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25100000012

第12章

第十二章 鼎蛊

怀西正在倚人蛊的帮助下爬上屋顶,坐稳后倚人蛊托了茶和糕点过来,她刚喝了一口,一道人影比风还要快地掠过来,一下抱住她,“麻怀西!”

“咳咳咳咳……”刚到嘴里茶水几乎全从鼻子里喷出来,怀西的眼泪一下子激了出来,“你……你你……”

他随手召来草蛊,怀西的眼泪鼻涕才慢慢止住,“你、你想呛死我啊!”不呛死也要被吓死。他今天晚上怎么有记忆?而且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为什么现在又来了?

但她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出口,他看着她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样子,忽然把她的脸扭给昭和看,“哈哈……丑不丑?”

怀西气死了!扭头一口咬在他手上,他疼得哇呀呀松开,她并没有太用力,但他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蛊人的身体真是脆弱啊。难怪乌爷不肯当回蛊人呢。”

这话她说快了。有草蛊的帮助下牙印迅速消失,他握着手腕瞅着她,眉毛已经挑了起来。怀西叫声不妙,正要开溜,被他一把抓住,毫不客气地在她手上咬了一口。

“啊……”怀西惨叫。

他气平了。

昭和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难道力量的觉醒也伴随着某些潜藏性格的觉醒?她无法想象白云般高洁的多乌相苏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事。

蛊云自脚下升起,连同怀西一起包裹起去,多乌相苏道:“他当不成人的,我这就把他变回来。”

昭和展翅跟上。天听觉醒,她已经不需要蝶翼就能飞行,但习惯难以在一时之间改变。怀西却被那一双透明的翅膀惊艳了。

“哇。”她在蛊云上叫了一声,“好漂亮啊。”

“哼,我也有。”多乌相苏说。

“是吗?让我看看。”

于是多乌相苏就像小孩子献宝一样想伸出翅膀来。伸出翅膀对于多乌相苏来说跟伸出一只手没什么差别,但问题是,他的翅膀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记得。

蛊云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多乌相苏的脸色不太好看。

“王上,您是不需要翅膀的。”昭和道。同时看了怀西一眼。她并不是责怪这个人族女孩,但是以天听灵力,她感觉到多乌相苏体内的蛊气因为这个问题而突然紊乱起来,于是示意给怀西。

怀西了然,摸摸多乌相苏的头,“好啦好啦不想啦。”

“啪!”她的手被打开,脑袋转而落到多乌相苏手里,他在她头上一通乱揉,倚人蛊帮她梳好的头发被弄得一团糟,他笑起来,“这样才对嘛。”

怀西的火气被揉上来,“多、乌、相、苏!”

“不乐意啊?”他挑眉看她,“不乐意的话跳下去不就是了?”

怀西的脸涨得通红。

气死气死气死了!

但就在她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他一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摔死人我可不负责收尸。”一面又拍拍她的头,对昭和道,“我的宠物不太乖。”

昭和笑得有点僵硬。

不是“某部分潜在性格觉醒”,而是完全变了个人。

出于昭和“不要惊动人”的建议,三人在僻静处降落,再往正街去。昭和从未来过下城,只觉纸醉金迷目不暇接。多乌相苏认准了最高的一座楼,怀西原本想让他去碰钉子,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我告诉你啊,白天你已经去过一次,乌爷已经拒绝过你了。你白天脑子那么好使都没能说服他,晚上就别再自讨没趣了吧。”

“放屁!”多乌相苏答得干脆,“谁说我白天来过这里?”

怀西揉揉太阳穴,遇着这么一个人她只有头疼一途可走,“你没有记忆啊白痴,你记得什么?”

这句话多乌相苏倒没有反驳,“是啊……我忘了我有失忆症——我被拒绝了?没可能啊,我先把他弄昏,然后直接放血,再把蛊气封在他的身体里,他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白天的你跟晚上的你是不一样的。”怀西答得很虚弱。

“哦?”

“白天的你是君子,会尊重别人的意见。”

他的眉毛挑了挑,“那晚上呢?”

