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丘也很能吃。他日食全羊也能尽，都没见他吃饱过。”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两位师兄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看热闹的师兄默默地看向了旁边，连陈师兄都有那么一瞬间有些神伤。
我应该是提到了不该提及的话题，可是有些话必须得说明白。懊恼和悔恨之余，我仍然保留着一丝期待，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好消息。
然而，只有安静，死一般的静，墓地一般的静。光头师兄默默整理起餐盘，这原本应该是服务员的工作。瘦小师兄把没吃完的食物一股脑倒进袋子里，然后直接离开了。原本很融洽的气氛因为我一句话，而变得尴尬且压抑，仿佛有一团厚重的云压在我们头顶，像一座巨城随时会落下来。
“怎么都走了？不要这么没出息，咱也是能吃的！都累了一天了，连口水都没喝过。有饱肚的只管切来，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能吃。”陈师兄不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
不过沉默仍然笼罩着，除了陈师兄，没人敢将其打破。
“都哑巴了？看来得挨个试试新药，这可是我从神农派偷出来的。你们吃了肯定会很有趣。”桌上还有不少食物，师兄也不挑剔，似乎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修行人得注重养生，这吃相跟自杀又有什么区别。原本大家都很斯文，餐桌也很整洁。陈师兄一伸手，马上就杯盘狼藉了。
“陈师兄，笑丘公子已经被他的家人接走了。”一个圆脸的师兄说道。
“接走就接走了，那是件好事啊。杜家藏龙卧虎，高人无数。他的伤应该没什么了。”师兄嘴里塞满了食物，真难为他还能说话。
本来我也饿得不轻，可见陈师兄这副模样，顿时就没有食欲了。龙女精神状况太差，似乎连饭都吃不动了，倒是水喝了不少，可惜也不顶事。
“可是听说直接送进了‘风雨不动’草堂。这还是今天早晨得到的消息，到现在音讯全无。”圆脸师兄说道。
陈师兄大吃一惊，差点没被噎到。他灌进去好大一杯水才顺了下去。“那岂不是要变天了？那可是杜老先生闭关的地方，听说杜家没有任何阵法守护，可天下没人敢随意靠近的。赶紧再叫几个菜，多放点素油，不要葱姜蒜。那个素食鸭挺不错，牛肉味的土豆也别忘了！正一道士不忌荤腥，可我这段时间得守规矩，你们可都瞧见了。”陈师兄这心态可没话说，我算是服了。
一个师兄唤来了服务员，仔细说了一遍还有些不放心，就趁机跟服务员到旁边去了。这还真是个机灵鬼，麻烦事一下子避开了。我四下看了看，人比刚才要多得多。但那些人是修行人，我实在没有那个眼力。要我说，咱们应该都去包房，大厅里边儿被普通人瞧见了多不好。
“被杜老先生知道了，那不等于是捅破天！你们还能四平八稳地坐着吃饭，可真是好定力。”陈师兄一边吃一边不阴不阳地说着，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只有两位师兄是学武功的——就是刚才比拼谁更能吃的两位。他们二人一夜之间转战数千里，为传递情报和支援各处，也是形神俱损。直到刚才才能勉强吃下东西。”一个师兄缓缓说道。
不管什么事，都不能从表面上理解。我已经深有体会了。
陈师兄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菜怎么还没上，赶紧去个人催一催。”
他的脸上再不见轻佻的笑容了，神色庄重了许多，连吃相都规矩了。“‘愚公’和‘五丁’与武林中人交流密切，能不能从他们那里探得消息？”
“愚公’和‘五丁’的师兄已经去了杜家。听说老先生要问一些话。”开口的师兄是个生面孔，年纪似乎比我还要小，不过逢人喊师兄总没错。
“陈师兄问：“庄园的阵法损坏，里面一片狼藉。连笑丘公子都身受重伤，愚公’和‘五丁’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有笑丘公子重伤了，其他人顶多算是轻伤。听说是笑丘公子为了保护他们，而与贼人死斗，最后还断后掩护……”
陈师兄猛地一拍桌子。“他们就这么怕死？笑丘公子都能与人死斗，他们就好意思逃跑？都说习武之人有血性，我看他们就是一群孬种！”
“你说谁是孬种！”旁边走来了一位壮硕师兄。他的声音简直像是一口大钟，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说你，怎么着。有种打我两拳试试！”陈师兄指着壮硕师兄的鼻子说。
旁边的师兄赶紧过来劝解，好不容易才拉开了。这种场合，一个错手那可就是大新闻了。
壮硕师兄额头上现出青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强忍住怒气说：“笑丘公子是英雄，我师弟也是条汉子。你再乱说，我就要跟你拼命！愚公一门恩仇必报，往后笑丘公子有吩咐，我们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至于你们正一派，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的确惹不起你，但绝不是怕了你。我们走！”
壮硕师兄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还有不少人跟在他身后。
“‘五虎断门刀’与‘愚公’同进退。”
“五丁派也没有孬种！”
这个大会盟还真是脆弱。陈师兄的话虽然不中听，可也只是一时气愤，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看来武林和修行界之间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门派间的交往，不可能让弟子做主。一语断交只有掌门有这样的权利。看来问题比我想象中的还严重。
陈师兄默默吃着。好半天才说：“既然杜老先生已经被惊动，那风暴马上就要到了。只希望前辈不要将事情做绝，否则凭现在九州修行界的力量，绝对抵挡不住。”
话音未落，一股寒气就直透骨髓。我连打了两个冷战，只觉得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几位师兄也都变了脸色，似乎无法抵挡这股冷气。
附近的普通人似乎没受到多大影响，虽然也有些猝不及防，可这样的温度还勉强能够接受。倒是那些平日里不知寒暑的修行人被冻得不轻。不仅仅是冻着了，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再一看龙女，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乌了。我赶紧搂住她，可是作用甚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用了什么法术？龙女受了伤，经不住折腾了！”
陈师兄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断断续续地说：“是……杜老先生……的……刀！”
圆脸师兄说话稍显正常，似乎受到的影响较轻。“那一刀是纯粹的刀，不会附带寒气。老先生的功夫深不可测，寒气是他元神内景的显现。看来是动了真火。”
陈师兄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说道：“不，这种冷，希望笑丘吉人天相。这是……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