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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尽的森林

阿朵说

“等我长大,我就有钱了。”

“等你有钱了,要买些什么啊?”

“我要买——奶粉!买很贵很贵的奶粉!”

我们要前往旅途的下一站了,阿朵跑去和一位新结识的来自德国的小哥哥告别。

德国小哥哥比阿朵大三岁,他与阿朵一样,正在父母的陪伴下旅行,并且他也遇到了与阿朵相同的困境——语言不通,无法与他人沟通让这个精力旺盛的男孩感到特别郁闷,他每天在营地里上蹿下跳地寻找与他年龄相近的玩伴,终于找到了阿朵。

孩子们可能有某些我们所不懂的超越语言的沟通方式,阿朵很快就成了小哥哥的“跟屁虫”,小哥哥也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友谊,每天早晨,他还没吃早饭便会来到我们的营位报到,用手势焦急地向我们询问帐篷里的阿朵有没有睡醒。两个孩子经常满营地捡树枝玩着规则不明的枪战游戏,每每用不了多久,阿朵就会哭着鼻子跑回来告状,可只要眼泪一干,就又跑去黏着人家不放。

离开优胜美地之后,我们向北,往俄勒冈方向前进,在加州的最北部海滨进入了红杉国家公园。

Red Wood,红木,在中国指一种昂贵的家具材料。在美国,指红杉树,一种能够轻易生长到上百米高的树木。

大面积的红杉林从加州北部开始,沿着海岸线穿过俄勒冈向北方蔓延,直到加拿大境内。红杉国家公园只是古老红杉集中的区域之一,是广阔的北美红杉森林中的一个角落。

单独的一棵红杉与美洲杉相比并没有那么吸引人,美洲杉胜在腰围,红杉胜在身高,但与美洲杉的稀少相比,红杉林的数量可观,往往一组巨树扎堆生长在一起,远远看去颇具规模。

红杉国家公园的营地本身就极具吸引力,我们的营位就设置在一片古老的红杉林中,虽说之前的多日露营也都在森林里,但只有这里才称得上是真正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

加州北部沿海的气候温润潮湿,森林中植物茂盛,每天的清晨与黄昏,阳光透过森林的缝隙射出一束束纤细的光线。虽然这个设施并不完善的营地费用高达35美金,但即便只是住在这里呼吸森林中甘甜的空气也算是值了。

红杉国家公园除了露营之外,可以进行的活动并不多,尤其是通往号称世界第一高树的公路被暂时封闭了,不向游客发放许可,这让我们多少有些失望。

除了探望世界最高树的徒步之旅,在公园内沿着景观路线驾车也是极受欢迎的,即使在正午时分,在高大的红杉林之下,也只有零星斑驳的阳光能够垂落在路面上,在这样的公路上开车,任何人都会不由地放慢车速,享受林荫大道上的每分每秒。

离开红杉国家公园后,我们转向东北方向前进,终于离开了狭长的加州,也告别了美国的西海岸,进入了俄勒冈州。

俄勒冈是美国唯一一个立法禁止汽车自助加油的州,每个加油站都有不少员工帮顾客加油,顺便还主动帮忙擦擦车窗,找机会挣点小费。

加油站的员工自豪地说,这项法令为俄勒冈州创造了30万个就业机会,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去钓鱼、野营,享受俄勒冈的美景。

30万就业人口可不是个小数目,俄勒冈的人口总数也就是300万,其中适合工作的人口应该在200万左右,如果加油站工人没说错数字,那么算下来加油站的员工占了全部工作人口的15%——他是不是被政客们故意夸大的数字忽悠了?

俄勒冈另外的一个特色是没有消费税,这在我们走过的西部各州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这两个特色加在一起,给我的印象是俄勒冈政府非常有钱,有钱到简直没地方花。

钱从哪来?

俄勒冈是全美最大的木材供应州,早先这个州的发家与源源不断地向加州出口木材有关。

俄勒冈几乎全部的公路,都穿行于无穷无尽的森林中。美国电影中常有类似的航拍镜头,从空中俯瞰广阔的森林,然后镜头聚焦在森林中忽然闪现出的一条美丽的河谷上,沿着河水逆流而上。俄勒冈便是一个到处都可以发现类似镜头的森林之州。

由于山地和森林分布广泛,户外运动在这个州极度盛行。俄勒冈最知名的三大自然风景区包括火山湖国家公园、胡德火山和哥伦比亚河谷,我们在这个州的第一站便是其中的火山湖。

火山湖国家公园(Crater Lake National Park)的营地虽然距离湖边很远,但环境非常舒适。我所说的舒适其实主要是指这里是美国少有的允许自行收集木柴的营地,大概俄勒冈的森林资源实在太丰富了,营地中满地都是伐倒的树木,从这里开始,我们也像美国人一样养成了傍晚在营地准时升起篝火的习惯,烤火成了每天必修的一大娱乐项目。就冲着这里充足到可以随便烧的木头,我们也打算多住上一晚。

于是,我们在这个国家公园度过了极度悠闲的一整天。

如果没有乘坐游轮游湖的打算,在这个湖边最好的活动就是驾车环湖游览了,我们一天之内环湖走了两圈半,不时停在风光秀美处野餐、看书、用笔记本电脑整理照片,时间挥霍得颇为奢侈。

火山湖北部有一片叫作Llao Rock的高地,我徒步登上了这块大石头的顶部去看火山湖的全景和在周边蔓延得无边无际的森林。Llao Rock的顶端是由直插进湖中的众多参差的巨石形成的悬崖,悬崖下是火山口中湛蓝色的、深不可测的湖水,这情景仿佛一瞬间就把我带回了十余年前的长白山。

在长白山的那一天,我也是这样向悬崖之外探出头去,看着脚下天池的湖水,猎猎的风吹得我站不稳脚,毛毛在我背后用力拉住我的衣襟,防我不慎失足。

长白山,是我们的第一次自助游,是一切旅行的起点。那时我们还不懂得什么叫作户外装备,不懂得自助游与户外运动的区别,我也还没有迷上摄影,我带着向同事借来的一件冲锋衣和数码相机便踏上了懵懂的旅程。

我们坐在鲜族人开的烤肉馆中,听两个老驴讲他们闯荡大江南北的见闻,心里无比羡慕,那时我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去看看西南边陲的雪域高原。

从长白山开始,我们走遍了中国大地,无数次印证着最美的中国,继而又开始把脚伸到海外。

这十几年来,无论有多少变迁,历多少往事,回首我们的记忆,印象最深的事情十之八九都是发生在旅途中。

俄勒冈州的火山湖,其实比不上长白山天池之美,但在夕阳降临时,却也同样有着动人心魄的交融的色彩。从起点到现在,我们跨越了十几年的光阴。在这十几年光阴的起点,我们牵手的最初,我们都未曾料到旅行会真真切切改变我们的生活,旅行不是我们生活中的调味品,某种程度上,旅行成了生活本身。

而今,我们都牵着阿朵的手,随着为数不多的游客,在湖的东侧静静地看着令人迷醉的落日光彩坠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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