“是小……小……小美人。”她知机地改口,谄媚地笑,“嘿嘿嘿嘿……”

晚上的雪妆楼分外热闹。雪妆楼里的姑娘只陪客不卖身,有雪老大和乌爷两人罩着,谁也动不了歪主意。除去这一项,什么都可以玩。三人进来的时候只见中央大厅设了张大桌,人头密集,正在豪赌。

昨天多乌相苏和怀西并未见到这场面,忍不住凑过去,昭和却脸色一变,“阿如?翁公羽?”

她意外之下少说了一个,那就是突木春生。突木春生在二楼喝茶,凭栏望着一楼大厅,第一时间发现了进来的三个人,他还算镇定,茶杯只是抖了抖尚未离手。襄归如却惊得呆住,手里的骰子哗啦啦掉地上。

“姐?”叫完这一声他的脑袋转向另一个让他石化的人物,“多乌、多乌公子?”

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下城?!

翁公羽也吃了一惊,看到站在昭和身边的是多乌相苏时他更吃了一惊。十几只眼睛望来望去,多乌相苏忽然一笑,如花之绽,如雪之初,“你们在玩什么?看上去有点意思。”

翁公羽瞧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安分地跳到空气中,他的语气有几分挑衅:“想玩?”

多乌相苏以同样力道的眼神回视他,空气中隐隐有东西在噼啪作响,“翁公羽是吧?我可忘不了你呢。来啊。”

“要玩的话,总得下点彩头吧?”

多乌相苏轻轻“哼”了一声:“随便。”

“输的人不能再接近她。”

“什么?!”多乌相苏的眉毛挑得老高,随即冷笑一声,“好。我生平还没有输过,翁公羽,你可要输得起。”

怀西暗暗怄了一下——那是因为你能记住的“生平”只有两个晚上而已吧。

一场豪赌就此拉开。

知道多乌相苏第一次赌,翁公羽也不想占他便宜,选了最简单的比骰子。三局两胜者赢。

雪妆楼里的客人这回可算是开了眼,三局开了六只豹子,平局。翁公羽恨恨地咬了咬牙。再开下去还是一路豹子——两人都在蛊内放了倚人蛊,骰子要怎么摆就怎么摆。

身为蛊人的襄归如自然明白个中道理,道:“公平一点,都不要用蛊吧。”

“闭嘴!”赌桌上的两人同时吼,“蛊人怎么能不用蛊?!”

“两位请公平一点赌。”襄归昭和道,“谁用蛊就是谁作弊,以输论。”

多乌相苏和翁公羽极度不信任地互相看了一眼。开玩笑。自己不用蛊对方用了怎么办?凭两人的灵力,使用倚人蛊而不被人发现,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谁作了弊,我会知道。”昭和说。

春生不信。据他所知昭和的灵力和他差不多,比翁公羽和多乌相苏相差不止一个级别,不可能看得清两人的手段。她会这样说,那只有一个原因:她要帮其中一个人作弊。

以眼下的情态看,她要帮谁很明显。

他下楼来,在翁公羽耳边提醒:“不想输的话,用蛊。”

翁公羽没有听。他直视襄归昭和,眼睛里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好。我信你。”

春生的脸色,不可阻挡地暗了暗。他淡淡地笑了笑,继续回到二楼喝茶。没有人注意这一点,大家全神贯注在赌局上,等着多乌相苏的回答。

灯下,他容颜的光华无可比拟,他要和翁公羽争襄归昭和么?他喜欢襄归昭和?这一点发现让怀西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别扭,可是又不是不承认白天的多乌相苏和昭和真的很配。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脸,都让人想到秋天高高的天空,无风无云。

她羡慕地看着襄归昭和,及地的银发,海洋一样蓝眸,襄归昭和的美丽超尘脱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多乌相苏吧?

她正有点幽幽地出神,忽然被人拉了一把,多乌相苏的脸在面前放大,“干吗老盯着别人看?!”

“啊?”

“你乐成那样干什么?!”他几乎逼到她脸上,大声问,“你知不知道不用蛊的话我也有可能输?”

“我、我有乐吗?”

“你不乐你还有闲情看别人?!”他说得咬牙切齿,“你难道不希望我赢?”

