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死对于村民们来讲是心中难言的痛和耻辱,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没用多久小山村恢复了常时的宁静,可每日清晨再没有了响彻村庄的读书声。
偶尔路过村头简陋教舍的人们会想起那天那人的风骨和元军的残暴,却是都不敢多议论生怕再惹祸端上门,只私下里常有人去李牧的衣冠冢拜祭。
苏夜一如既往的每日到后山修炼,武道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刻也不得松懈。
他的性子中本就带着股坚忍的劲儿,不用慕容青督促,任它风雨寒暑都无法阻挡他在后山的修行。
从肉体到心灵一次次的修炼磨砺,一次次的超脱让苏夜身上有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气质。
不修炼时,少年如饥似渴地读书,和以前不同,他如今读书,看到的是书中人,行事道。
先生留给他的书籍,几乎被翻烂,包括注解,都可以一字不落的背诵,就像镌刻在骨髓里,潜移默化影响着一举一动。
当然,苏夜也没有放弃和凶兽的搏杀,多次回去过当初大蛇与怪猿相斗之地,却没再发现痕迹,就连死去的蛇尸都消失不见。
放下手中书籍,长叹一气,武道理念并非一朝一夕完善,从最初单纯执念,随着阅历增长和对苍生万物明悟,会有更多体内加入其中。
一个幼小身影出现在山谷谷口,不用看苏夜也知是慕容澈。
“夜哥哥回家吃饭啦。”慕容澈长高了不少,几乎追上了当初小雨。有时他恍惚间会把她当成小雨,她也逐渐取代了小雨在村民心中的位置,毕竟这丫头同样惹人怜爱。
山谷里遍地枫桦落叶,这个秋,霜染漫天羞。
哈着嘴里寒气慕容澈大眼睛中满满的幸福和笑意,她没办法完全打碎苏夜心中的坚冰和对她的隔阂,却从未放弃过努力。
碎花的棉衣是继承苏雨的,圆滚滚把小东西包裹的紧密极了,远远看活脱脱像个花球儿。
踩着地上银霜苏夜身上只一件单薄的小衫,他不经意皱起眉道:“不是说过到时辰我自会回去,你怎么又独自跑来?”
苏夜平静的告诫小东西“下回不要再来小山谷,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人在你身边替你阻挡危险。”
“知道了夜哥哥。”慕容澈低着头粉嫩的一双小手费力的绞在一起,她也想小雨姐姐。姐姐说;她们姐妹欠苏家兄妹俩的!
无力叹息苏夜知道没有任何用处,若是其它事情还好他吩咐后慕容澈必当照做,唯独来此山谷小东西无论如何是不肯乖乖听话。
慕容青两姐妹对他真的很好,可小雨的死就像在心里埋了一根刺,总是会疼,哪怕时间过去再久也无法弥合伤口。
头也不回的向村里走去苏夜没有再理会小东西,只是前进的步伐和速度下意识的减缓,正好让蹦蹦跳跳的慕容澈跟上。
回到村里苏夜见到一脸失魂落魄的来福跟随着余大娘准备进城,周遭围满了人,闹哄哄一片不断吵嚷。
“元人真不是东西,连自己妻女都不放过。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嫁给那小畜生,元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呢!”
有性直的妇人愤愤不平的怒骂,还有人低声劝慰说“余大姐且莫怕他,我想怎么也要给个道理说法的,就算是元人也不能如此欺人。
放心只要有用的到的地方就招呼一声,我们村儿都去不会轻与了他。”
更有脾气暴躁的汉子道“今日便去一把火烧了他的宅子!”
余大娘面色木然,方才忽然城里‘女婿’哪儿来人说女儿暴毙她自是不信的。好好的女儿怎地说没就没了,她要上城去看看,假若真是病死也便罢了,要不是怎么也要把孙女儿接回来,那畜生要真的做出打杀妻子之事,女儿骨血自然不能留在他身边。那可是身上有女儿一半血的。
村民们只是劝劝,他们所能做的便是说说,真正要面对元族老爷的时候他们是无力而又怯弱的?
