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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茵茵,天清而地明,纵使在夜间,这里仍旧有一种说不出的明亮。经过一阵跋涉过后,吴六韬走在这片平原,步伐沉稳,向一座巨大的雪山攀登而上。
现在的西藏,笼罩在星罗棋布般的夜幕下,一座座白雪皑皑的神秘大山纵横,冰雪都仿佛是亘古不化的,在许多人想象中,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然而,就在那山脚下,却是大片的旷野,绿草如茵,片雪不沾,显得十分之离奇。
碧草连天,斗转星移。
这是一片神秘的区域,人迹罕至,没有任何铁轨、公路,显得十分冷清,方圆十里内外不见蒙古包及任何人类活动的足迹,远离了尘世,唯一动物是偶尔自雪山之间翱翔而过的不明夜鸟。
偶尔一些冰雪中裸露的岩石峭壁倒显得很沧桑,隐隐透出了这里饱经风霜的历史面貌。
海拔高度七千米,空气稀薄,彻骨的寒冷,常人几乎无法来到。这里属于生人眼中的死亡之地……
属于肉体凡胎者只能远远膜拜,不敢攀其峰。
“佛王看得太远了,预感到会有那么一天,大食罐死灰复燃,于是在这种绝地建立庙宇,留下了后手。”站在雪山之巅,吴六韬看得很远,目光刺透云雾,双腿在雪中前行,犁出了两条深沟,他行走沉稳,但是极快,之所以不施展神力跃进,而使用脚力步行,那是以示虔诚。因为,他或许是千万年来步入这里的第一人。
但很难想象,佛王具有怎样的能量,看穿未来。
雪山上方是一片永恒不动的巨大云层,一年四季中不断喷吐寒气,下着大雪,于是,他后方曾走过的痕迹又迅速被大雪填满。
很快,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座更为高大的雪山,并出现了一条连接两山的神秘索桥,左右两条寒铁索链在寒冷刺骨的风雪中飘摇,下方却就是白茫茫万丈深渊,身不见底,恍惚间竟仿佛乱葬山脉那条索桥。不断有“呼呼”的风声,犹如神在呼吸。
这里号称禁地,而在这种地势极为险峻,空气密度近乎于零的地方建设索桥,可以说堪称奇迹,世上除神明外没人能够做到,不可思议。
两山遥遥相望,对面那座仿佛是浮空的,云雾缭绕。
吴六韬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不经意间点头,似是确认这里就是他寻找的地方。随即踏出一步,没有丝毫声响,并未出现想象中索桥摇摇欲坠的那种场景,他保持这一姿势,站在那里。
突然之间,他再次移动,只见身影一闪,黑电一般,劈斩过去,转瞬即现,他就落在了索桥另一端。
他眼中,一座极其古朴,怪异的神庙坐落眼前。而最引人注意的是,神庙上方,存在着一张巨大而神秘的面孔,上面没有丝毫积雪,古意沧桑,需要仰望,那竟然是一座历经亘古风霜而完好无缺的石像。
同时,整张面目浑然天成,只是相貌迥异,上方眼睑低垂,左右双耳如扇,正中处的鼻梁则巨大而突出,尤为怪异,这也是最古怪的一点,鼻甚至遮掩了唇部轮廓,在那里,嘴唇被隐为了一条细线。
刹那,他脑中浮现一个画面,与石像相吻合。
这竟是佛的真容!
“世尊佛王!”吴六韬抬头望去,恰好与佛王低垂的目光对视,只感觉到就连这面石像都深不可测,不禁感叹曾经的佛文明之强大。也在同时,他道出了佛的尊称,这是洪荒时期的古老佛王,是世尊。
还有就是,这张面孔的表情实在神秘,仿佛蕴含某种大圆满,像是带着洪荒世代特有的某种特征,甚至连他都看不出来,佛王嘴角勾起的那种幅度究竟是欢喜还是邪恶,毫不明白那表情的寓意。
那类微笑,怪异莫名,似喜似悲,高深莫测。
他从未在任何人脸上瞥见过这种神情,只是感觉到佛王面像的目光似乎有灵,是活的,仿佛随时会有两束魔光自它眼中射出,因而吴六韬心怀了一丝警戒,有所警惕。
咯噔!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种莫名的心惊肉跳之感涌上心头,异常的可怕,是常人自高处掉落时才会生出的异常情绪波动。这是种预感,他脸色一变,知道在遥远丰都的乱葬山脉区域,即将迎来一场大浩劫,今晚将是无数人的不眠之夜!
