下城走走?”

他们很久没有去下城了。自从麻怀西没有送走的事被突木约发现之后,两人就被罚到了太阿库。

下城里纸醉金迷,翁公羽的心情稍微好转,春生忽然问道:“你有点喜欢襄归家的小姐吧?”

“谁说的?我跟她话都没说几次。”

见面多在襄归家。襄归家有株好大的桂花树,秋天的时候香极了,细碎的花瓣落下来,在树下坐久了头上身上就会落满花瓣。现在去回忆那些辰光,好像并不怎么难熬。但当时他觉得无聊,一刻也坐不住。“我觉得你沮丧不是因她说那些话,而是因为说那些话的人是她吧。”春生悠悠的,“毕竟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站在了对方那边,感觉一定很糟糕啊。”

“喂!”翁公羽怒视,“你在幸灾乐祸?还有,没有订过亲就不要随便说是我未婚妻好不好——”他这句话没能说完,声音被一掠而过的一张脸打断。他猛然跳了起来,像是谁踢了他一脚一样,顾不得这是下城,长发迅速伸展,飞向刚刚从他身过驶过的马车。

“哗——”

街道上的人吃惊地看着他,春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失态。他挡在马车前,马车被迫停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帘里透出来,“原来是翁公大人,有事?”一张脸雪肤花颜,红衣胜火,却是雪妆楼的老板胭脂雪,“一起去雪妆楼吧,我请客。”

下城里敢拦雪老大的马车的人可不多,但对方是蛊人贵族,又是另外一回事,识相的路人都悄悄退开。

翁公羽的声音轻轻颤抖:“让车里面的人出来。”

“嗯?”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里面是我外子,大人想见?”

“让他出来!”

胭脂雪脸上仍有笑,眼睛却冷了下来,待要说话,一只手忽然掀开了车帘,手的主人微微一笑,“这位大人说的是我吗?”

翁公羽一震。春生也一震。两个呆立在当地。

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

“多乌……多乌相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可是,除了他,谁还有那样一双宝石般的眼睛,谁能似月下红莲一般妖娆与清濯?

那是他一心崇拜追随的男人啊,他怎么可能弄错?!

“在下乌休。”他含笑,“大人要上雪妆楼坐坐吗?”

雪妆楼里温暖如春。

酒壶酒在热水里,胭脂雪提起它,给三个男人斟上。乌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嗯,还算入得口。”

“这可是三十年的花雕,乌老爷。”胭脂雪也饮了一杯。

蛊人是不喝酒的,他们只吸取在酒中发酵多年的蛊气,那是另一种滋味。但眼下两人都默默地端起酒杯,默默地仰首喝下,然后一起被呛得咳嗽起来。

蛊人的身体轻灵得承受不了任何杂质。

“你……你就是乌爷?”春生问。

“哦,那是道上的朋友给面子,大人叫我乌休就好了。”

翁公羽眼泪鼻涕给呛出来,正在拿手巾抹脸的工夫,忽然出手,握住乌休的袖子。火红色的衣袖底下,是指节漂亮的手指,腕上一道伤痕,赫然在目。

“多乌相休!”翁公羽眼睛红红的,也不是呛得还是其他,“你还不承认?”

“这是我伤的。”说话的是胭脂雪,“有些事,别人或许不知,大人应该知道。”接着她眯着眼睛轻轻一笑,“我喜欢腕上有疤的男人。每个人都有些癖好。”

“不……”翁公羽额上冒出汗,即使她因为恋慕多乌相休而在自己丈夫手上弄出同样的痕迹,但是——“不……不可能像到这个地步……”

“唉。”乌休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夫妻俩的神态倒是出奇的像。他从胭脂雪头上拔下一支银钗,胭脂雪的头发如云雾一样散开来。银钗的尖端轻轻划在指上,血珠沁了出来。淡淡的红色。虽然不是浓烈的血红,但,的的确确是红色。

“我听说蛊人贵族的血是碧绿的,就像春天枝叶一样的颜色。”他把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吮了那滴血,一双眼睛在灯光底下光华流转,“而我身上,流的可是人族的血。”

翁公羽似已呆了。

是的,血是最好的证明。

无论如何都冒充不了。

春生忽然问:“我可以看看乌爷的户籍吗?”

“当然可以。但是要等一会儿。”胭脂雪道,“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说着,吩咐人去取。

春生微笑道:“没想到号称下城一龙一凤的两位居然是夫妻。”

胭脂雪也微笑,“我们才成亲不久。”

户籍在不久便送来,五年前入的籍,跟“乌爷”出现在下城的时候相符。翁公羽终于绝望。

胭脂雪和乌休把两人送到大门口才回来,一转上二楼,乌休身子一软,就要跌倒,胭脂雪似也料到,扶住他,“快叫虚大夫!”

