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相濡以沫
第二天,阿炳的气色好像好些了,我熬生姜汤给阿炳喝,她的脸色即刻有了红润。她执意要走,说是可以先到镇上歇上一天,离县城近了,就是离码头近了,这样子可以探上海的路程。我觉得有些理,再次启程。
走上不过五里路程,阿炳的脸色白得可怕,可是去镇上至少60里,我想还是回去的好。
稍稍休息一番,有一个独轮车吱吱呀呀地推了过来。看到推独轮车的是个厚道人,便问能不能带我们去镇上,只要三元。
“上车吧。”我将阿呆抱在独轮车的一边。阿呆好奇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手紧紧地握住车把。
“可是要三元钱的。”阿炳自然很心疼那三元钱。
“我正好有三元钱,再说我哥哥就在镇口上等我们,如果中途要吃的话,先花掉三元钱也没有关系的。”
“怎么你哥哥……”我赶紧掩住阿炳的嘴,当然我没有哥哥在镇上,只不过说给这个陌生男人听。壮壮自己的胆子而已。
第一次坐在独轮车,随着吱呀,叽咕叽咕的声音,我们仨人说起山东快书。我也唱了一段越剧。还即兴编一首儿歌来教阿呆。
阿呆起先还紧张地靠在妈妈身边,坐了一会,觉得这个独轮车挺安全的,不停地说长大后也要买一辆独轮车,专门用来推妈妈去镇上的。
阿炳说“疼儿没有白疼。”
我想我以后一定在生一个象阿呆这样的儿子。
车子快到傍晚时,才到镇上,镇上就是不一样,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商铺是一个挨着一个。同我第一次出门见到的镇上一样,异常的热闹和杂乱。
看到阿炳有点精神不振,我估计她肯定是晕车了,赶紧找一个客栈休息。
一进客栈,阿炳就倒在床上,我摸了摸阿呆的额头,还是一些烫,看来一次清洁的洗浴居然伤了她的身子,她的病让人担扰,好在我有些钱,能治好她的病,还能买回上海的路程。
可是我已忘了带阿婆采摘的野药。我又熬了一些姜蒜汤。
晚上,借用店家的家什,学做起南婆婆包子,那是我在上海最常吃的点心。想起那小小圆圆的包子,不由地口水直滴。
店主一家六口人,也跟着吃着不停地叫好,可惜每一个人只能吃上二个包子,阿呆可不管那么多,一口气吃了三个还要。
“等以后,玫妈天天做给你吃。”我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嘴。
留下二个送给阿炳。阿炳却不想吃。
这样可口的包子不想吃,我知道她病得不轻了。我叫来中医,安了脉。老医生开了一副中医。半夜叫店主陪我敲开中医药房的大门。
开了五副中药,便花去不少钱,好在身上的钱还有不少。可是物价是一天一个地飞涨了。
阿炳叫我跟随镇上的货车去县城码头,或许能赶上去上海的货轮。可是病中阿炳,我怎么舍得扔下不管。
老中医说阿炳是受了风寒,伤了骨脉,要长期调养才成。
“长期调养?”老中医慢腾腾的话还是让我一震,我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概念。
“急什么,我等你病好,再走不迟呀。”我每天所做的就是精心熬中药,一勺子一勺子喂进阿炳的嘴中。
阿炳几次求我带着阿呆去上海,她怕是去不成。她说出这句话时,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如今的她如同我的一个至亲的姐。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姐了。有再大的困难我也要治好她的病。
阿炳几副药吃了下来,也不见得有多大好转。
不自觉地我们居然住了六天光辰了。
每天在店家吃喝也付出不少钱,我清楚知道再这样拖下去,我是没有回上海的路费了。
可是阿炳病得历害,店家说是晦气,有赶我们走的意思了。
我只有求着店家给我们一些时日。我隐隐约约感觉到阿炳的病很难治的了。一连请了三个老中医开的药,吃了几副药,都没有太大的起色。
看着阿炳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阿呆只要能吃上我的包子,总是会开心的。
“我们做生意的,也是要图个吉祥如意的。一个妇人家病了几天,也不见好,你们还是回到老乡去吧。我们可以叫来板车送她回去的。”
店家终于下了驱逐令了。
“我明天去一趟县城,去抓几副药,如果不见好的话,我们再走也不迟的。”
几经求说,店家才勉强同意我们再呆上五天光辰。当然每天的租金又涨了一元。
一天,天刚亮,我就与店家的婆娘去一县城,虽然是坐着马车,到哪里也快晌午时分了。店家的婆娘急急地采购一些物品,而我找遍了大大小小的中药店铺,也找不到老中医开的药方。
“大妈,这一副药可是很贵的哟。”一个看起来并不年轻的男人居然叫我大妈,还着实让我吃了惊。我有这么老的吗?
“还是救人要紧。”
“这药就是脐带血饼。很难得的。”那个店伙计说着拿出黑呼呼的东西,还是让我恶心的要死。
为了能治好阿炳的病,我什么也不管了,就将那团黑呼呼的药小心翼翼塞进自己贴身的衣襟里。
店家的婆娘采购一些面粉,说是早上做些包子卖,要认为我师云云。
我想那天阿炳能吃上亲手做的包子就好了,她每天都喝些清粥。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吃。我万万没有想到长年不洗头的阿炳会因为一个傍晚洗了一次凉水头,而病得如此历害。害得我再也不敢给阿呆洗头了。
回家后,将药到进药罐子里,就吻到各种中草药味,我很不喜欢吻这种味道。可是为了阿炳,我耐着性子,熬好了那副让我有点不寒而粟的药。
满怀着极度期望的我,将药递给她,她只喝一口就狂吐不止。再喝几口,还是吐个不停,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阿炳露出绝望的眼。
“玫姐,我怕是不行的了。即便调养还是回家慢慢调养才是。我就托你帮我带好阿呆,正好你膝下无子,待他定如亲生儿子一般,也算是我们前世有缘。你雇个车送我回家就行了。生死由命,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可不能连累着店家,店家早就嫌我了,店家是有道理的,你不要为我感到有怨气。再这样下去,怕是你回上海的路费也不成了。”
其实我的路费早为阿炳治病化得所剩无几了。其实每一次抓药,药价都会上涨的。我想只要治好阿炳的病,化完也值得,我的心也就不愧了。可是化了那么多就是治不好。
“咚咚咚。”清晰的敲门声传来。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店家牵着满脸脏兮兮的阿呆进来了。
“怎么了?”阿炳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说完眼泪就爬满苍白无气的脸。(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