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的话倒是引来了一屋子人的大笑，稍稍冲淡了张鹏被杀身亡消息带来的沉闷气氛。
铁肩盟里面小牛的年纪最小，但是论起人生大事来倒是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如今他与桂红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桂红甚至已经在某些“巧合”的情况下见过小牛的家长，小牛父母对于这个漂亮的儿媳喜欢得不得了，小牛的妹妹更是嫂子嫂子的叫上了。
年初桂红的父母因为小牛身份和前途的事情，给叶宁这一帮人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但伴随着江滨新城的建设，铁肩盟的事业蒸蒸日上，小牛也不再是那个在社会上好勇斗狠的小流氓了，每天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地忙着自己的事业。
老两口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一开始并不怎么顺眼的女婿。
“小牛，我说你别干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情啊。”童哥挤了挤眼睛，粗声粗气地笑道。
包间里顿时又笑成了一片，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小牛涨红了一张脸，自知失言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任由一帮损友拿自己开涮。
“好了好了，别笑别笑，说正事。”叶宁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这个当大哥的来替小牛解围了。
“老大，今天晚上你可够威风的，一个人就扫了鲁八爷的场子，道上的兄弟们现在都还在议论这件事情呢，下次这种好事情记得带上我啊。”郝英俊笑呵呵地说道，一帮人虽然聚集在包间里，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不断地有人打电话过来通报消息。
叶宁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最天经地义不过了，“四哥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这件事我看鲁老八怎么给我们交代！”
“鲁老八……”城南老皮念了念这个名字，苦笑着摇了摇头。
鲁啸天行八，属于跟王铁汉一个时代的道上人物，论起来比城南老皮还要高一辈。他们在道上闯出偌大名声的时候，城南老皮这些如今的大佬还不知道在哪里收保护费，更别说郝英俊、野狼这一批后生了，直到他们退了位，城南老皮、岭东花脸儿才接过盘子上了位。
提起鲁啸天，城南老皮这一辈的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八爷”，“鲁老八”这可是当年鲁啸天还没混出名气时候老一辈人的叫法，但是现在，江滨道上比他资历更老的人已经没有了，这个绰号就再也没有人敢叫了，如今叶宁直呼“鲁老八”，这已经是不打算给对方面子了。
“三哥，我们离开这两天江滨有没有什么动静？”叶宁岔开话头，直接询问起了最关心的事情。
包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岭东花脸儿皱着眉头，想了想以后才沉声说道：“按理说张鹏死了，浙西的人应该会很快动手，但是这两天他们老老实实地在忙珠光宝气的事情，我让手下的人都盯着，没看到有什么大动作啊。”
“也许我们都想错了一件事情。”叶宁沉着脸说道，“我们盯着的人没有动，但是动手的未必不是浙西的人，你让下面的人都四处找那帮人吧？”
岭东花脸儿点了点头，铁西二六住院以后，铁肩盟在江滨主事的人就变成了他，“嗯，事情发生以后，我就吩咐了下去，不过那些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而且根据老四的说法，好像都是些生面孔。”
“果然是这样！”叶宁眯着眼睛继续说道，“这江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藏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难，但是要藏一个生面孔那可就容易多了。”
“我也奇怪了，江滨道上敢豁出去用刀子捅老四的也就那么几号人物，现在怎么突然跑出来一群生面孔了，照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岭东花脸儿若有所悟地接过了话头。
在江滨混道上的也就那么百十来位，铁西二六这些人不说全认识，但是至少也都有个印象，但是昨天下手的那帮人无论是铁西二六还是身边跟着的人都不认识，这么几十号人敢动刀子的狠人不可能凭空变出来，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些还是浙西的人马，而且是没有被叶宁他们掌握到的生力军。