轰轰轰……
走至前方,左右两扇石门被他缓缓推开,这石门修造了太多年,即便没被时间磨灭,也都由于岁月的缘故与周围石壁融为了一体,不细看根本难以发现这两扇石门,就算发现,想要将其推开恐怕也难上加难。
但对于吴六韬来说,打开这样两扇门不是什么难事,他表情自然的伸手轻轻一推,门便打开。
可是,并没有想象中洞天或庙堂的场面,里面场景显现出来,竟仅仅只是大约十平米的空间。
陈设十分朴素,与外面佛像雕刻出的宏大气氛相去甚远,里面除却一张神台、一只人脸大小的泥碗外,竟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微微一愣,吴六韬的目光投向了那只最引人注意的泥碗。
他发现泥碗很普通,普通至极,至少他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玄机,倒是泥碗前的神台上有着几个佛家文字,金光灿灿。
“填肉钵?”
原来那是一个钵,而并非碗,但当他念出那几个文字的时候,还是怪异莫名:佛家用钵化斋人尽皆知这不奇怪,只是钵的名字,名曰“填肉”,这又是怎样的意思?
填肉二字,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符合佛家意义,佛家最忌讳肉,坚决不食油荤之物,他们认为食肉即是助长杀戮,亦是纵欲,死后必将下地狱,然后被生前所吃过的生物魂魄反食、折磨,因果报应。
所以,当钵与肉二字相结合,矛盾便衍生了。
填肉钵,填肉的钵,而钵盂却是僧人用以化斋的盛器!
“大食罐食得是众生恶念,那么填肉钵,填得又是什么肉?”吴六韬百思不解,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孤身一人站在那面邪异的佛王面孔下方,置身于这只填肉钵前,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怪异莫名。
他不能贸然去动填肉钵,需要去解开“填肉钵”三字中的含义。为何称之为填,而不是盛?
填与盛二字之间,看似区别不大,实则大有不同。(“填”字,意为填满、填塞,有付出的意思,而“盛”,则是盛满、装盛,有得到的意味,所以“填”与“盛”之间,看似近义,实则截然不同,意义是相反的。)
渐渐的,吴六韬反复推敲,又结合佛家理论,终于开始明白字面上的意思了。“填肉钵”指得是将肉填进钵里,而这只钵的作用,很直白,就是填肉。
“这样说来,如果这只钵被肉填满,或许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开启某种机关禁制?”吴六韬灵光一现,这填肉钵所存在的意义也渐渐明了……
亿万年前,佛曾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轰!突然,一切就都想通了!
这里万年冰封,生灵绝迹,本是凡人无法涉足的地带,千万年来能有一人到达此地,便是莫大的奇迹,而现在,一只“填肉钵”摆在面前,其含义不言而喻!
一只需要填肉的钵摆在面前,可在这种地域生灵全部绝迹,人迹罕至的地方,又从哪里弄肉来!?
吴六韬轻启嘴唇,看向那钵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并未感到太惊悚,只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填肉钵存在的意义……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再次将这句话抛了出来,这本是万古年前古佛王所言,当时古佛王正是凭借这种顿悟和觉悟,再借助那神秘法器之威,才最终战胜大食罐之王。
可后世,虽许多人口口相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却罕有人能够真正明白其中的哲理,甚至将这句话用以掩饰自己的虚伪。因为他们生在和平世界,只知道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阿谀奉承,不懂得什么叫天堂地狱,更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舍己。
“许多人借着这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名利双收,装神弄鬼,却又不见他们有丝毫割舍,尽是争名夺利,趋炎附势,实在太过虚伪,也太可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只是个单纯的问题,而非禅语,为什么没人明白?”吴六韬沉默不语,想到当下世界的种种现状,有些悲伤,紧接着,他缓缓抬起了左手,看着上面的鲜血。
此前,与阿斯姆之间的搏杀使他受了重伤,体力殆尽,并且浑身是血,一路奔波,随即又被这山上寒气冻结……现在这条手臂自然已经变得认不出本来模样了,望上去仿佛是没有了皮的地狱血手。
滴答!
就在下一刻,一滴滚烫的鲜血落入了填肉钵中,将其中一片土灰色渲染了开来,仿佛是一滴雨水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中。
紧接着是第二滴血、第三滴血,无数的鲜血滴洒下来,闪烁着红芒,如瀑布般淌进了填肉钵中,很快便盛满了将近一半。
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的填肉钵,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发生改变,渐渐褪去了毫无生机的土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