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契》198暖洛之谜(二)
“讨厌!坏人坏人!母亲坏!”
暖洛十分不高兴的坐在台阶上来回踢着腿,嘴里不停的嘁嘁喳喳,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头上的月光都暗淡了些,被一片云彩遮了一半儿。
罗子枫开门看到她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问道,“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母亲欺负我!我跟她生气了!”暖洛忽而转过头来,看着罗子枫愣了几秒,“大叔,你姓罗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小姑娘,你家在哪儿?叔叔送你回去。”
“你们人类是找不到我家的。暖洛会自己回去的,只是不想那么早。”
罗子枫觉得她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本来他还想带她进屋里坐一会儿,却在下一秒顿时怔在了那儿:阴暗的楼道,电梯的门口,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女子,穿着一件相当简易的白色连衣裙,披散着长发,由于距离远,他看不到她的脸。罗子枫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毛骨悚然。反倒是暖洛回头看见那女子惊叫道,“母亲!”
“那是你妈妈?”
待那女子一步一步走近,罗子枫猛的双腿发软的瘫坐在地上,瞳孔也不由放大:骨落依!
她一语不发,牵起暖洛的手,不管暖洛还在反抗着不要回去,直接将她抱起来,然后回过头来好似别有深意的看了罗子枫一眼,最后抱着那个孩子走进了那一片黑暗。
罗子枫见骨落依消失了,才重新缓过神儿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看见她的那一刻足以令他窒息:她、她不是死了吗!那天晚上,陌逸刺的是她的心脏,她根本不可能还活着!而且那个孩子……又怎么会管她叫母亲?难不成……她是死不瞑目回来向陌逸报仇不成!
……
沈陌逸住院了。
两天前,因受刺激过度。罗子枫经常发现他望着骨落依的照片发呆,而且时不时的还摔碎了相框,拿着碎片往自己的手臂上割。罗家父母征得了沈陌逸的同意,怕他出什么危险,便送进了医院。前面医生也提过,他有发展成中度抑郁症或精神分裂的倾向。
入院后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只知道望着窗户发呆。别人和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所以罗子枫没有提骨落依幽魂不散的事。在市中心医院的精神科三号特护病房里,“骨落依”三个字成了禁忌,否则他就会发疯。很明显,骨娉晞的复仇计划成功了。沈陌逸除了平静的时间之外,他的精神都遭受着生不如死的精神摧残。
那天,唐行远和柳倾心刚刚离开,唐行远出去送他们离开。
沈陌逸看着恬静的窗外,一天没说一句话。
忽然吹过来一阵风,后面赫然出现一位行止妖娆的红袍女子,右手持着一面纱巾,食指缠绕着波浪似的头发,那如冰的眼光看向前方背对她的沈陌逸。如血的红唇带有轻蔑的嘲笑:“沈陌逸,如今,你可终于能体会到我当初的痛苦了吧?呵呵。”
三天前。
她不顾一切的闯进血族王城,苦苦哀求公主,让她去月神殿地宫与骨落依见上一面。
一身雪白的重孝素服,脱去这几日来身着的血红恨袍。银发如歌,悲凉的蓝色双眼,千百年第一次透露出这样恳求的眼光。毫无疑问,爱拉允了她。
娉晞站在地宫大门前,伸手推开那扇冰冷的地宫墓门。墓室内,却是一片白色的绝落花海。
那个曾震动两个生灵族界的少女,神情安详的睡在中间的那柩玄冰棺中,穿着一身水冰纱的裙衣,仿佛存在于一片血腥中的纯净。安详温柔的睡容好像她从未苏醒过。
死灵鬯归,已经过去五天了。
娉晞悄声沿着那条通道走到冰棺前,看着躺在那的她的姐姐。两行泪就这么淌下来,连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了她覆在胸前的手,果然,冷的就像这千年玄冰:
“姐姐……你还在睡呢,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梦,会不会梦到传说中的极乐世界和伊甸园。总之,你在你的梦里一定会很幸福吧?也就是在这里,我可以和你肆无忌惮的和你聊聊。记得小时候,你常常欺负我,白天抢我的点心,晚上抢我的被子。有祸非要拉着我一起闯,然后有好处还不给我分,结果到了人界,有危险你还是保护在我面前。那次,在领域,你为了保护我,被血妖咬伤了内脏,你昏迷了两天,吓得我到处找草药,给自己试完了就给你用。然后,你醒了,我那时候,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为了你,和那几个青年打架,连累了泫清,他的父母找上来,你没日没夜的帮我照顾他,我的错误,你来替我弥补。”
娉晞俯下身子,趴在落依的身体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啊,你身体不好,别一天到晚跟个机器似的不停转,每天上班,下班,做饭,看书,睡觉。你这个大笨蛋,每天都是这样。一句话不和我说,我连你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了。却一直都在保护我……姐姐,如果,我们还能在一起下一世,求求你,让我来当姐姐好不好?”