他的指尖一直在滴血。淡红的血液,小小的伤口怎么也收不住。她含着他的手指,舌尖抵住伤口,一丝丝血腥味还是弥漫在口腔,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这不是他身体里的东西,所以一有机会就要逃离。

回程中的翁公羽失魂落魄,“怎么可能那么像……”他抓住春生的肩,“怎么可能那么像……”

春生笑得很勉强,“天下之大,无奇不无。”

然而更奇的还在后面。一抹流光从天际划过,这景象两人有几分眼熟,反应过来的时候浑身一震,“多乌相苏!”

是的,多熟悉。去年满秋他也在这里出现过,只是上次他们看到的是他的返程。

两人立刻追上去——不出意料,多乌相苏的方向是结界。然而出了意料的是这次多乌相苏并不是一个人。

多乌相苏的身边,站着个衣袂飘飘的女孩子,乌发被珠链挽成髻,耳中垂着大红宝石,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又是好奇又是顽皮的光芒。

“麻怀西!”

翁公羽一声震喝,怀西听到,回过脸来,向他挥手,“翁公羽,好巧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他的话没能往下说,因为多乌相苏的表情太奇怪了,两手抱住麻怀西,一面用眼睛瞪着他和春生,那神情——小孩护住心爱玩具不让人玩就是这种表情吧?母鸡护小鸡就是这种表情吧?

怀西像是早习惯了他这样的拥抱,很自然,笑着向翁公羽道:“我出来放风啊!”很久很久没有碰到熟人呢,虽然面前这两个也说不上熟,但起码认识啊,她心情很好。

“放风?!”很明显翁公羽不懂得开玩笑。

“哈哈,不是啦,来拿一下东西。”她指向下方的山林,“我在那里工作过,有东西落在里面。”

“工作?!”翁公羽更惊讶。

春生紧接着问:“为谁?”

“我要是告诉了你们,你们不要告诉那两个老头子。”

翁公羽“嘿”了一声,从小到大,他还没听过谁把翁公襄归两大司主叫做“两个老头子”,“放心,我不说。”

她可不想把雪老大扯进来……“他叫乌休。”她答。

多乌相苏抱着她的手勒紧了一点,她看了看他,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抚,接着向翁公羽道:“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坐坐?”

两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们在外面等吧。”看着多乌相苏毫不费力地穿越结界,翁公羽的沮丧又严重了几分。

“这里的主人竟然是乌休……”春生皱眉,“为什么襄归如没查出来?”

“查出来又怎样?”

“你不觉得奇怪?乌休和多乌相苏有关系……”

多乌相休和多乌相苏也有关系,乌休,多乌相休,甚至连名字也有几分像。

翁公羽的眉头也皱起来,不过片刻又松开,“但乌休是货真价实的人族。而他……我们亲眼看见他从轮回谷跌下来,我们亲自参加了他的葬礼……”他抬头仰望星空,“他死了。”

乌家仍保持着当初被洗劫一空时的面貌,怀西爬进床底摸出一只包袱,那里面是她的宝贝苗装。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啊——或者是一直缺乏安全感?总之多亏她早就藏了起来。

多乌相苏用衣袖替她擦脸上的灰,没能擦干净。

怀西说:“用水洗洗就好了。”

湖水很清澈,一株云莹草在旁边照明。怀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面湖水的心情,她很喜欢这个地方,虽然并没有待多长时间。

但心底有种依恋,回到这里像回到了家。觉得放松,舒服。

多乌相苏坐在草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见她四下打量,他微微动念,空中的云莹草多了起来。一株,两株,三株……出现在屋檐或者湖面,甚至连对岸的水榭都照亮了。

“哗……”怀西看着这奇景,“好漂亮。”

多乌相苏微微一笑,云莹草飞舞起来,带起一抹抹流光。

“哇,当蛊人真好啊!”

“我可以……帮你。”

“把我变成蛊人?”

他点点头。

“才不要呢!”怀西够住最近的一株云莹草,“我还要回去呢,变成蛊人回去怎么办?”

他思索一下,“回……去?”