暴毙的说法大部分人不信,但此刻他们心里其实宁愿余家女儿是病死的,万一不是病死又能怎样?村民善良却卑鄙的念头让空气中的氛围变得不可琢磨。
驴车和苏夜擦身而过,来福似哭似笑的看了苏夜一眼没有理会苏夜的招呼,只是嘴里念叨着姐姐的名字。
“小叶子。”小三子从人群中钻出来跑到苏夜面前。面黄肌瘦的小三子和苏夜同样都是穿着单衣,倒不是小三子也同苏夜般习武,只是后娘太过苛刻,常时能混个肚饱便是万幸,奢求新衣小三子却是想也不敢想。
“来福和余大娘是要上城吗?”苏夜看着慢悠悠的驴车疑惑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三子。”来福表情悲怆苏夜有不好感觉缭绕心头。
果然小三子长吁一口气说“来福的姐没了,刚才城里来信说来福的姐病死了。”
“怎么会病死。”苏夜一愣,前不久他和来福去城里还见过,气血虽是虚了点但根子上没大毛病忽然一下病死着实让人错愕不及。
聪慧少年转眼便想到了最可能接近事实的真相,上回去城里那来福的‘姐夫’整日泡在满庭春最是****号称苍青四大混世魔王却是吃喝嫖赌样样拿手,对来福姐姐打来骂去更是家常便饭。
“也许真是那禽兽做下的事!”苏夜暗暗紧握拳头,心中忧愤。
当天晚上余大娘和来福便从城里返回,一同归来的还有来福姐姐的女儿,同小东西般大小,不过却只是哭,大清早村民们便围在余大娘家,来福红肿着眼睛跟大家说没事,只是因为一场伤寒没来及医治。
伤寒在村民眼里是可怕的疾病,既然是伤寒病死众人终于放下心来连声安慰,善解人意的他们不再追究,甚至连关于为什么能抱回那带着元族种血的女孩儿都没多问一句。
“这孩子命苦,当年她家里艰难才十二三出头就去城里卖些山货,常日里小心翼翼不知吃了多少委屈。
后来被那元族蛮子看上,强逼迫着嫁与人做妾,不过想来元族蛮是蛮了点但对自己人也不至于如何,现在竟活生生打死简直猪狗不如。”
苏源一脸怅然,这些年常在城中做活他倒比来福和余大娘更容易见到来福姐姐。而在心中苏源也把来福姐姐当做半个女儿来看……
慕容青一声轻哼“元人也算人吗?生在这世道已经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命运和生死。”
“你到看到透彻,所以教夜儿习武?”
苏源第一次询问关于苏夜习武的事情。虽然父子间相处沉默时多,可怎么可能不知苏夜的变化,只是到如今才问慕容青。”
“我以为你不问了呢,说到底是你儿子。“慕容青给了苏源一个白眼儿,将近一年时间才想起来发问是不是太迟些。”
“也是你的,你当小娘的嘛。”苏源淡淡笑道“夜儿总归有自己的想法,习武没什么不好,至少受欺辱时有一丝反抗的能力,像他爹我就不行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凡事都要靠娘子做主!”
慕容青脸色羞红,上贼船一年多早就没法后悔,她也疑虑过自己匆忙而又荒唐的决定,不过到底是‘没心没肺’她只是随便想想,却懒得继续深想。
与此同时后山苏夜和来福外加几个平时的玩伴都聚在了一起。
“我要去城里讨生活。”来福第一时间宣布了他的决定,这个想法他还没有跟阿娘说过。原本肥胖的来福不过两天便轻减了不少。整个人摸样都透着憔悴,脸上肥腻地肉不像从前一样光润的发红如今只剩一片苍白。
苏夜抽动一下嘴角后问“来福,你去城里能做什么?”
来福微笑,很难想象姐姐刚死的来福可以笑的出来,他回答;“只是谋生罢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苍月山我是吃不定了,家里又多了张嘴,所以我去城里剑门做个管账学徒,荐书已经有了再过几天便要动身。”
“来福哥,能带上我吗?”小三子怯怯地看着来福,剑门的荐书不容易弄到,中间的举人面子小了可不成。学徒是管饭的,虽然大师傅向来严苛但至少有口吃食,若真学成也是个不错的前程。
“好,你跟我去小三子,这回剑门要的人多,咱们毕竟知根知底还有要去的吗?不过我事先说好,剑门会有基本的考核,如果达不到要求会被剔除在外。”来福虽是向众人发问目光却是盯着苏夜。这一年多小伙伴们都知道苏夜在练武,当他们知道苏夜的武道来自慕容青的传承时都颇为惊愕。
实在想不通慕容青那样娇滴滴的女人会是个高手,所以也只当苏夜是在耍罢了并未当真。而随着对武道理解的加深苏夜除了气质成熟眼神更灵动外与常人无异。他并无向伙伴们炫耀的想法,苏夜从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在大多数眼里他只是个腼腆的少年。
“我要回家和阿爹商量一下。”苏夜去过城里,哪里的确热闹非凡,但他很少想过有一天要离开小山村到外面讨生活。
其实也想过,想过有一天可以修仙,可以在天上飞翔,有限的见识让苏夜认为飞翔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也的确如此,凌空飞渡只有道基境界修士才能做到。
苏夜坚信有一****也会做到,因为他阿娘和小妹还在等他。
来福点头随即看向其他人,几个少年都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除了一个和小三子际遇差不多叫王五的大块头都表示要回家跟爹娘商量后才能给来福回信。
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