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雅园46号
常常为四姨太担心,一个女人家想在上海生存下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么久也不来找我,想必她身上还有足够的银两,凭着她会织毛衣的手艺,还能混些事日的,她起码不会饿死的。我相信她会回头找我的。总有一天的。
云梦一早就要出去。是不是去医生的单身公寓呢?听云梦说那个医生今天上班。云梦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可能比呆在我这里舒服自在多了。凭着我对云梦的了解,她还不敢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的。
会不会她早知道四姨太在什么地方。于是故意将一块丝绸料递给她,说如果在街上见到四姨太,就把这个送给她。没想到云梦高兴地接下那块布料。云梦一点也没有防备我的心。
不过一个小时,我请的男佣就告诉我云梦去雅园46号。
“雅园46号?”那可是非富即贵的高档住宅区。
“四姨太一定住在那里!”我肯定。
可是我又怎么样的去面对她。叫她回来,我无力承诺什么。我想还是她安静地呆在那里吧。
在我的日记本上写满了雅园46号,我可不能忘记这个地方。在合上日记本的一瞬间,我写上“四姨太,一切可好。愿神保佑你平安幸福。”那可是我内心最真的愿望。
知道她住在她所期待的地方,对我也是个安慰。可是她终究还是将军的四姨太,可不能背着将军做些伤风败俗的事呀!我准备找个机会同将军说清楚,要将军亲自回答四姨太的请求。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着。看到那么多拖儿带女的父母在街头沿街乞讨,就仍不住将身上仅有的零钱扔给他们。
我不自不觉地来到雅园46号,想按下电铃,才发觉雕花铁丝栏已是推开。我轻手掂脚地推开古色古香的雕花门。走近绿树掩映的地方。
“有人在吗?”空荡荡的,回音,让人不自在。
我等着四姨太冷不防地从我身后抱住我,两个人相泣而喜,但是等了好久,没有一点声音。空气静得让人发麻。四姨太一向爱贪睡,但是也不能开着门死睡着吧。
客厅里门也没有关上,我轻轻地推开,又叫了一声“你好呀!来看你了。”可是依然没有一点声音。
宽大的客厅特别凌乱。就像刚才遭了抢劫一般。那种喜悦突然荡然无存,内心有一种不快起来。
房里的一切都是被翻了一个底朝天。看见一块墨绿的丝绸掉在地上,这是云梦临出门时,我递给她,云梦也来到了这里。可是这块丝绸料子怎么会掉上地上,上面还有几个脚印。我弹了弹上面的灰尘,一种不祥之感冲击着我。她们出事了。四姨太玩大了。
还是不甘心地上了二楼,又冲向三楼,我撒心裂肺地叫着四姨太和云梦。可是寂静得要让人倒下。整个房子只有我带着哭泣甚至是绝望的唤叫。
我打开四姨太的衣柜,看到的是整排整排的旗袍,拉开抽屉,有着花花绿绿的钞票。瓶子虽全是英文,却看懂有着“避孕药”几个字。是谁会对四姨太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惹了日本人,还是惹了将军。还是仅仅因为金钱才出了事情的?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我无所适从。
窗外想了起急促地脚步声。我想这是我冷静的时候了。
“小玫瑰你来了。”我没有吱声,我怕我说出任何一个字,都会潸然泪下的。
“还是星公报狠,最强劲的记者是第一时间到了。”
看来四姨太的事情是上海第一流的新闻了。
只见阿芸带一帮人进来,不由分说将记者照相机的交卷抽出来。
“我是这个屋的主人,有人却闯了进来,将此地弄得一团糟。还到处放不干不净的话。此事,我自会在报章说明。”一帮打手是杀气腾腾。几个记者胆怯地低着头,趁机溜了。有一个记者不忘将我拉了拉。我岿然不动。
我的眼睛已放出一团火。是的,阿芸必须向我解释发生的一切。
几个打手走近,似要将我往死里打似的。
阿芸挥了挥手,一帮打手跑到门外。
“四姨太也真似的。钱是不缺花的,却做起伤风败俗的事情。最终连也命也不保了。”
“你把她怎么了!”
“我才知道四姨太住在这。听说她是跳楼的。不信一个女孩子她看见的。”
一个女孩子看见,那只会是云梦的了。
只有见到云梦,才可以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狠狠地看了一眼阿芸。突然发觉那么精明能干对我宠爱有加的女人却有着如此蛇蝎的心理。
“我是无意中看到你的日记本上的地址才来的。不想出事情了。”阿芸的声音很轻柔,我却斜着眼看她。
来到华山医院。好不容易才找到急救的门诊。仔细询问了一下,是否有两个女人被推进了急诊室。
好不容易才见到主治医生,他摇摇头,一个女病人已被监管起来了。另一个吓得半醒半昏的状态。
“我是星公报名记者小玫瑰,可不可见到当事人?”
“任何人都不能见到的。”他说着走了,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上阵阵回响。
我知道我陷于绝境了。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除非阿芸,要我回过头,找阿芸,我也不愿意,我现在当紧的是要看到四姨太和云梦。将军也不会原谅四姨太,谁叫她那么让目无中人的张扬。
一个医生捧着一束红玫瑰走向了特管室。那朵朵鲜艳夺目的玫瑰是娇嫩浴滴。
很快他走了出来。他死灰般的脸色。告诉我一切里面不会有好的状况。
正好一套白大褂挂在护理室。我快速地穿上,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水机械推进特管室,我目不斜视,穿过几个眼睛死盯住我的看护的。
果然,四姨太的头部身上多处受伤。我将药水胡乱调试着。我她的耳边轻轻急急叫呼“四姨太,四姨太,四姨太。”一遍又一遍。
她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似乎从眉宇间知道我是谁了。很努力的一笑。
我也笑着了“你很快没事的,记住要吃药。”声音轻而又柔,这声音不是我会是谁呢。她听后,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于是耳朵嗅近她的嘴唇边,听到似从地底下飘荡来令我发粟的声音。冰凉凉的。
“我有很多钱,在……”她停住了那微弱的声音。
我望着,她会懂得我的眼睛的。她很凄婉的一笑。我也勉强的一笑。强作欢颜对我而言是那么难的。
她真的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此时此刻,她好像瞬间花容失色一般。
“不要想得太多,你会没事情的。”我除了安慰她,我什么也做不成的。(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