“嗯。”怀西用衣袖吸干脸上的水珠,可惜她身上的薄丝水火不侵,她转而抓起他的衣袖,忘了他刚才正是用这只替她擦过脸,衣袖上的灰重新回到脸上。

他笑了笑,抛开刚才的问题,捧手给她洗脸。手一浸到湖水里,忽然浑身一颤,像被什么咬了似的,缩回来。

“怎么了?”怀西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近似于——恐惧。

“好冷……”

他觉得被水浸湿的手像是结了冰一样,但怀西握他的手却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他把手贴在她的脸上,只有她的脸是暖的,手上的温度渐渐回过来。

水没有问题啊,秋天的水只能说有点凉而已,他自己的手本身就是凉的呢。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她摸摸他的头安抚他:“没事没事,乖。”他高她那么多,这样站着摸头真是吃力呢。

他抱她却刚刚好,抱住她仿佛就能抵御湖水带给他的异样感觉。

湖底……有什么东西……

“我们走吧?”他低声问。

这是怀西第一次看见他有情绪。他在害怕。

出来时翁公羽和突木春生还在外面,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锦袋,递给突木春生,“多谢。还给你。”

里头是两颗云海珠,突木春生愣了愣之后才想起是自己当初给她的,“姑娘不嫌弃的话就留着吧。”他看了看怀西的耳环忽然一笑,“不过,姑娘很可能是嫌弃了呢。”

“不是不是。开始是需要所以拿你的,现在没用上,当然要还给你。我当时就想珠子被我用了什么时候一定要还你钱的。”说着她眼睛忽然一亮,“不过像你们这种公子哥儿,这种东西也不会放在眼里哦。突木少爷,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春生含笑,“请说。”

“把这两颗珠子送给程妈好吗?”顿了顿,她把那对红宝石耳环摘下来,“还有这个。”

送出去的时候有点舍不得,但,是送给程妈呀,一闭眼递过去。

“喂。”翁公羽向多乌相苏开口,“借你宠物单独说说话。”

多乌相苏不是很明白,望向怀西。怀西点点头,翁公羽伸手去接她,把她从蛊云上拉下来。多乌相苏忽地拉回她,怒视翁公羽,“不许带走她!她是我的!”

翁公羽一呆。

“没事没事。”怀西拍拍他的手,“他是我朋友,我跟他说几句就好。”

“不。”他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不。”

怀西向翁公羽摊摊手,“没办法,你就在这里说吧,什么事他到明天都会忘记的。”

“……这样吗?”翁公羽看着两人的样子,忍不住咕哝一句,“你们到底谁是谁的宠物?”

“嘿嘿。”怀西咧开牙笑,“白天我是他的,晚上他是我的。”不过她得补充一下,“月圆的晚上。”

多乌相苏一直喜欢看她笑,但这个时候忽然觉得她的笑容很讨厌。

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他讨厌她对别人笑。

他讨厌这个跟她说话的人。

也讨厌她说的话。他的确都不会记得。他的确每次见她都像第一次到一样。她跟他说他们见过很多面,但他没有印象。

只是觉得她亲切,只是一醒来就愿意靠近她。

怀西被勒得不舒服,“别抱这么紧呀。”她回头说,才发现他的脸色很奇怪。

一般来说,会亲近她的多乌相苏永远是一副小狗狗的表神,眼神虽然迷茫但是清澈柔软。此刻他的眼神依然是有些迷茫的,迷茫下面,却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角度问题,怀西觉得他的眼眸比平时黑。

“多乌相苏?”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没有回应,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或是记忆深处爬了出来,伸出长长的触角,在他的肺腑里轻轻搅动——不舒服。他不舒服。

很不舒服。

他的手渐渐收紧。

“喂,你想勒死我啊!”怀西去掰他的手,那微凉的手指像是被铁铸在了她身上,她动不了分毫,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脖子,“你……”她的脸被血气涨得通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肺部迫切需要空气。

他却越抱越紧,好像要把她箍死在怀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不放过他。像有东西要从身体里窜出来,又像是自己要离开这具身体窜出去。意识开始模糊,他大叫了一声,蛊云如流星一般坠向下城。

翁公羽的头发迅速生长,春生的羽翼已经张开,想去接住他们俩,但是失败了,蛊云的速度太快。就在他们快要追上的时候,他们触到了结界。

他们看不到的结界内,多乌相苏和麻怀西石头一般从高空跌下,身下的在夜色里显是黯暗的湖面。像是有一阵风吹过,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湖面微微起了一阵涟漪,一丝丝半透明的白气自湖底升上来,在两人跌进湖面的一瞬,进入多乌相苏体内。

下坠的速度因此缓了一缓。巨大的冲击几乎没把怀西震得脑震荡,如果不是那一缓她估计就直接跌成浮尸。大口的水灌进喉咙和鼻子,“咳咳咳!”她拼命浮起来,以狗刨式的泳姿游离水不远的游廊上。

与白气进入多乌相苏体内同一时间,在中古城里优雅庭院的其中一座里,银发蓝眸的贵族少女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那一瞬的眼睛蓝得像海洋。

水榭里,怀西爬上地板犹自惊魂未定,水面上多乌相苏正扮演浮尸,也不知是死是活。她跳下去把他捞上来。

“喂!”她摇他,他没反应,双目紧闭。她用力压他的胸腔,没有水出来。她深吸一口气,俯身对上他的嘴,就在那0.03厘米的距离里,他睁开了眼睛。

他默默地看着她,那眼底有什么情绪在闪烁。

“那个……”怀西不知怎的脸上发起烧来,“我在给你做人工呼吸啊,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能想歪了——”

啊呸,其实她不用解释啊,晚上多乌相苏一定不知道人工呼吸是怎么回事,当然更加不可能注意到即使是危急关头,她还是因为要碰到他的唇脸红。

明明只当他是个孩子啊,却没有办法控制心跳——美人的容貌杀伤力就是大啊。

她没能说完,他的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压在他身上,脑袋抵住她的肩窝。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亲昵,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同,“多乌相苏?”

