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紧急时刻,数根通体黝黑的巨柱拔地而起,迎上了上方压来的“小山”。
这些巨柱不尽相同,虽然形体相当,但是上面所表现出的图案和花纹,却是大有区别。那是一圈圈图腾,类似混沌文字,散发着墨黑的光泽,柱身有许多兽头,都是飞禽类,隐隐还能看见双翼的图案。
最重要的是,它们全是活的,兽眼当中透发出凶狠暴力的犀利目光。
这些,全是吴六韬用群魔乱舞唤出的幻魔,他竟然同时唤出数头幻魔,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群魔乱舞”。这说明,他的力量和修为有了极大提升,经过短期内一次次舍命拼杀,死中求生,以及种种顿悟感受,他已经能够唤出数头群魔。
可是,当唤出这几头幻魔,并命令其化为柱身后,他眼前一片恍惚,几乎要因为体力不支而彻地昏厥了。
这非常严重,他立即贯通了全身几处大伤口的神经,以痛感迫使自己振奋起来,以应对眼前的状况。
轰隆!
在这时候,“小山”与四根巨柱相撞,发出了剧烈的响动,这一刻,无论黑色巨柱还是那“小山”都在震颤,显然是两股力量相撞了。
吴六韬趁着这短短数秒的空隙,向那“小山”边缘几处大裂缝奔去,他使出了仅存的力量,欲要逃出生天。
身后那座“小山”缓缓贴近了他,将黑柱都压得扭曲了,突然,“小山”不再震颤,而是猛地发力,“轰”地一声压了下来,直接将四根黑色巨柱碾成了粉末。
而就在“小山”与草地接触的最后时刻,吴六韬拼尽全力,最后一次扑跃,顿时,身后“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地面都止不住的震颤。
“小山”已然贴合在了下方那座矮山之上。
艰难的爬起,吴六韬已经面无血色,但当看到上空悬挂着的明月,他还是勉强的笑了,这是种安然的笑。
“小山”坐落在他面前,将后方滚滚而来的雪山全部阻挡在外,分向两旁,雷震般的轰鸣不断,这是一幅大场面,犹如洪水分流。
真的险之又险,他差点就被压那“小山”之下了……
他沉默无言,踩着脚下芳草,心中坦荡的走下矮山,回忆着一天之内的种种。
“原来,我还是没能认清善与恶,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世间一切都是善的,善恶由心而发,我说是善,就是善。”吴六韬想到世尊皮囊的所作所为,虽然它阴晴不定,大下杀手,但他还是选择原谅,心中便再未升起一点怨恨和仇视。
他观察天象,发现现在距离太阳初生,虽还有一段时间,却也不多了。
当他走下矮山,踏上平原,首次转身,准备最后看一眼雪山全貌的时候,他赫然发现,一尊大佛,就坐落在他面前!
那是尊灰白色的巨佛,坐落在天地之间,与周围环绕着的数座大雪山比肩齐高,乍看宛若天地主宰,睥睨着这方世界。
“世尊……”
他恍然大悟,这才是世尊皮囊的全貌!
整座雪山原来是世尊皮囊的身躯!它一直掩于积雪之下,被冰封了很久,直到现在雪崩过后,才显露出了全貌!
可在之前,他不敢有这种骇人的想法。
难以想象地球上会存在这样庞大的存在,因为那根本无法想象。
原本,这里很大一片区域都是空旷的,全是无垠草原,唯有前方那数座大雪山连成排,呈圆弧状,坐落在天地之间,把这大片草原围拢。而现在,突然自那几座大雪山之间,迸出一尊巨佛,可想而知,有多震撼!
那真是难以置信,想不到世尊皮囊竟会完好无损的留存下来,原来它一直被雪山所覆盖,整个身躯就宛若一座大雪山,终年冰封雪藏,直到这时,才显露出沧桑的原貌!
恐怕世人都猜测不到,这座雪山,竟然是一尊佛!
无法形容吴六韬的震撼,那巨佛太巨大了,世尊皮囊就禅坐在那里,坐落在他眼前,睥睨着方圆。
它身躯广大无边,仿佛就是这整个天地的主宰,它头顶苍穹日月,盘在大地之间,不断冲击着吴六韬的感官。
“这是……世尊,刚才那座山,原来是它的手?那座芳草茵茵的矮山,是它的膝?!”他连连退后,心底很震动!这与遭遇大食罐时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不同,这是一种真正的庄严和伟岸,它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如同这天地的主宰,所有生灵都要膜拜它。
吴六韬与世尊皮囊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他站在它身下,连蝼蚁都不如,例如刚才世尊一只手压来时,他甚至还以为那是小山,直至现在当他目睹一切,才懂得自己与这世尊皮囊相比,实在弱小太多。
没想到他也是井底之蛙!