“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忙不迭地否认,有点心虚。她正觉得翁公羽的胜算更大呢。那样望向昭和,眼底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啊。就算在赌桌上输了,昭和也不会不理他啊。他们只是赌“输了不能再接近她”,又没有赌“输了不能让她接近你”。

——这未必是理智的分析,也许是她在感情上一厢情愿地希望翁公羽赢。

但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多乌相苏掐死。

“输了我就看不到你啊!”多乌相苏说得咬牙切齿,攸地把她拉近,凑在她耳边极低极快地道,“就算输了我不能去找你你得来找我!”说罢松手,忽然又想起宠物是没有自由的,她怎么来找自己?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怀西着蓦地打住,眼睛睁圆,“呃?!”

下一秒,她的鼻尖被一根手指隔着赌桌遥遥点上,翁公羽一脸的纠结,“我们赌的是她?!”

多乌相苏愕然,“不然是谁?”

“是我。”昭和说。她听得到翁公羽的心声。她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不快,脸上仍然平静悠远如同秋日高空。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一丝情绪在里面。

“靠。”多乌相苏简单明了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我干吗跟你赌她啊!你要不要接近都随便。”他揽着怀西的肩往楼上去。

怀西的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止不住地往上冒,像清泉。

他感觉到了她的眸光,低笑一声:“傻瓜。”不知是因为楼内因人多而生出的热气,还是其他,他忽然觉得脸有点热,心也有点热。整个人热乎乎,暖洋洋。

昭和随后跟上,翁公羽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掠上前,拦下她,“他这样对你你还跟着他?”

如果多乌相苏重视她,他会不舒服。但多乌相苏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不知怎么更加不舒服。

“我追随王上,并不是为了得到王上的重视。”昭和说着,微微一笑,“不过,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那样毫无保留的信赖,因为具有天听灵力而更加感受真切。她听到他心里的声音: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很温暖。所以,谢谢。

“但是很抱歉,感情会影响我的灵力。”她从他身边走向楼梯,那一刻的心情似有淡淡惆怅,但很快被空灵心境替代,“我承继了‘天听’。”

那间房子里没有人,侍女告诉多乌相苏雪老大并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多乌相苏问她雪老大的家在哪里,侍女说不知道。怀西是个路痴,虽然去过却不记得路——不过也不能全怪她,坐在蛊云上的她哪里分得清方向呢?

好在昭和随后进来了,她略一凝神就知道了位置。走进院子里时多乌相苏忽然停下脚步,“我好像来过这里。”

这院中的梅花和竹子,这菊花凛冽的香气,这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这样眼熟。他望向其中一间屋子,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屋子的模样:软红的罗帐,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但笑起来有异样的魅力。

“等我的身体适应了人血,我就可以做一个真正的人。甚至,做一个父亲。在这个世界,留下我的血脉。”

脑子里响起这样的声音。他确定自己没有听过,但他知道是乌休说的。

他不记得白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在这一瞬间,乌休的想法详细地在他的脑海里显现出来。

“多乌公子?”

见他停步不前,胭脂雪唤了一声。

“真是个顽固又莫名其妙的男人啊。”多乌相苏仰天吐出一口长气,目光落在胭脂雪身上,“你真值得他这样吗?”

“如果他能活下来,我就值得。”胭脂雪慢慢地说,“如果他不能,我就不值得。”

正如她自己对乌休说的那样,“我的存在是让你找到人生中更多的乐趣,但如果要以性命为代价,就太不值了。”

可是乌休那样顽固,听她这样说,只是微笑,然后吻住她。

“我不进去了。”多乌相苏忽然道。

“你来了?”乌休却走出了房门。他的情况显然比白天好了很多。

多乌相苏就当没看见他,转头就走。蛊云在他脚下升起,一道蛊气把有点发愣的怀西拉到蛊云上。

“你在干什么?”怀西忍不住问。

“没什么。”他把头搁在她肩上,声音幽幽闷闷的,“他为了那个女人愿意死……”

怀西有一刹的恍神,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就这样靠着她身上,就这样抱怨乌休太喜欢雪老大。

她轻轻抚了抚他的头……脑袋应该更小一点的……模模糊糊地这样想,转而又是空茫。

“怀西……”他的面颊靠着柔软的衣料,她的肌肤有淡淡的味道。不算香,只是十分好闻。如茉莉花瓣上采下来的露水,香气已经是前尘往事,清透洁净里带着一点点细不可闻的幽芬。衣料是温热的,高于他本身的体温,很温暖,很熟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缓缓复苏,前尘往事如干花在水中舒展开来,慢慢展现原本的面貌。