“方山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啊。”叶宁忍不住摇头赞叹道，“以前我听人说过，如果要让人看不见一样东西，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它藏起来，而是拿出另一个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还要盖上一层布，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宁笑了笑，左手虚握成拳头，放在自己的眼前，摆出一个拳击手防御的动作来，“他们先让人大张旗鼓地过来，放出风声说要抢地盘，一点也没有遮掩自己的目标。等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些人身上，盯得死死的时候，再突然空降另一批人过来。”说着，叶宁右手猛地挥出一记凶狠的勾拳，“就像这样，做一票就走，干净利落，谁也抓不到，真是好算计！”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下去，如今被叶宁说开了，也无非是声东击西的简单把戏，但是能够做出这个局来把所有人都装进去，不得不说在战术层面，方山和齐云已经先下了一城。
城南老皮和岭东花脸儿，包括还在医院的铁西二六身在局中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他们自问也布置不出这样的高屋建瓴的局来，不得不说方山和齐云始终都站在他们只能仰望的高度上。
“看老子明天去把他的珠光宝气再砸一遍，替老四出了这口气。”城南老皮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道。
叶宁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冲动，“二哥，我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还没有真凭实据，就这么打上门去，我们到时候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七弟，那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城南老皮气呼呼地灌了一口茶，作为众人的二哥，兄弟出了事，他自然要拿出个态度来替兄弟出头。
“我一直在想方山和齐云会怎么来踩浙东的场子，要论人手大家半斤八两，但是他们毕竟是客场作战，真正可以调动的估计也不多，他们总不可能扔下浙西的盘子都跑过来吧。就算能够凑出百八十号人，砸场子是够了，但是他们想要自己控盘，这点人手就有点不够看了……”叶宁慢慢地分析道。
城南老皮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倒是，百八十号人就算扔在江滨地界上也都有些捉襟见肘，而且他们根本耗不起，折一个就少一个，哪怕是对手层次第一点的对手，死磕起来他们也承受不起这种损失。”
“所以，他们要想拿下浙东的整块盘子，就必然要找当地的势力合作人，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助力。”叶宁点了点头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
“你是说鲁……鲁啸天？”城南老皮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叶宁的所指。
“我一开始还只是怀疑，今天晚上砸了他的场子，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应该就是方山在江滨找到的接盘人。”叶宁冷笑了几声说道，“我让他手下给他打电话，他居然说外出考察去了，开个窑子有什么要考察的！”
鲁啸天与城南老皮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彼此间那些龌龊事情也都知道得七七八八，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说外出考察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更何况铁西二六作为道上的大佬在他的场子吃了亏，他这个老板无论如何也要出来表个态。
“哼。”城南老皮嗤笑了一声，“他手下那帮人不可能不知道老四的身份，那群人还被他们放跑了，要说他这里面没他的意思，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他当球踢，真当我们是白痴不成！”
“二十几个人一个人都没有留下，呵呵，八爷这真是做得绝啊，难道他那帮看场子的手下都是吃干饭的？”岭东花脸儿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态度已经表露无疑了。
“这个场子肯定要找回来，要不然我们可没有脸去见四哥。”叶宁冷笑了几声，“我不管鲁老八跟方山和齐云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敢动我们铁肩盟的人，他们就要做好准备，明天鲁老八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给他一个交代。四十好几的人了，就该安安心心在家带孩子！”
叶宁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这过程中不知道多少老前辈被成为了后辈上位的垫脚石。
王铁汉、鲁啸天这一辈能够在道上打个滚还囫囵退下来的，多半是看得清楚局面，金盆洗手、急流勇退，给后辈让出了条道来，那些占着位子不让的多半已经缺了胳膊少条腿了。道上的位置一共就那么多，人人都想当老大，那最后凭的就是拳头和刀子了。
有些人退得彻底看得开，虽然势力已经不在了，但是道上的名望和人脉都还在，上位的后辈都记着他的好，见了面叫一声爷，喊一句叔，彼此相安无事，大家脸上都好看。
然而也总有那么些被迫让位的人贼心不死，怀念着过去一呼百应的江湖地位，风云稍有变动，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蠢蠢欲动地想将过去踩着自己上位的后辈拉下马来，自己好取而代之。
前者比如王铁汉，后者比如鲁啸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