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契》196亡灵作祟(五)
她到死了都在爱着你啊!
你到底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呢!
“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我不想她死……我爱她……”
你爱她?
开什么世纪玩笑!
母亲她为可能跟你在一起,她成了都郡,成了整个领域,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到头来,就这么不值?
“我没杀她……我刺的是她的右胸,我没杀她!”
男子崩溃的为自己近似无力的辩白,然而当他说出了这句话后,暖洛明显愣了一下:他怎么会这么说?母亲的确是被一击致命的,他又怎么会这么说?
难不成……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你不知道,她的心脏天生长在右边?
“什么……不……不你在骗我!这怎么可能……”沈陌逸一下瘫坐在地上,眼睛好像被挖空的大洞,只是片刻,他猛然大声尖叫了起来,口中不停的喃喃,“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那您知道我是谁吗?
我叫暖洛,沈暖洛,血族历史上目前唯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类和血族的混血。
……
后来女孩离开了。
她知道,她那脆弱的人类父亲已经差不多要疯了。
同时,今日的罗子枫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不安。
血族领域内,骨亲王再三思量,只身去王城面见公主和男爵。随后一同决定:
两天之后,就在月神殿,进行死灵鬯归。
可祭祀所用的人选呢?
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着落。
所用的女子,必须是身上,有与死者近似的灵轨,才能作为祭品用于祭祀。只是现在,除了亲王夫人之外,就只有身为死者亲生妹妹的骨娉晞才有资格。除此之外,又能有谁去为一个逃离血族长达七百年之久,已经大抵与叛徒性质挂钩的东方郡主去死呢。
而且这事一直是瞒着多索拉斯的。
无论这死者是不是他有功兄长的亲生女儿,七百年的时间,多索拉斯早就下令让王城内,掌管血族所有成员,以及编纂血族历史的史官,在名簿上划去了骨落依和骨娉晞的名字:夜皇的血亲兄长,东方领域的亲王骨勒叶,与其内苏卡?其?艾罗列垭,终生无所出。此言下之意,便是这东方骨氏,根本没有过郡主,骨勒叶没有女儿。这便等同于,姐妹两个被驱逐出族,从此和血族领域再没有一点关系。更别提让领域里的族人为她们送死。
这便是八年前的当初,迦梵那让骨落依回到领域,所立下的承诺:
可以让她们骨氏姐妹重新归入血族族谱。
可是,她却再没有回来。
当最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顾一切反对,闯进血族王城并找到骨亲王和艾勒斯特尼男爵。竟是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她要自愿充当鬯归的祭品,来请召她的主人复活。
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去送死。
就算再用死灵鬯归,你也不可能再复活。
她死了你就自由了,你为何对她忠心到这种程度?
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血傀。
最轩低低头,什么话也没说。
我只是想给娉晞一个救赎,因为主人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守护娉晞,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我只是想让她重生,因为那个该死的人从来都不是她。我想要报答她这三百年的知遇之恩。
最后。
我想给那个人一个机会,不管如何,他都是她唯一愿意豁出性命来守护爱慕的人。
爱拉急切的问,难道你不爱罗子枫了吗?你这样是死得其所,那他呢?
血族和人类本来就不会有结果的,我已经看到了主人的悲剧,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
再说了,原本,我也只是个血傀而已啊。
她是她的血傀,当初,她用十滴血的血异术赋予了她在这个世界享受所有的资格,做了她的血傀,身上的灵轨和她自然有相似,她当然可以做这个祭品。
只是,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注定要孤独了。
他们在那秘密的商量,却不想:就在这座宫殿的门口,一个身着绯色长袍,披散着长发的女子静静的躲立在那。血红色的眼泪流淌下面庞,嘴唇紧紧的咬着。手背上的骨节使劲突出的好像要破体而出——就是如此,不知因为什么,她也没有冲到那仅咫尺之遥的宫殿中,做出做出任何阻止的行为。一道红光闪耀,她逃回古堡,步履蹒跚的走到那块冰冷的墓碑前,眼睛好似被抽取了最后一点光彩。
她身体瘫软的抱住墓碑,声嘶力竭,无尽悲伤的哭泣。
“到头来……是我……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还能有谁,对我温柔的私语:小晞,别怕,别忘了,你还有我。
你什么都不要怕……
“你一直都这么说,你一直都这么说!你是个骗子……一直告诉我不要怕,而在我真正怕的时候,你们全都不在我身边!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全都不管我了!我有多痛苦多悲伤你们全都不知道!姐姐……我做错了什么啊……”
身披绯袍,穿着黑色襦服的血族魔女这样痛苦着。她现在多希望有个人立刻过来了结她,这样她便能赴到黄泉去与她在一起。可迎面注视着她的那双琥珀似的眼眸,不由得同样悲拗的走身上前,身体搂抱住她冰凉的身躯,温柔道:
“别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在伤心着什么。娉晞,我还会和以前一样包容你。血族的生命漫长而悲哀,如果这次,死灵鬯归不能使你的姐姐复活,那,你就跟我走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喜欢在一个国家,一个地方留下来,我们就定居在哪里……好不好?”
