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一场浩劫2
“你母亲当时怎么会选择嫁给你的父亲，他的腿又是怎么断的？”严冰是一个写故事的人，不知不觉间激发了她的好奇心。
我想起了母亲坟前的那个男人，如果母亲当初嫁给了他，生活一定会是另一个样子，可一切都被我父亲毁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要从四十年前的那场浩劫说起。在那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美丽的爱情是没有存活的希望的，而我的母亲就是受害人之一。”
那一年，母亲十八岁，出落的鲜花一般，是我们那儿出了名的美女，在家里排行老幺，在她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对她更是格外的宠爱。她的父亲就是我的外公，是他们家的第三代地主，是一个满腹学问之人，自然我的母亲也饱读诗书，知书达礼，十足的一个大家闰秀。原本她可以衣食无忧地过完一生，可惜她生错了年代。
我的外公虽然是个地主，但并不是每个地主都像周扒皮那样的残害长工，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赶上了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他和我的舅舅被划分到了地主恶霸的行列，每天戴着高帽胸前挂着小牌牌满街的游行，而我的外婆和母亲被赶出了家门，关进了一所废弃的破房子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我母亲的姐姐在早几年前嫁到了外村，得知消息后，偷偷地为她们送过来一些吃的和用的，结果被造反派发现了，让她在外公的批斗会上检讨自己，还要向外公的身上扔大粪，她怎么能忍心那样侮辱自己的父亲，于是忿恨之下，一头撞死在了石头上。
她成了这出悲剧中第一个惨死的人。
第二个就是外公，他一肚子的学问没有让他学会忍耐，而是让他觉得颜面尽失，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了大半生的他，终于忍受不了惨绝人寰的非人折磨，夜里躲过看守人员的眼睛，用自己的裤带活活勒死了自己。
我的外婆与母亲一边忍受着失去亲人的悲痛，一边还要忍受物质上的缺乏，外婆夜夜啼哭，熬瞎了双眼，不多久，她患上风寒，发起了高烧，面对这样的境况，年轻的母亲束手无策，只得悲悲切切地守着外婆。
村里有一个赤脚医生，与母亲的年龄相仿，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伙子，不忍心看着她们在生死线上挣扎，就偷偷地在夜里去为外婆看病，还会带上一些吃的，一来二去的，两个年轻人之间生出了情愫。
而这一切都被当看守员的父亲看在了眼里，那时父亲家很穷，他为了多挣粮食才到村里当看守员的，而外公的死连累了他，害的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粮食，心里早就怀恨在先。早在这之前，他就对我的母亲有了非分之想，却苦于没有机会，这个意外的发现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他利用职务之便找到了我的母亲，说他发现她与男人通奸的事情，他要向上级汇报，把他们揪去游街。
母亲被连日来的事情早就吓坏了，害怕这件事连累到那个赤脚医生，为了保全一切，哭着跪在了父亲的面前，求他放过他们。
而父亲不失时机地说出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他要让母亲嫁给他，母亲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不得不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在那个赤脚医生来送药的时候，母亲狠心地把他赶了出去，让他不要再来。从此两人断绝了一切来往，也结束了两人之间的爱情。不久后，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外婆去世了。母亲埋葬了外婆后，接回了被折磨的近乎半痴的哥哥，舅舅未过门的妻子也嫁给了别人。从此后，兄妹俩相依为命，房子与财产全部充了公，只分给了他们一点点粮食。
在那间废弃的破房子里，母亲细心地照顾着唯一的亲人，可还是在一年后的一天，不小心让他走失了，最后在村子的池塘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我的母亲成了孤儿，无依无靠。一场浩劫夺去了母亲所有的亲人，和本该属于她的爱情，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同一年，父亲不知用什么方法，让村长为他做主，让母亲履行当初的承诺。母亲在经受了沉重的打击下，心如死灰。
在那一年的秋天，她流着眼泪嫁给了我的父亲，开始了她悲惨的人生。
父亲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了他想要的女人，可他却不懂得珍惜。母亲与那个赤脚医生的爱情，成了他的梦魇，甚至在他狭隘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耿耿于怀了四十年。
婚后的第一年，父亲虽然常常责骂母亲，但从未动过手，直到母亲生下我的姐姐，想儿子心切的父亲，彻底现出了他凶残的本性，在母亲生产后的第三天，因为母亲做的饭不合他的味口，而对母亲大打出手，这种殴打越来越频繁，母亲曾经想到过死，可看到刚满一岁的女儿，还有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她咬牙忍了。在有了我二姐之后的几年里，母亲被他打的流产了三次。
就在母亲再次怀孕，终于为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后，他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一点笑容，破天荒地一个月没有对母亲动手。可母亲并没的太多的欣喜，对于打骂她早已麻木。
父亲再次动手的原因听来可笑，只因母亲从地里回来时遇到了当年的那个赤脚医生，当时那个人也已结婚，并搬到了外村居住，多年不见，两人说了几句话。偏偏那么凑巧，当时父亲就站在屋后的那个土坡上，看见了一切。他二话没说抄起一根棍子就追了过去。
在双方打斗的过程中，他不小心跌到了沟里，摔断了一条腿，因没能及时治疗，他的那条小腿被截了肢，拄上了拐杖。他把这笔帐全算在了母亲的头上，他认为是母亲害的他断了腿，说母亲是不忠的女人。尽管当时目睹了全过程的村民一再的劝慰父亲，那只是一场意外，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可他依然把罪责扣在了母亲的头上。从此之后，他便再也不下地了，家里家外的一切重担全压在了母亲和两个姐姐身上，我的哥哥从一出生就被父亲当成了重点保护对像，他把他当太子来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帮家里干活，对此母亲也无可奈何。
可想而知，母亲的生活彻底跌到了谷底，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更不幸地是母亲没能再为他生下儿子，而是生下了我。
他的仇恨又多了一分，放在了我的身上。从我出生以来，他没有抱过我一下，甚至很少用正眼瞧我。吃饭的时候，我不能与他同桌，而且只能喝汤，不能吃馍，连根咸菜他都不肯让我吃。
刚满十八岁的大姐被他嫁了出去，收到了三千元的彩礼。不到一年，他的眼睛盯上了二姐，同样的，在他拿到三千元后，痛快地嫁走了二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