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退守,第二次进攻,第二次退守,最后再进攻,主战场的战斗总算划上句号,虽然其他地方的战事还未平复,但距离降下帷幕已经非常接近了。
「历史要改写了啊……」
光芒照耀仍未消失,远在奥睿金领地的詹姆斯·霍夫曼也见证到那道异界之光,他一度握紧深藏已久的华丽权杖,逐渐升温的手心热血令不知名权杖浮现出模糊的魔法文字。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介入进来:
『霍夫曼先生,有、有人看到——高斯领主他刚刚回到领主官邸了!』
『……什么!』
霍夫曼皱紧眉头,难看的神色说明他非常不悦,但谁也不否认这是一天以来最大的『好』消息。
通往未来的路,原来还没有完全关闭……
代领主深呼吸一口冷空气,慢慢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然而,纷争并没有随着一方服软而终止,战争之末,异界军队迅速调转矛头指向僵持的北部战线。
『指挥官,侦察兵观察到包围王都的敌人正在向我军推进!』
『那些家伙居然不怕夜间作战?人数规模有多少?』
『根本数不清楚!敌人的火把连绵几个方阵!几乎要吞噬一切似的!请指挥官尽快下达战斗命令!』
『连绵几个方阵……这个规模可不妙啊!』
里欧·约瑟夫·里克特冷静听取路德维希与部下的对话,同时从字眼之间读取文字以外的隐藏信息,因为在黑夜战斗当中,脑袋经验的判断有时比眼睛所见更加重要。
对攻抑或防守?路德维希心中早已浮生出种种战术方案,只要里欧指挥官下达战斗命令,立刻就能对敌人展开猛烈的打击!
『好吧,我们也该撤退了。』里欧冷冷地命令道。
『什、什么!里欧大哥,请你不要开玩……』
『不是开玩笑,路德维希,麻烦你尽快组织兄弟们往东南方撤退,那边有茂密的森林,应该可以摆脱掉敌人追击。』
『你的意思是叫所有人撤退?然后等待反击机会?』
『不,你们尽管逃命就好了,别再提什么反击,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怎、怎么……』
没等路德维希问出个中因由,里欧直接就拔出了他的最强武器!其心思显然早已离开军营到达战场上去了!
莫非,他看穿了敌人决一死战的意图?
『你还在等什么!赶快走!我来给你们殿后!』
『里、里欧大哥!』
这个男人一向对战争的形势变化非常敏感,而且又是言出必行的性格,所以根本不需要任何怀疑!正因为这样,当里欧精神抖擞急速奔向战地的时候,路德维希不禁抱怨道:
『真是的……既然考虑到要给兄弟们殿后,为何不给我休息机会跟你一块拼命呢……』
血战,根本无法停下。
不管是力战追兵的里欧抑或借夜色潜行的迪克,他们都抱有非常明确的目的——保住艾尔多拉都仅剩的血脉意志,唯有让参与这场战争的人更多地活下来,才有可能向大家传达战斗的真相和意义。
只不过,理想毕竟只是理想,真实战争仍然是十分残酷的!那个彻彻底底的疯狂不眠夜,大大小小战斗遍地开花,失去核心支柱的王都残余势力成了宰割对象,即使幸运逃出生天,等待幸存者的依然是一幅恐怖画面!在南方城镇,人们刚刚组织起武装队伍,立刻就被异界军队派来的镇压部队横扫了!平和的街道瞬间演变成厮杀场所!
灾难的夜晚,据说只要是携带利器的不论年龄大小全部被抓捕了!有的人被带往拷问,有的人受到暴力惩罚,有的被判罪收缴财产,还有更多的被强征作打扫战场工作。里克特国王下令派发的金币散落一地,与血迹混在一起,连乞丐都不敢碰一下!因为,谁也承受不起『死亡金币』带来的噩梦啊!