一道震撼心灵的声浪自上方高空传了下来,同时伴随着两道刺破上方云层的金光,那似乎是由世尊皮囊眼中所刺射出的光束,向这方扫来。
“要想求得填肉钵,需要三个条件。”世尊皮囊发话,这次它完全释放了话音,那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地,较之前还要震撼人心。
如果吴六韬现在还如之前那般站它面前,恐怕都要被这声音震得支离破碎。
“第一条件,就是找到此地。”
这可以说是最简单,却又是最难的条件之一,常人不可能无故涉足这里,并且无缘无故攀登雪山去寻求填肉钵,除非是吴六韬这种情况,佛缘很重,与佛有因果,才能够找到这里。
他此前根本不知道要得到填肉钵,居然还有三个条件,心下有些诧异,便又继续听下去。
“其次,有入地狱之心,能舍弃自身,普渡众生,能以自身血肉装满填肉钵,这是第二条件。”这点是他唯一猜测到的,同样,要达到这一条件也确实很难,需要有大顿悟,大智慧,否则纵使取走填肉钵,也无法将之唤醒。
“第三个条件你也已完成,填肉钵需要强者才能够驾驭,常人纵使得到了它,就是养虎为患,自取灭亡。你已通过我的最后考验,你现在倒是可以真正安然离去了!”
要想完成这三个条件,可谓是难上加难,吴六韬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完成了这三个近乎不可能的条件。细思之下,三个条件实在是很值得推敲,一是考验佛缘,二是考验佛理,三是考验佛法,要满足这三个条件,就需要莫大的因果了。
但现在,既然已经真正得到填肉钵,他便没必要继续逗留了。
“谢世尊!虽然,我仍有许多疑问待解,但现在,也只能等到往后前来求解了,再见!”他大声喊道,希望对方能够听到他渺小的声音。
“以你现在这躯体,恐怕是回不去了吧。”世尊皮囊回应。
吴六韬沉默,现实确实如世尊皮囊所言,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坚持不到天亮。他实在是虚弱到了极点,已不知何时会轰然倒地身亡,此前还有数次险些昏死,完全是凭着消耗寿命和躯体才维持到了现在。
其实在一场场以死相拼的过程中,他已不知几次濒临死亡和地狱,不知几次徘徊于地狱门外,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我给你灌顶。”世尊皮囊又道,话语当中有些沉重,“虽凭我仅剩法力不足以提升你内力,但这灌顶为你修复重伤之躯体,已经足够!
顿时,自空中降下一道经文斑驳的光柱,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这光柱金碧辉煌,符文万千,神圣如圣辉,说不出的神妙。据说,天灵是人体千百经络的枢纽,天灵就是所有经脉的根源,于是有人创出用灌顶手法,将自身修为通过天灵,强行灌输发散到对方全身经脉之中,以达到传递功力的目的,这就是灌顶。
将自身法力通过对方天灵,灌入其体内,是一种传功的法门。
只是很多弊端,例如强大法力灌入对方身躯之中,可能导致不协调,两种力量互相冲撞,最终导致其走火入魔,阴阳失衡,还有更严重者,由于身躯无法承载融入的巨大能量,直接导致爆体而亡,由头至腿节节爆碎,这些都是致命性的可怕后果。
吴六韬沐浴其间,一股莫名之感油然而生,仿佛步入佛庙殿堂,浑身萎靡颓丧之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安泰无碍,重伤之躯被生机勃勃的能量填满,几处大伤口都开始愈合了,这一刻他仿佛感觉有万千跳蚤在自己身上,十分瘙痒,但又有另一种感觉,仿佛反倒是那万千跳蚤化作了自己的血肉。
想不到,世间竟然真有灌顶?但他却很清楚,这意味着世尊皮囊的修为将大打折扣,灌顶所消耗的能量是十分巨大的,往往十成功力在灌顶期间,也至少会消散三成。
而且,灌顶,谈何容易,哪有说得那么简单!
“世尊!大恩不言谢!再见!”吴六韬不再犹豫,放下所有高傲,向它跪拜了下来,在天地之间,重重磕头。
之后,他不再逗留,运转全力,以比之列车还快的速度回返,一瞬间不见了人影。
“填肉钵作为我的心脏,令我存活至今,终于……”很快,这天地一角,又只剩下世尊皮囊了,它孤寂的坐落在这里,眼神似乎看穿了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这一刻显得有些苍凉。
它正准备道出这最后一句话,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轰隆隆……
它浑身龟裂,粉碎,化作了这天地间的一堆乱石。
这就是它的命运,它注定只是没有生命的皮囊,注定只是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