是的,很熟悉。因为他经常这样抱着她。只是那时,他好像很小,倚在她身边,觉得温暖安稳。

她始终是那样的温暖。令他放松,令他眷恋。

“九九……”他的嘴里吐出这个名字。

眼神迷茫的怀西神志飞回来,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你过生日时,告诉我的……”那双不可方物的大眼睛里,透出一股子迷茫,有太多的记多碎片纷杂在里面,大脑里像刮起了飓风。他的手不自觉用力,被勒得呼吸困难的危险再一次发生在怀西身上。他的脸就在眼前,脸色苍白但嘴唇殷红,红得像滴血的玫瑰……啊,胭脂血,玫瑰的名字叫胭脂血……

“小、小墨……”

多乌相苏醒来在一个山洞里,洞内亮着云莹草,洞口有一片洁白的光芒,是月光。

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地上,银白色的长发披在身旁。他认得这头发,是襄归家的小姐襄归昭和。她全神贯注,正在给身前的怀西施术。

怀西仰躺在地上,意识不清但眉头紧皱。一道细细的透明的线穿进她的眉心,线的另一端是一只不断挣扎的蚀蛊。它逃不掉,倚人蛊在外包裹了它。它只得在施术者的灵力下,把自己曾经吞食的某部分记忆一点一点吐出来。

多乌相苏不知道她居然有办法让蚀蛊把记忆吐出来,更不知道她怎么有办法找到吞食过怀西记忆的那只蚀蛊——以蚀蛊剧烈挣扎的模样来看,她不是它的主人。

“原来束缚它的灵力不在了,它四处飘荡,麻怀西神志激荡的时候,它受到原先那部分记忆的吸引,所以过来了。”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襄归昭和淡淡地解释,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住,因为蚀蛊的记忆已经快吐完了。她回过脸来,神情原本淡然,却在看到多乌相苏的脸之后,浮上一丝喜色。

淡淡光芒下,眼前是一张玉像一样通透的脸,天高云淡,眸子里无尘无埃。

这是真正的多乌相苏。

是她在天听还没有觉醒前就愿意追随的那个人。

“王上。”她双手在胸前交握行拜神之礼,“这里是御地,王上,请蛊神吧!”

“现在没到请神祭。”多乌相苏微微一怔,道,“我也不是王上。襄归小姐,也许有什么事情让你误会了。”

“不,您不需要等满秋祭,现在的您——”她没能说下去,因为她这时才发现,昨夜一直如云霞一样缭绕在他周围的蛊气不见了。随着他清明头脑的复苏,灵力却相对减弱了。

“私下请神为大不敬。”多乌相苏上前查看怀西的情况,她的呼吸安稳,他将她抱起来,“襄归小姐,据我所知,你的‘心听’灵力还不足以迫使蚀蛊反吐记忆,今日看到,你的灵术大有进步,可喜可贺。我先告辞。”

“我是天听啊!”昭和的声音里微微透出一丝急切,“王上,请允许我碰触你。你的身体显然出了问题。”

性情与记忆全然不同,他体内就像是有两个人。

在她的手碰到他之前,多乌相苏飘然退开,蛊云已在脚下成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天听’灵力早已消散在离恨天之上,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人能够承继到那份能力。”

“天听”是在蛊人们中间流传的一个传说。

“天听”灵力要求承继者的心不染一丝尘埃,才能够聆听尘世的一切。但是有一任圣女爱上了蛊王。动了私情的圣女破坏了天听灵力,自己也受到灵力的反噬,她忍受不了被反噬的痛苦,在离恨天上散尽灵力。从此“天听”再也没有回到轮回谷,数千年来圣女的位置一直空悬。

如果不是那些发黄的典籍记载着蛊人国千万年来的历史,这段过往只会被人们当作故事一样传说。历史上确实有那样一位圣女的存在,也就是在那个时代,蛊人的寿数起了巨大的变化——传说蛊人原先拥有永生的寿命,但从那之后,每个蛊人最高的寿数只有三百年。

隔着数千年的岁月,能够查到的记载简之又简:“辰四百年,圣女管湖散荡灵力,蛊神震怒,削岁寿于国人身。”

“意思就是圣女的私情让蛊神不高兴,然后让蛊人都活不长?”

