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了叶宁的预料，甚至有些措手不及的味道，原本以为只是一桩平常的商业交易，无非是江滨地面上多出一座会所来，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浙西地下势力向浙东进击的第一枪。
叶宁固然在江滨能够呼风唤雨，即便遇上了齐云也不怵，但是对上比自己明显高了一个级数的方山，就觉得有些头大了。
毕竟在国内混黑道是不可能有前途的，方山能够在浙西盘踞那么多年，方方面面的关系肯定处理得很好，要不然上面一声令下，完全可以将他连锅端起，但是这十几年他一只能够稳稳坐在浙西头把交椅上，这人脉方面的积累，叶宁这种新晋冒起的新人，肯定是无法与这几十年的老狐狸相提并论。
不得不说，混江湖也不仅仅只是靠拳头吃饭，脑子也是很重要的，方方面面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了。
叶宁揉了揉眉头，这个出乎意料的搅局者不得不小心应对，虽然叶宁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道上混的，但是保不准别人不这么看啊，新人要过来抢地盘，还有什么比直接扫了对方老大的举动能更出风头的事情么？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叶宁和贾仁义对着面前的几张纸一筹莫展，显然也没什么好应对的办法，半晌之后，叶宁终于是拍了板，“给我先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看再说吧。”
正说着话，叶宁的手机响了，是城南老皮打来的，两个人在电话里别的话也没多少，直接约了个地方见面。
“你也一起来吧。”叶宁挂上了电话，贾仁义正准备离开，叶宁想了想招呼了一声。
都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叶宁固然是武力值爆棚的无双猛将，智商也在正常水准线以上，但是坑蒙拐骗，搞些歪门邪道的小手段，这方面就是拍马也赶不上贾仁义这个能玩高智商犯罪的人。
双方约定的地方是一座二层的小茶楼，仿照着明清建筑修建起来的，从外边看，很有一种古老的气息在里面。
古老的木质木门刷上了朱红色的漆，两根柱子下地，门檐下高高地挂着红色的灯笼，一块菱形的木匾从屋檐下垂着，一个大大的“茶”字在风中微微晃荡，正门口的木匾上写着“茗轩”两个大字，笔走龙蛇，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
茶楼坐落在一个偏僻的街道上，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倒是多了几分大城市不多的静谧味道。显然茶楼的主人很善于把握顾客的心理，虽然不是在闹市区，然而古典气息浓郁的茶楼门口却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叶宁一眼扫过去，要是谁开了二三十万的日本车来，那真的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叶宁带着贾仁义走进去，立马有一位衣着清朝风格旗袍的服务小姐走了过来，略略低头微微一笑，恰好露出两颗牙齿，恰似出水芙蓉般清秀优雅，明明只是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也看得叶宁心旷神怡不已。
“先生，请问您有几位？是包厢还是在大堂里面？”走上来的服务小姐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杀伤力，并没有让叶宁失神太久，很快就招呼上了。
“两位，不过已经有人订了包间了。”叶宁礼貌地回应着，先前城南老皮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把订好的包间号告诉了叶宁，这会儿叶宁直接报了出来。
“这边请。”服务小姐微微一躬身，右手优雅地一摆，然后走在叶宁的斜前方几步的距离上，带着叶宁和贾仁义朝着城南老皮订下的包厢走去。
叶宁跟着服务小姐一边朝着楼上走去，一边打眼扫荡了一下大堂里的环境，与当下流行的各类娱乐场所不同，茶楼内部也是沿用了古代的格局，并没有瓦数高得惊人的各色灯光，而是尽最大可能地让天光漏进来，照亮了整个大堂，给人异常幽静的感觉。
大堂里七七八八布置着深色木质的桌椅，不少衣着光鲜的中年人三五人一桌，轻声细语地聊着天，一看显然都是气质不凡的成功人士。清茶一壶，几份精致地点心放在白色的瓷碟里，说不出的悠然自得，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更有七八位衣着清代风格旗袍的女子，莲步轻移地在大堂里穿梭，整个大堂都笼罩在一片古香古色的味道中。
“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啊。”叶宁感叹了一句。
前面领路的服务小姐已经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对着身前的包厢门微微示意，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包厢的门。
“谢谢了。”叶宁点了点头，带着贾仁义走进包厢，服务小姐已经无声地退了出去，包厢的门瞬间又关上，显示出了这里服务员极好的素养。
