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是做包子的吧。”死对头张晶见于善进来，凑上前问。
“关你什么事。”于善一个白眼过去。
“是不是在皖江菜市场？”张晶继续说着，平日里其他几个死对头也闲步走过来。
于善没有搭理，往自己座位走。
“要不以后就叫你包子吧。”娘炮周军一本正经的和于善商量。
“我觉得好，脸又这么园，以后就叫包子，挺合适的。”张晶搭着周军的肩膀说道。
“好不好？包子。”周军凑到于善面前说。
“我日尼嘛。”于善握紧拳头低沉的回了一句，深深的感受到被嘲笑的滋味。
“要做文明人，不要说脏话，包子。”张晶拍着于善的肩膀说。
自卑的于善不知道“忍”字怎么写，顺势一拉，就是猛了劲的揍张晶。
这场架气势上于善没有输，但从挨揍的程度上于善完败，因为娘炮周军和其他几个同学不知道给了多少个黑拳、黑脚。
这场架以及后来几场差不多导火索的架，没有改变于善“包子”这个外号的普及，反而让全班同学都知道了这个外号，都知道了于善的爸爸妈妈是卖包子的。
班里好事的同学，每天闲着蛋疼遇见就喊“包子”，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于善：所有同学都知道你家里很穷，父母做着低人一等的早点生意。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或者说只是好事同学的一个乐子。但当事人于善没法不多想，更何况是自卑到骨子里的人。
“走，晚上去逛逛华润苏果。”星期六的晚饭吃完，看着死热死热的天，老于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提议道。
“好的，你把东西收收，我把锅碗洗了。”一天到晚的忙碌，偶尔去逛逛超市，婉兮想想都觉得开心。
接着，老于忙活着把门外的蒸汽机、桌子啥的往家里搬，看得出有多喜悦。
“我不去哎。”站在一旁的于善说道。
“干什么事不去哦？”婉兮惊讶的问道。
“我过会洗个澡就先睡了。”
“回来再洗嘛，好不容易一家人去逛逛超市。”
“不想去。”
“爸爸带你去逛超市，不肯定要买一些好吃的嘛，赶紧搞着走啦。”婉兮卸下围裙，推着于善往门外走。
一路上，老于都暗暗有点小兴奋，像是在搞着什么阴谋。
“跟我来。”刚走进超市大门，老于手一挥，示意跟着先去一个地方。
夏天的夜晚，又是星期六，超市人格外的多。婉兮和于善跟着老于东窜西窜，绕过小推车、人群、货架。
“快来，快来。”离超市靠中间墙壁摆着的大立柜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老于快步跑上前去霸着有利地势后，朝婉兮和儿子招手并大声喊道，生怕别人也跑来抢占风口。
“真凉快，善善快过来。”想想上一次吹空调还是去年在老大家，这种感觉真如久旱逢甘霖，婉兮感叹道。
“我不热。”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爸妈满脸笑容的堵在大立柜风口处，于善莫名的觉得特别丢人，觉得丢人丢的生怕过路人知道这两个人是自己的父母，双脚也不听使唤的迈不出步子，站在离爸妈两米远的非风口处，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是不晓得有多凉快，吹着都冷，赶紧过来。”看着儿子站的远远的，觉得有点奇怪。老于便过来一把拉住善善的胳膊往风口处走。
“我不过去，吹感冒了。”于善挣开老于，双手插口袋后退到刚刚站的位置。
“孬子吧，这么凉快，干什么不过来吹吹。”婉兮走过来拉。
“哎呀，我真不热蛮。”于善又往后退几步。
“算了，不过来吹你还强求他啊。”老于招呼婉兮过来继续吹，着实不太理解儿子怎么有股气憋在肚子里，也许真的是不热吧，也许是从早到晚的干活才觉得又热又累又躁的缘故吧。
“善善你去哪儿啊？”过了会，看着善善转身准备走，婉兮问道。
“你们在这吹，我去那边转转。”看着爸妈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善便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遂跑到一个另一头冷清的拐角处低着头，偶尔偷瞄看看爸妈有没有吹空调吹好。
许久之后，老于和婉兮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身上的疲乏也消去许多，朝着于善这边走过来。
“想吃什么啊？”老于问于善。
“什么都不想吃。”
“要不把这个秤一斤？”老于看了看四周，拿起一个威化饼干说道。
“不吃，我想回去了。”换做平时，好吃佬的于善，根本没啥东西会不吃的，就是莫名的觉得一家人出现在超市里面就是丢人现眼。更别说买吃的了，能像别的小孩子那样买一大袋吃的等在收银台准备付账吗？要是拿着这一斤的饼干排在队伍的后面该有多寒酸磕碜。
“这个不好吃啊，那这个呢？”老于又拿起另一种饼干。
“我不想吃。”于善看都没看就准备离老于远远的。
“善善喜欢吃什么你又不晓得，让他自己选。”婉兮插了一句。
“哎呀，不想吃东西，搞着回去吧。”
“好不容易一家人出来一趟，都还没逛哎。这不都看起来挺好吃的嘛，你选一下嗨。”老于说道。
于善没说话，朝着超市门口走。
这也许就是青春期的烦恼吧，老于和婉兮也不知道什么原由，就买了一瓶善善从未喝过的矿泉水可乐，秤了半斤瓜子后排队结账。
而于善老早就站在超市门外等着，其实哪怕拿着一样零食排队又怎样？就会让那些拎着一大袋零食的小孩子和家长瞧不起吗？可怜的自卑。
回去的路上，老于看到一个摆在地上的书摊，仿佛是注定了的要解决老于一直以来埋在心里的难题。
老于蹲下来找了许久，找到了那本《面食大全》，里面有详细讲解老面馒头的制作方法。
经过两年的打拼，越来越多周边的居民每天早上都会来老于家买肉包、豆沙包、雪菜包，或者说已经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但是馒头每天早上只卖得掉三四十个，原因是这附近有一家做了二十多年的老面馒头店，生意火爆到不行，很多县城另一头的人早上五点钟就骑车到这边排队买馒头。老于想在比包子利润更大的馒头这块有突破，就必须学会怎么做老面馒头。
可是大别山深处的主食并不是面食，不像北方那样家家都会做老面馒头，在怀庐县城，只有这做了二十多年的馒头店会老面技术。所以老于一直苦于没有学老面技术的门路，也问了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没有得到答案。所以内心深处朦朦胧胧想过是否书上会有，老于便毫不犹豫的花了十块钱巨款买了这本地摊书。
接下来的日子一个月里，老于总是会在闲的时候端一个凳子坐在摊子前，拿着书反复的看，看那些奇怪的名词和句子，诸如：面肥、面引子、老酵母、发酵、酒曲、酸和碱。对于这个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老于而言，想看懂大概两页纸内容的老面制作方法就更不易。
于善也迎来了暑假，数学有一点点进步，语文进步比较大考了98分，可能是喜欢早读的缘故，物理一如既往的奇差无比。
老于天天在家里想着怎么帮助善善提高物理成绩，有一天想起了读高一的侄子乔洋物理成绩特别好，中考一百分考了92分。于是跑了老大家搞定乔洋住处后，再坐车回老家把乔洋带到了城里来，请他花一个星期的时间给于善好好辅导一下。
作者笔记：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难得事情，比如老于看的那本书，也许换做一个高中生十分钟就能看懂，但是对老于而言却是天书一般的存在，但他想学会老面这门技术，也必须得学会。
就这样，每天反反复复的拿着本书坐在摊前来来回回的看，这种执着钻研的精神值得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