太阿库史卷库内,高大的书架下,翁公羽把史书翻了一地,找到这句话时忍不住皱眉,“圣女又不是蛊神老婆,又没给他戴绿帽子,他凭什么生气?靠。”

在另一架书柜前翻书的襄归听了,正要说一句“不可以对蛊神不敬”,隔壁书柜的突木春生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要跟失恋的人计较。”

声音很轻,但翁公羽还是听到了,他烦躁地扔下书,“这么久都没找到,不找了!”

“这里的是官方文献,真正的大事,内幕写得诲莫如深。”突木春生召来倚人蛊收书,道,“不如我们回家找找看。”

无论是翁公、襄归还是突木,都是在中古城存在了在数千年之久的大家。家中多半有祖先的手记之类。或许哪位祖先具有八卦精神,会留下更多的内幕。

只是这些东西多半被锁在族长手里,“有些秘密最好永远是秘密。”翁公寿人就曾经用这句话来打发好奇心疯狂生长的少年翁公羽。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得到钥匙的话,那只有……靠歪门邪道来得出真相了。毕竟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心上人身上的秘密更能激起他们的好奇呢?

为什么一直以来的“心听”灵力变成了传说中的“天听”?为什么“天听”就不可以有感情?为什么圣女消失了几千年还会重新出现?为什么还偏偏是襄归昭和?!

翁公寿人每天有一个时辰的午睡,谁也不能打扰。翁公羽从小就被教导,即使中古城被人掀了个地朝天,也不能在爷爷午睡时跑进房间——那个时辰唯一能进去的是爷爷的爱猫。

翁公羽要利用的就是这一个时辰,他进了书房,打开第三扇书柜的门,里面露出一间甬道,云莹草照着他进去,碰到一扇门,门上一把锁。

“咯嗒。”

春生从来没有骗他。这把钥匙果然“连王宫的门也可以打开”。

进去之后是间小型的太阿库库房。五排书架林立,上面放满各式各样的珍本与手稿。他还没有翻几本,忽然听得一面墙壁传来“咯嗒”一声响,原来的一面书架缓缓挪开。

这间密室居然不止一个入口!翁心羽叫声糟糕,赶紧用易形蛊掩住身形——这个办法很矬,只要稍微注意就可以发现,但现在除了祈求来人不要注意之外,翁公羽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翁公寿人走进来,手里抱着猫。猫的眼睛睁得巨大,碧绿的眸子流露出一股异样的情绪,翁公羽看了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喜欢这只猫,连午睡时候都允许它在身边。这只猫无论和谁都不亲,即使翁公寿人是它的主人,它看到的时候眼睛里也是这样写满恐惧,一副随时都想逃命的模样。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沉稳威严的翁公司主大人,癖好就是养猫。

他把猫下来,那猫脚一落地,立刻想逃,可惜离人蛊困了它,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仇敌。

翁公寿人就在地上盘脚坐下,闭上眼睛。翁公羽稍稍松了口气,爷爷完全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来,所以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安全了。

猫在离人蛊内不停挣扎,叫声非常凄厉。翁公羽真佩服爷爷居然能充耳不闻,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但,鼻子动了动。一道白气从翁公寿人鼻孔里钻出来,在空气蜿蜒着向那只猫身上去。猫猛地尖叫一声,碧绿的眼睛睁至无限大,翁公羽正对着它的眼,一颗心像是被谁用力掐了一下。无法形容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白气不断地进入猫的体内,猫痛苦不堪,但渐渐地失去了挣扎了力道,它瘫倒在地上,眼睛里充满痛苦之色,望向翁公羽所在的方向。明明知道它看不见自己,翁公羽却不能直视那对惨碧的眸子。

白气终于输送完了。翁公寿人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猫圆睁的眼睛转了一转,再一转,慢慢爬起来,走了两圈。忽然跃上书架,又猛地跳下来。接着它在墙壁上按了按,某处传来一下轻响,弹出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本书。它把书拿下来,放在书桌上看。

如果有人告诉翁公羽猫会看书,他一定会笑死。但现在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它看书的样子很投入,猫的脸本来就有几分像人脸,翁公羽甚至能在它脸上看到一种叫做“思索”的表情。这种表情让这只猫显得非常威严,尽管它刚才还躺在地上像一摊烂泥。

它在研究其中一页,反复揣摸。翁公羽在它翻页时看到一行目录:术藏秘典十一卷·入鼎。

“啊。”他脱口出声。《术藏秘典》。

它立刻发觉了,两道目光闪电一样劈中翁公羽所在的位置,“谁?!”