包厢里不仅仅是城南老皮，岭东花脸儿和铁西二六也赫然在座，叶宁随便找了张空着的位置坐下来，笑着说道：“二哥、三哥、四哥好啊，这地方还真不错，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贾仁义规规矩矩地找了个最末尾的位置坐下来，虽然他如今跟着叶宁混，江湖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但是显然这种大佬聚会的场合，他还插不上嘴。而且这么几位聚在一起，显然是要商讨很重要的事情。
“老七来了啊。”城南老皮笑着说道，“这地方我知道是早就知道了，不过以前一直进不来啊，这能进来还是托老七你的福呢？”
“哦？”叶宁眉毛一抬，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城南老皮，不仅仅是城南老皮，铁西二六和岭东花脸儿也都在附和着城南老皮的说法。
城南老皮接着解释道：“都说史达夫的珠光宝气如何如何，其实跟这地方比起来，那个珠光宝气会所也就是韩志高那种二世祖会喜欢去，在江滨真正要说背景通天，还是这里。”一边说着，城南老皮一边抬起手向下点了点。
“史达夫那个珠光宝气也就是能够笼络些科局级别的干部，但是这地方，背后的东家就是江滨排得上号的那几位。”城南老皮没等叶宁发问，笑着把这背后的隐秘给说开了。
叶宁点了点头，城南老皮既然敢说，那必然就是真的，何况作为一个在江滨道上呼风唤雨的大哥，弄清楚这点云山雾罩的事情真心就是小菜一碟。这么看起来，史达夫的珠光宝气虽然名声在外，但是论起实际能量，那真与这座不显山不露水的茶楼没法比。
至于城南老皮说托了叶宁的福才能进来，也不是客套的话，虽然这地方的消费昂贵，但还不至于让他们承受不起，但是关键是那个身份，他们毕竟头上都顶着黑道的牌子，虽然茶楼也没有明确地写着黑道份子不准入内，但是他们也得有那个觉悟不是。
万一哪天在这里与公安局局长碰了个头，这不是给人添堵嘛。别人没找你麻烦就是好事了，你还在别人面前大模大样的晃来晃去这不是嫌自己命长。
但是现在不同了啊，跟着叶宁在江滨新城大干特干，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说，江滨上上下下也都把这几位当成了成功的民营企业家，至于以前做过什么，大家都选择性地遗忘地干干净净了。
如今哪怕是对上了市委书记周文，他们不至于能够说上话，但是打个招呼什么的也还是有底气的。
几个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子，城南老皮脸色一正，清了清嗓子，转换了话题：“好了，说正事。”
桌上原本还轻松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了几分，甚至有些肃杀的味道，最后还是城南老皮开了口，“七弟，珠光宝气的事情你已经清楚了吧？”
叶宁点了点头，“嗯，不过也是刚才才知道，方山和齐云，真是好大的胃口！”
“你准备怎么办？”城南老皮没有接叶宁的话，而是直接问了出来，铁肩盟的几个兄弟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岭东花脸儿和铁西二六虽然没出声，但是城南老皮的话显然也是他们想问的，不由得把目光都对准了叶宁，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叶宁苦着张脸有些忧愁地说道，然后看着同桌的几个人问道，“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没？”
城南老皮、铁西二六和岭东花脸儿都皱着眉头，显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包厢里的氛围一时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作为二哥的城南老皮率先开了口，“你对方山，还有这个齐云知道多少？”
叶宁也没有隐瞒，把刚刚从贾仁义哪里知道的一丁点东西统统说了出来，然后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昨天才回来，一个晚上的功夫贾仁义也查不到太多的东西。”
“能够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铁西二六说道，显然也知道贾仁义以前只是一个档次很低的混混，骤然上位也接触不到什么高层次的信息，只是他眉目间锁起的眉心皱得更深了。
“我这里倒还有一些小道消息是关于齐云的。”接话的是岭东花脸儿，“他也是这几年才上位的，过程跟七弟差不多，连续做掉了几家的老大，很快就得到了方山的赏识。”
岭东花脸儿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黑道上位的过程从来都是沾满了鲜血与黑暗的，这不是像叶宁那样杀杀别人的锐气就可以做到的。城南老皮、岭东花脸儿和铁西二六可以说都是亲自经历过这个阶段的，对里面的凶险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在道上混的年轻人，有哪一个不是在往上挣扎着，能够上位的谁又不是踩着老一辈的尸体窜上去的，能够上位成功的凤毛麟角，而那些成功的又都要面对着下面虎视眈眈的后辈。
成王败寇四个字道尽了这里面的血雨腥风，人不狠就站不稳！
“方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叶宁问道。
桌上其他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齐齐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