没人知道真正的战争理由是什么……艾尔多拉都,曾经有人称它作至高无上的理想乡,也有人说过征服它就是伟大的复兴,无论这些话真实与否,它现在终于成为了世界版图的一部分。
时间,也许会给予人们明确答案。
但是,对伤痛与仇恨却不一定是有结果的……
『丝特拉,你在同情那些人?』
『如果属下说不希望看到过多的流血,统帅您会认同吗?』
『没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你只是还没了解真实的情况而已,要是知道了真相,就不会有这么多多余情怀了。』
温暖的光芒熄灭以后,人心也变得冷漠了。统帅的话着实令人不解,难道说,他原本就是期望这样的一面倒屠戮?眼下,硝烟还没完全消散,到处都是死寂的凄凉景象,小小心灵实在只能一声叹息。
丝特拉似乎把个人理解当成了事实,心生不满的女孩别过脸去,根本不想再陪同上司收拾残破局面。
『丝特拉啊,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啊……?』
双目对视,视野全被对方的疑问神情占据了,那个男人轻轻提着自己的下巴,就像是恋人之间近距离的眼光交流,让脸蛋不由自主浮生出一股热气……
等等!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迈克尔·高斯啊!丝特拉立刻拨开了对方的手,同时后退几步:『统帅,请您放尊重些。』
新月不经意攀上夜空,余光掠过那位大人的面孔,让立体的五官呈现出奇异的光影对比。在可见光之下,他的帅气慈悲令人印象深刻,但那不是全部的『他』,在阴影之下,还有更深更深的东西潜藏其中,就像他油亮的乌黑头发和黑眼珠那样——深不见底。
「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丝特拉抚心自问,但真实情况显然超越了个人认知。
『你……是谁?』
『回统帅大人,我是丝特拉·瓦伦丁。』
『是啊,你叫做丝特拉·瓦伦丁,真的是你吗?』
『统帅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所熟知的丝特拉跟你一样妩媚,可是,她……那个女孩应该不会对世间事物抱有太多的想法,只要一直保持这份美貌,就可以轻松游走在每一个时代每一套「游戏」规则……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变得如此灵巧睿智?』
『非常抱歉,统帅,过去的我确实是不怎么懂得思考的懵懂女孩。但是,现在作为「神」的左右手,我想我应该拥有更高智慧才可以把交代的事情做好。』
『你称呼我「统帅」……原来是这样啊。』
『请问,我这样叫不对吗?』
那位大人轻轻地发出笑声,他的笑声中似乎带有一种自嘲的感觉,好像是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又好像是在对某些东西表现出挑战的自信。
经过这一系列对话,丝特拉察觉到一直以来模糊的印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以前,自己和别人一样将那位大人称呼为『神』,后来,从光环走出来的人渐渐和大家拉近距离,认真想一想,有谁曾经试过这样和那位大人单独谈话呢?没有,因为层次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一般人绝不可能有和他构成对话的逻辑。
但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好像看懂一些事情了,或者说,你成长了,丝特拉。』
『……!』
『艾尔多拉多,理想中的黄金国,真是个充满梦想的神奇地方。』
『艾、艾尔多拉多?』
丝特拉惊讶地看着远方的国度,即使视线根本到达不了那个地方……慢慢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位大人已经站到了附近的瞭望高台。
她于是使出魔法力量一跳!偌大的羽翼马上带她飞翔到统帅身后,刚一站稳,被战争焰火占领的艾尔多拉都即刻映入眼里!那是世间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的光景,残酷之余,却又隐隐约约蕴含另一种新生……
『丝特拉,你还会和我探清楚这个世界的秘密吧?』统帅突然回头问道。
『……是的,属下愿意追随统帅到世界的尽头。』
一度清晰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变模糊了,视野跟随着慢慢变暗,丝特拉感觉到瑰丽的眼珠正在逐渐化为空洞,虽然身体和平常一样虔诚地跪下,但那显然不是由自己思想主导的,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梦游行为,没有逻辑,却懂得配合环境做出相应动作。
自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已经看到通往未来的道路,世界却擅自把一切给蒙蔽了……
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全心服从那位大人的命令。
『「统帅」?你这样说也太见外了,你明明知道那个名字,不是吗?』
『这个……』
『说出来吧,我喜欢你亲口呼唤我的名字。』
个人的意识,最终迷失在虚无记忆之中,但是,却没有一丝恐惧。
梦,就是这样子的吗?
凭着最后的模糊记忆印象,女孩子回答道:
『是……克里斯·索罗先生。』
世界,改变了。
原来炽热亮丽的光芒终被取而代之,在新一天到来之前,混沌仍将笼罩一切……
即使是希望,也毫不例外。
「可别想着就这样结束了!」
混沌中,一个声音发出了呐喊……
第一章-梦回艾尔多拉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