沉沉的发音,一字重如泰山。翁公羽听过无数遍的声音,在中古城的太华殿首屈一指的声音——翁公寿人。

易形蛊在主人震惊之下难以维持伪装,翁公羽的身影慢慢在书架前显现出来。

“羽儿?”它露出吃惊的神色,但瞬间收住了,沉沉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翁公羽额上冒出冷汗,张了张嘴满口都是苦涩,说话竟然变成了异常困难的事,“你、你……”他该叫它什么?爷爷?难道,这就是爷爷每天的“午睡”?!

它看着他没有说话,翁公羽在一只猫的视线下背心渗出冷汗。它缓缓地在自己面前举起爪子,慢慢道:“你知不知道人族有个说法?他们说,猫有九命。其实它的命只有一条,但它的身体里有一种很奇特的蛊气,《术藏秘典》上把这种蛊气称之为‘鼎’,意思是说,它可以容纳许多外物。”他指了指端着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翁公寿人,“——比如说,我。”

“可是……”翁公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把自己变成一只猫……干什么?”

它大笑起来,声音浑厚,光听这声音绝对是一名手握重权的权贵,而不是一只猫。它道:“傻孩子,我要变成一只猫干什么?我只是想了解它身体里的鼎蛊。世上存在着各式各样的蛊,即使是我们蛊人,也不能完全了解。人族常用猫来招魂魄,就是因为魂魄能在鼎蛊里寄住。尤其是这种黑猫。”说着它抚了抚身上的皮毛。

翁公羽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怪异,“弄清了鼎蛊又怎样?”

“弄清了,就可以利用啊,傻孩子。”说着,它挥了挥手,“好了,别打扰我,等我回去。”

那道白线从猫的鼻子里钻出来,伸向翁公寿人,约半盏茶的工夫,翁公寿人睁开眼睛,猫则瘫倒在桌面上。

这个过程看来很简单,但翁公羽猛然一个激灵:他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这就意味着,翁公寿人已经将身体内的蛊气提炼出来了。

对于人族来说,这叫元神出窍。但蛊人体内的蛊气跟人的魂魄比起来更是变化万端,一不留神灵力便会散尽,从来没有哪个蛊人敢行这样的险。

公公寿人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蛊气,如果再掌握鼎蛊,随便把鼎蛊下在哪个人的身上,他的蛊气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个人和身体与灵力据为己用!

——这就是“入鼎”。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已恢复常态的翁公寿人看着孙儿,面目慈祥如同任何一个爷爷。

“我……我闲着没事想来逛逛……”但这条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勉强定了定神,道,“我昨天被老师罚抄书,抄到蛊王辰代的历史,上面说辰代以前我们有不尽的寿命,可惜那一代之就没了。我想在家里翻翻有没有说得更详细点的东西。”

“原来是这个。”翁公寿人道,“那是因为圣女的私情惹怒了蛊神,才降下罪罚。”

“爷爷你知道这事?”

“曾经看过一些。”他抬了抬手,一只倚人蛊从书架上抽了三五本手稿递给他,“这是翁公家辰代先人留下的东西。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呢。先前圣女出生的时候,蛊神便会送来‘天听’作为祝福,圣女承担着‘寻找并辅佐蛊王’的使命长大,一生都陪伴在蛊王身边。蛊神下降之后,会和蛊王合为一体。所以辰代以前的蛊人们说:‘蛊王是圣女的选择,圣女才是蛊神的选择。’那个时候并没有请神祭,因为圣女才是直接和蛊神沟通的人,她会选出最适合的蛊王人选,然后请蛊神下降。直到最后一任圣女将天听散尽在离恨天上,蛊王候选人才不得不亲自请神。从前的时代因为有圣女的存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百多年都没有蛊王的现象出现。”

老人沉稳的声音像是可以穿透时光,把翁公羽视线一直拉到九千年前。很久了,很久没有这样听爷爷讲故事。是的,他觉得这更像是故事。因为远远异于现在的生活。

圣女是一个存在于故事里的人物。

“那一代圣女为什么要散尽灵力?为什么不在轮回谷散?”