“好冷……以前我不会这么冷的。”他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冷。靠近这里,更冷。”

“咦?”怀西大是意外,他显然又进步了。有了记忆,有了思维能力。

“为什么我们会到这里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那时好难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低眉思索,转而抬头四顾,淡淡星光洒在他,神态有几分像平时的多乌相苏,“这里有东西……”

“啊?”

“有样拦着别人不让人进来的东西。”他说,随即一笑,“嗯,也算厉害了呢。不过,还拦不住我。”眉眼之间,傲气虽淡却无法掩饰。

怀西怔怔地看着他。他不是白天的多乌相苏,也不是平时晚上的多乌相苏。

“喂。”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毛拧了起来,“那两个人是谁?”

短短几句话之间,他简直像是一步一步变成另外一个人。看惯了天人般高贵的多乌相苏,看惯了小狗般可爱的多乌相苏,一时不能习惯这个“新”的多乌相苏,“你……你是问翁公羽和突木春生?”

“翁公羽?突木春生?”他慢慢地把这两个名字从齿间吐了出来,淡淡星光映着他的脸,那双乌碧沉沉的大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怀西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结界上空的两人各自打了个喷嚏,背脊滑过一阵凉意。

“满秋祭快开始了……”春生说,“可能大人们在念叨我们。”

“……也是。”

“他们怎么办?”

“反正死不了。”

总觉得留下来很不祥。

底下的结界平静如初,但是,以蛊人的敏感,两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所以当多乌相苏出来时,他们已经干净利落地走了,多乌相苏问:“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怀西飞快地摇头。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远处忽然有烟花升起,乍然开放,非常美丽,他脸上一亮,迅速向着烟花的方向飞去。

靠近人烟的地方凌空俯瞰起来特别美丽,灯光像是倒映着星光,又比星光更温馨动人,她叫:“慢一点慢一点。”

“干什么?”

他没有像平常一样乖巧地听话,反而这样问,声音懒洋洋的。

“让我多看会儿。”

“没见识的女人。”他嘴里这样说。依言放低了下降的速度,却带着她在下城上空盘旋起来,速度快极了,怀西吓得紧紧抱住他。他的嘴角得意地翘起来,一双眼睛比烟花还要绚丽,速度更快了,一圈圈转下来,落在最高的一座楼顶上,“看够了没有?”他问缩在他怀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紧紧抱着感觉真好。

怀里展开一张苍白的脸,怀西捂着胸口,已经没办法说话。

“喂!”他大吃一惊,“你怎么了?”

“我……我……我要……”

“要什么要什么?”

“吐……哇……”

“啊!”

很相似的经历,连呼吸都费力的怀西想起了当年吐了突木春生一身的事,这次幸运一点,被她吐了的人没有一把把她从天上扔下来,但他的叫声绝不比突木春生低。他一手撩着衣摆,一手召来草蛊,脸上神情变幻。

怀西怀疑他在动杀了她的念头,但她可没办法反抗,草蛊开始缓解她的痛苦,“对不起……”虽然虚弱,终于可以出声,又觉得不忿,加一句,“……是你自作自受……”

“闭嘴。”他咬牙道。知道她现在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躺下,直接从二楼一间窗户飞进屋子里。屋子又大又暖又华丽,隔着一抹珠帘,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透出来,一名红衣男子躺在床上,正在大夫的救治下刚刚睁开眼,多乌相苏一进来就正迎上他的眼。

目光交错间,有什么亮光一闪。

“爹?!”

多乌相苏脱口而出,随即生生僵住。

怀西吃惊不小,“那是你爹?”他那么年轻啊!

“闭嘴!”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出那个字,这个人他明明不认识!他定定瞪着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也定定地瞪着他,好像他的出现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当然,也许这个人觉得不可思议是突然跑出一个陌生人来喊自己一声“爹”——想到这里多乌相苏更加恼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红衣女子端着药碗进来,没想到屋子里多出两个人。

怀西一见她,脸上放光,“雪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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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什么。。我只是没有勇气告诉你。。因为,九百年真的好漫长,我不知道下次等到你,会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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