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楼下、坐在自己专车里的程天河，回头瞧了瞧女儿房间的窗户，脸上挂着慈祥而又开心的笑容，可心里却不禁有些失落。
女儿一直是自己的宝贝，可如今已经长大了，而且有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了，爱得那么投入，这难免让他有些淡淡的忧伤，自此以后，自己不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这种感觉，让他莫名失落。
司机也有点蒙，程局明明说好了回家休息，可上楼不到两分钟就又下来了，幸好他在楼下抽了只烟，没有着急离开，要不然还得折腾回来。
“程局，咱们现在去哪儿？”司机小心地问道。
“回办公室！”程天河极有气势地一挥大手，仿佛这一挥就能将心头的担忧和不快挥散似的。
这个夜里，程天河注定无眠。
当然也是整个江滨市极为不平静的夜，注定要睡不着觉的，大有人在！
市委书记周文，刚一回到办公室，就把桌上的茶杯摔得粉碎，吓得秘书、司机噤若寒蝉。
从级别上论，自己的职务并不比军分区副司令员低多少，好歹也是一方大员，跟老姜不分上下，但是这个常大炮，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但生气归生气，毕竟人家是戴着大帽子下来的，要不是因为这个炮筒子脾气，老常也不至于从某个大军区的副司令员位置上掉到本省这个军区来。
上面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这个常大炮蹲蹲脾气，蹲蹲脾气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蹲够了，还是要重新站起来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军部大员叶老爷子的爱将，今天的排场算是让江滨的政界领教了，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据不完全统计，江滨市的九个常委，除了没去的市长郑新星、副书记严飞，到场的七个常委平均每人摔了至少一个茶杯。
同样摔东西的，还有个正科级干部，叫历海清，是江滨市逃鹿县的教育局长，也是李浩然现在的顶头上司。
他摔在李浩然面前的，是一摞发言稿，这稿子是李浩然写的，但也是这稿子，把自己给害惨了，让自己丢了个大脸，这就是他连夜把李浩然叫到眼前的原因。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位副局长、办公室主任、几个中层干部，也就是股级的领导。
历局长脸色铁青地盯着站在豪华包房门口的李浩然，既不让他进来，也不让他出去，足足有半分钟，令李浩然进退两难，更让跟历局同桌吃饭的人们尴尬不已，不由得下意识地停下了筷子。
人们看着李浩然的表情也不尽相同，副局长杨伟一脸同情，办公室主任郭轻霞幸灾乐祸，巡视员刘大平虎视耽耽，而李浩然的顶头上司、基教股长刘鹏则一脸痛心。
历局的身边重要位置上，还坐着个人，李浩然认识，就是今天搞活动的私立学校的保卫处长，据说是个道上混的，而且名气不小，匪号“傻强”，江湖人称“强哥”，这小子被叶宁痛扁一顿之后，便换了套路，躲进学校里做保安处长去了。
李浩然心中无奈，只能捡起历局长摔过来的稿子，仔细地看着。
今天晚上有个比较重要的场合，县里一家规模比较大的私立学校举行建校五周年的庆祝活动，作为主管领导，历海清自然成了贵宾，还应校方的要求，在会上讲话。
按理说这应该是办公室的活，可偌大的县教育局的办公室，上至美女主任郭轻霞，下至普通的工作人员，打麻将、斗地主、吹牛皮、侃大山个个业务精勇，但要说到写稿子，居然没有一个行的。于是这活就落到了李浩然这个借调人员的肩上，当然这也是上面搞这次借调的原因。
因为是学校的庆祝活动，所以不可避免地要提及教师资格的事，按照规定，教师上岗必须执有《教师资格证》，而报考这个的前提，是大专以上学历。所以李浩然在稿子里写了这样一句话：
“已经取得大专学历和尚未取得的同志，都应该抓紧，已经取得教师资格和尚未取得的同志，都不要放松”。
而这句话也正是自己惹火了历局长的罪魁祸首！
要怪只能怪WORD系统，在排版时，将“尚未”这个词组分到了两页：“未”这个字便到了第二页，于是，一直懒得熟悉演讲稿的历局长，在大庭广众之下念稿子时，念到“历和尚”、“历和尚”的，重复了好几次，憋得满头大汗，才磕磕巴巴地完成了讲话。
因为活动比较重大，各界的精英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有新闻界的朋友，看来这次历局要出名了，如果不出意料，他新获得的外号“历和尚”，将不再仅限于教育界，而是会遍地开花，声名远播。