“她的名字叫管湖,是风素家的人。她选择了一名并不是十分出众的少年当蛊王。因为蛊神对圣女的信任,所以下降在他身上。他就是蛊王辰。他迷恋圣女,不思政务,大臣们虽然不满,但是没有人可以反抗蛊王,渐渐地蛊人国的朝政荒废了,民众处于饥饿之中。圣女认为这是她当初的眼光不够明智的缘故,所以上离恨天自戕。辰王认为是大臣和民众的积怨令圣女不堪重负,所以迁怒于整个蛊人国,削了蛊人无尽的寿数。”

“圣女都拥有‘天听’灵力吗?”

“是的。”

“天听是什么都可以听到吗?”

“只想想听,就可以听到。”

“这种能力啊……”翁公羽怔怔的,“风素管湖就是被这种能力逼死的吧?”大臣的怨念,百姓的怨念,无时不无刻不充斥在耳边,提醒她犯下的罪过,她终于无法忍受,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也结束这种令她痛苦的能力,“这种能力……有没有可能苏醒?并且……并且降到某个人的身上?”

“有。”翁公寿人的回答很肯定,随之是一声叹息,“不过,我们应该祈求它不要苏醒。”

“为什么?”

“离恨天上的灵力苏醒并下降,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蛊人国即将遭遇和它当初消散时相近的厄运。”说着翁公寿人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你是不是听到有‘天听’的消息?”

如果是平时,翁公羽一定已经说了出来,但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只昏死过去的猫身上,他的眼睛垂下来,“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但翁公寿人是何许人?眉头微微一皱,“是襄归昭和?”

翁公羽没想到他会猜到,但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了多久,圣女

同类推荐
  • 下堂丑妃:王爷,请走开!

    下堂丑妃:王爷,请走开!

    他,流承曜,天启三皇子,丰神俊朗,有经天纬地之才。一道圣旨,他被迫娶天下最丑的女子,还是个哑巴,哼,娶了又如何,自找罪受与他何干?她不断隐忍他给的一切,他却步步紧逼,几番生死,她在乎的人因他而死。哑女开口,他惊诧不已,远久的记忆喷薄而出,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付错了情,她才是他认定的女子,而他却不自知。情节虚构,切勿模仿
  • 特种兵痞妃:狂倾天下

    特种兵痞妃:狂倾天下

    她,21世纪嗜血特种兵,意外穿越后是玄天大陆东方家痴傻的大小姐。当清冷的眼眸再次睁开,她惊才艳绝,智慧无双。他,风华绝代,手段残忍又神秘莫测。一场相遇,一把血魔琴,一根白玉萧。乱世红尘中,且看两个强者如何金戈铁马,上天入地,打造一片属于他们的盛世风云。
  • 后宫如此多妖

    后宫如此多妖

    她智商二百,常怀赤子之心,人称‘脱线天才’。一朝穿越,置身漩涡。天下三分,烽烟未尽。本无心卷入这纷纷扰扰,奈何她身为公主不得不趟这趟浑水,上战场,训士兵。惊采绝艳,却仍躲不过被绑票的戏码,我擦,太岁头上动土!等我男人来了,端了你老窝!
  • 君心难测

    君心难测

    父亲突然离世,集团被自己爱的丈夫给收购,然,面对双重打击的苏瓷霜,勇敢的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了起来,待到父亲葬礼的那天,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在面前,苏瓷霜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丈夫道“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了”男子冷漠的回答,让苏瓷霜的心破碎了……一场车祸,让苏瓷霜意外的附生到弃妇——尧王妃苏瓷霜身上,【“来人,把王妃带下去,重打20!”“炎琮钶,你不是他,呵呵……”啪啪的拍打声,撞击着炎琮钶的心脏,心脏揪到一块,脸上是毫无表情】【“苏瓷霜,你这辈子只能喜欢我,只能爱我,只能是我的!”“不可能的!你不爱我,为什么我要爱你,你太自大了!”“苏瓷霜,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 王爷的混世小魔妃