直至万年以后,我们生命到达尽头的那一刻。
……
这段时间,她身体中的茉娜格外平静。
尤其那次去过王城以后。
她想她,但也想他。
想起她们初遇的那天,那片血族领域的蛮荒之地,那一群凶狠骇人的毒狼兽,还有那一座,孤寂的王城。
她一个连族谱上都没有名字和记载的女子,在遇到她的那天,生没有知道,死更没有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被先位夜皇流放的罪人之女。母亲是被流放后怀的孕。生下她之后就死了,独留她一人在那荒凉的漠原。从小便没有任何朋友,过得比从人界抓来的人类血奴都不如。回想起来,她忍不住低垂了眼睛。
多拉魅凯……
那个优雅美丽的贵族少女,千年后的灵魂依靠,千年前的侍月神女和赛维其亚的西方郡主。
她想想都觉得很巧合,更没想到命运会如此安排。这样她寄生在骨娉晞身上,运用她早就因心理情绪变异而产生的负面邪念,没有任何影响的吸收放大,将这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能量加以利用,这样她可以很轻易的将灵魂寄生在她心里,从而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控制她的心境,让她为自己所用。这样改装成一个可以用来报复罗斯威尔的工具。
茉娜伸手捂住了眼睛:她到现在还都不知道罗斯威尔的死讯。更不知道原本善良羞涩的栀子,如何竟如今这般美丽妖冶的曼陀罗。
……
血族领域,王城月神殿。
在这个布满晶莹骷髅花的银色大殿里,在这里私密举行着血族最为神秘禁忌的生死之术,死灵鬯归。这是在整个血族上万年的历史上,仅第十一次举行。
厄欧斯缓慢的站起身来,随即她深蓝色衣摆上盛开的骷髅花被由此抖落下来,好像她身边就此抖落了一层薄薄的蒲公英雾霜。她走到大殿中央那台巨大的祭台面前,伸出如白若皎月一样的双荑,闭上了那双玻璃似的无色瞳。旁边,迦梵那,爱拉,最轩,安德亚伦,骨勒叶,等一干人等静静地站在殿门前,齐齐等着这历史上第四位侍月神女归来。
知道这件事之后,骨勒叶和夫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自己的女儿可以成为凤毛麟角而又高贵圣洁的侍月神女,从此成为几乎高之于夜皇的女子,接受领域万人的俯首膜拜。这本是无上的荣耀,应该高兴才对。可骨勒叶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不愿意的,若就此,落依成功复活,那便要终生不能踏出月神殿一步。他们若想见到女儿,便只能在一年一度的月神祭上,才能见到她一眼。他们与他们已经近千年不得相见,根本不想再让女儿顶着一顶鲜亮的冠冕,被族人的信仰做成一具绝色的木偶。
……
人界,子夜。
这个被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夜晚,由是将他彻底推向了地狱的边缘——
客厅那座红木制成的座钟,上面黑色的钟面,白色的罗马数字,金色的指针一圈一圈的旋转,下面的钟摆不停的左右晃摆,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突然,时针分针齐齐停在午夜十二点的那一刻时,下面的钟摆渐渐停止了摆动。宁静黑夜里唯一的发声源停止了发声。
他和今天过来陪他的罗子枫原本已经睡下。
却在一阵清风吹过来的时候,沈陌逸被一阵莫名的反光惊醒过来。
沈陌逸坐起身来,旁边的罗子枫睡得正酣,实在不忍心叫醒,然而等他看向对面的小阳台时,他一下怔在那里:有一位身着白色古裙的女子,头上只用一枚银色海棠步摇绾了一个小髻,背着他,面对一面悬浮的铜镜,持一把翠色的篦子,安静的篦着头,银色垂地的长发如质地最高的绡缎。在黑夜下,这位纯白色的女子静静坐着,宛如精灵仙子。
她篦完了头,拿起梳妆台上一管古代女子画眉用的青山黛,一语不发的仔细画眉装扮自己。
沈陌逸一时间看她看傻了眼,谁又能见得如此仙子一般的女子无动于衷?
更没有想到,这位女子竟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他悄声下床,轻步走到女子身后,看到铜镜中的那张脸,戴了一张白色精致的面具,上面纹了忘川河畔,两侧争相怒放的曼珠沙华。
却是霜白的。
“你是……”
然而当她梳妆完毕,听见他的问声,缓身回过头来的时候,沈陌逸不知道被什么驱使了,僵硬的抬手取下了那枚面具,而面具后那张绝色倾城的脸,瞬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而随即女子站起身来,刚刚涂过鲜红色唇红的双唇,好像被血染过一般。
他好像和她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身体仿佛被注射了麻醉剂一样不能动弹。而下一秒,沈陌逸低头,便看见,一把铁剑,从右侧贯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滴落,染红了那身雪白的裙襦。
“落……落依……”
沈陌逸转身想要逃走,突然面前站了一个同样身穿白色裙衣的女孩,暗蓝色的双眼稚嫩的看他。他猛然看向地面,地上铺了满满一层白色月见草的花瓣。
“父亲,你别怕。还记得母亲最喜欢的花儿吗?她让我每天晚上都去送给你,就是怕你忘了她啊。放心,母亲和我说了,她不会怪你的,更不会恨你,她只会恨她自己。”暖洛伸出了雪白的小手,温柔道:
父亲大人,您愿意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吗?
“……不……不!啊——”
……
“沈陌逸!你这个猪头!快醒醒啊!”
罗子枫气疯的铆他一拳,沈陌逸被打醒过来,昏昏沉沉的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
“你怎么睡这了!外面天气多冷,本来智商就不高,再降低怎么办!”
“落依呢!”
“你大清早上发什么神经啊!她不是被……”罗子枫说到这便缄默下来,沈陌逸这才想到。
“我杀了她……”沈陌逸眼神空洞的低下了头,突然罗子枫被一阵绿光晃了眼,他走到阳台上,惊奇的发现了一把翠玉雕成的碧色的篦子。
沈陌逸看到罗子枫手中拾得的东西,顿时好像心里被挖了一个大洞……
外面。
楼顶的天台上,身穿白色裙衣的女孩安静的坐着,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