这怎能不让他恼火？再加上他一直对李浩然不太爽，故此，今天找茬，便是要找李浩然秋后算账来了。
李浩然用咳嗽压住笑意，一脸严肃的问：“历局，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而且，如果局长你在演讲之前抽五分钟把演讲稿全部过一遍，就肯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稿子没问题，我看你这个人脑袋有问题！”还没等历和尚说话，傻强已勃然大怒地接过话茬，破口大骂起来：“我现在代表历局说句话，你个徐飞能干就干，不能干麻溜滚蛋！”
一听这话，李浩然不干了，人家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便开口道：“傻强，你说话最好客气点，我们教育局的人事调动，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老子今天要不废了你，就随你的姓！”
傻强毕竟是道上混过的，所以也有点小脾气，猛地站起身来，操起身边的一个瓶啤酒瓶，麻利地回身在窗台上敲了一下，就变成了一件杀伤力极大的凶器，叫嚣起来。
混过江湖的都看得出，在这个场合干这事，肯定会有人拦着，不过虚张声势罢了，所以李浩然一脸淡然，冷笑地看着强哥。
果然，历局一把按住了强哥的肩膀，十分郑重地对李浩然说：“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李浩然也来了脾气，啪的一声将稿子摔到酒桌上，冷笑一声：“拉不下来屎怪地球没吸引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还不伺候了！”
历海清顿时脸色发白，腾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李浩然：“你……你……”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办公室主任郭轻霞也站了起来，美丽的脸气得通红：“你个借调人员，怎么可以这么跟领导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李浩然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反唇相讥：“规矩？规矩还不是你们定的！要是老子订规矩，你这个办公室主任都不称职！”
郭轻霞一听这话，马上激动起来。这个漂亮的女人性格泼辣，作风大胆，她跟历局有一腿，在县教育系统已是个公开的秘密，仗着这个优势，这小娘们儿在县教育系统横冲直撞。
可今天，一个借调人员居然跟她扛上了，若是传了出去，她哪还有面子在教育系统混下去？
“李浩然，我就是不称职，你能怎么地！有本事你当局长啊，你要是当了局长，老娘也陪你睡！”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难过地捂上了眼睛：“这娘们，什么******智商！”
李浩然闻言一怔，不料郭轻霞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豁出去了：“就凭你，就算掰开了放在小板凳上，老子也不稀罕！”
“行啊李浩然，腰里别副牌，逮谁跟谁来啊！”副局长刘鹏终于看不过眼了，大声道：“你必须马上向两位领导道歉，还有，立刻退回原单位，至于下一步的处理结果，等消息吧！”
这位副局长是局里的二号人物，按照传统，他一向跟老历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一直明争暗斗。但在维护领导尊严这件事上，二人的态度竟出奇地一致，所以对李浩然这个胆大包天、胆敢顶撞领导的借调人员，也是声色俱厉。
“各位，咱们要不要打个赌？”李浩然的脸上也挂上了欠抽的笑容，跟叶宁极为神似。
“赌什么？”郭轻霞毕竟是个女人，比较好奇。
“半个小时之内，最多半个小时，你们就会改变主意。”李浩然冷笑道。
“赌什么？”郭轻霞也挂着同样的冷笑。
“你们赢了，老子立马儿卷铺盖回老家种地去，不在教育系统混了！”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们都笑了，这怎么可能！
“尽管你根本没有赢的机会，但出于公平，也得问问你的条件！”
“我要是赢了，你陪老子睡一个月！”李浩然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一出口就后悔了。
看来自己对这个招风的小娘们也动了心了，这怎么对得起蕾蕾！
李浩然一边自责,一边摔门离开了饭店，一出门，仰望大雪纷飞的天空，长出一了口气，平时忍气吞声惯了，终于爆发了一回，心里真的是太他妈过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