    王爷的混世小魔妃

    她尚书府的嫡长女,奉旨嫁给纯良温和的宁王爷,本以为是一场政治婚姻,哪知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竟对她动了真情,但逼她就范的手段不止卑鄙更加无耻…当终于获得自由,她却被他霸道的抓回来,“不管你是谁,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可是,当她芳心暗许,他却毅然抽身,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一场阴谋……
热门推荐
  • 穿越后跟大佬绑定了

    穿越后跟大佬绑定了

    一朝穿越,由此引出一系列啼笑皆非,却是一场场阴谋包裹却又暖心治愈的故事。从此多了一个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夫君,还练就了一身的武功才能。换脸、阴谋、武林……一件件一桩桩,缠绕着她环绕。乱世之间,他不求什么,只求护她一世周全!
  • 冰山公主俘获恶魔拽殿下

    冰山公主俘获恶魔拽殿下

    就因为吃了某人给的一袋瓜子,令她的嘴唇发痒,无奈之下,冷漠如她的紫寒雪才迫不得已的轻咬了几下自己粉嫩的樱唇,不料,却被冰冷如他的千羽洛轩看见了,淡淡的问“怎么了?”“没什么,嘴唇痒而已”同样,她也用冷漠的语气和他讲“是吗”突然邪邪的笑着,很快吻向她那粉嫩的樱唇,“唔……你!”精致的小手狠狠的拍打这他,可是毫无作用,许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邪笑道“这样就感到不痒了”“你……!!”
  • 火影之无法触碰

    火影之无法触碰

    失恋之后命运却开了玩笑给他弄个穿越,穿越过去的他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贯彻穿越之前的善良还是被力量的强大所带进黑暗?最终他的选择会怎么样?他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 狂笑一生

    狂笑一生

    在一个凄惨的夜,母亲被杀,其凶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主人公枫寒为了复仇,为了生存,为了寻找真相,踏上了强者的道路………………….有那么简单?就这么简单吗?
  • 强盗传说

    强盗传说

    【第四编辑组签约精品一个得到东方大陆神秘武学的强盗横行大陆的故事
  • 完美器灵分身

    完美器灵分身

    少年肖寒,上古神雷入体,修无上雷帝法体,踏破三千界!
  • 仙情魔劫录

    仙情魔劫录

    写男主角一生的坎坷,与女主角生死不离的感情,全线是通过故事情节来支撑的。不涉及到等级,但是也是通过神功秘籍来提升主角的战斗力,最后是一个大悲的结局。
  • 几度回首难

    几度回首难

    我出生不过两三年,村子里便爆发了瘟疫,阿娘因此逝去。阿爹悲痛,生生将一切罪过强加在我身上,后更是将我赶出那所谓的家。我流落街头,本以为会一命归西,幸得池栈相救,收我为徒,被送往傅衾住处,安度到成年之日。却又被送入宫中寻那龙骨,我原以为,不超过十年,便可出宫,却怎料,竟身陷谜团,解不得……后来脱身,却再次陷入天界算计,原来自从入宫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晓得……我陷入的是环环相扣的迷雾……
  • 天下无双之倾城宠妃

    天下无双之倾城宠妃

    凤青鸢,21世纪高智商天才少女,被称为最强大脑的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15岁便上完了哈佛大学医学系研究生,18岁又重新修习商学院研究生,也许是天妒英才,天生患有心脏病,即便自己医术高明,但却无法找到匹配的心脏来源。20岁时她为救一个小孩被车撞死。。。。临死前凤青鸢在心里咒骂到:“老娘一代英才,就这么死了???!!!”更让意外的是还穿越到一个6岁废材身上,这是让凤青鸢重新打怪重新升级的意思吗?
  • 武道剑帝

    武道剑帝

    一个平凡的少年,被武道所遗弃。偶遇剑王残魂,踏进了一个剑道的世界。武道中,分有枪道、刀道、拳道、……,吾为武道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