换我来当姐姐,这样,你就再不用这么累了,你就可以好好歇歇了姐姐……
我有多爱你你知不知道……
“姐姐……已经过去五天了,小晞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小晞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你之前还答应过我们,一定会参加我和泫清的婚礼,你不能在我面前食言啊。
快点醒过来吧……
……
“沈陌逸。”骨娉晞走到他跟前,伸手不由自主的掐住他的脖子,血红色的眼睛好像就要把他千刀万剐。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无可奈何,我没有退路,我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她身上,我不能没有她,千年前我们降生的时候,灵魂都是缠绕在一起的。你知道吗,我们牺牲了最轩,让她复活了。”
“你说什么!”
骨娉晞冷笑,“你没疯。”
沈陌逸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手掐住她的肩膀,大声质问道,“你说什么!她复活了?!她在哪儿!你带我去找她!我要见她!”
“见她?呵,你见她想说什么?抱歉,我杀死了你,因此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和你离婚了!或者说,你还没有死,我还可以再杀你一次?吸血鬼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不会的!我,我……”他这样无力的辩白,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体都在不停颤抖。“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她离婚,我装疯的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在那天晚上,控制住自己,是不是现在我和她就不会这样了……呵呵,果然我是在妄想,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我!我爱她胜过我的生命,可命运为什么要让她作为一个吸血鬼走进我的世界啊!”
沈陌逸抱头跪倒在地板上,眼球上布满了痛苦的血丝。骨娉晞凝着他,她如今已经达到了目标,可现在注视着她成功的结果,她却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深深地刺痛了……她忍不住抬手抓紧了心口的衣服,红色的眼睛像是要湿润一般。她慢慢放松开,恢复成如潘多拉一样冷傲的神情,一字一顿的道,“当初我有多想杀了你,你破坏了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也破坏了她原本的纯洁,可她深爱着你,不让我害你;现在,我同样想用这世间最痛苦残忍的方法来置你于死地,可她临死前都不让我伤你一分,宁愿自己散魂死去,连同她的孩子;我现在仍然想要你继续生不如死下去,但不可以,如果你的精神这样崩溃了,我的姐姐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事到如今,有些东西我应该告诉你,让你知道她虽然身为一个纯种血族,但她是怎样的一个傻瓜。她怀的那个你的孩子,是个半人半鬼,她身上既有我们的血统,也有人类的血统。其实你杀了她也好,不然,这样血统不纯的婴儿,我们血族领域是绝对容不下她的。更何况你们人界。我和最轩曾经不止一次的劝她把这个孩子打掉,可她不愿。你要知道,如果她回到血族领域抚养这个孩子,不光孩子,连她是这个尊贵的亲王长女,东方领域的郡主,都会被我们的族人杀死。半年前,我们的父亲来到人界,知晓此事后,他勒令她必须打掉这个孩子,否则,父亲将不会认她这个女儿,在我们血族的历史上,他镇守东方领域的骨亲王,一生只有一个女儿。父亲都已经这么说了,可她还坚持说,这是你的孩子,不管怎样,她都会用自己的生命护她周全。还有你的养父濒死的时候,她用自己的灵魂和契月阁做交易,她以后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永远都要为契月阁所奴隶!所以你的养父才会死而复活,这千万世的痛苦,只因为,她怕你会伤心……”
你说说,你这样的付出,究竟得到什么了啊?
沈陌逸从骨娉晞道完这些话后,始终没说一句。
他的眼眶都已经湿润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后悔对不对?”骨娉晞笑了,白若人骨的双手捧起男子的脸,红色流光在眼睑处缓缓的散去,露出来一双澄蓝色的美丽眼眸,纯净如宇宙中飘荡来去的星云。此刻人畜无害的看着他,语气轻柔问:“你,想不想让她重新复活?这样,我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我只会在那个古堡里,好好陪伴我姐姐,你也就可以赎罪了嗯?”
他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好久才能僵硬的发声,“她、她不是……”
“是最轩,你可以找个时机,告诉罗子枫,她为了让姐姐复活,牺牲了自己做死灵鬯归的祭品……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沈陌逸不敢相信的喃喃。想想这段时间,罗子枫为了照顾他,为了处理局里的各种琐事,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他心爱的人了。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那个可怕的晚上,如同天使一样站在他面前,却不想,她却是以另一种他原本所憎恶的姿态出现,更不想,她是他的天使,在那一刻,是打破他原本生活的末日天使。
如果罗子枫在与她久别之后得到这个消息,这,又会不会是雪上加霜。
“姐姐已经复原第九天了,你要知道我们血族死掉之后,是不会留下尸体的,很可悲对不对?原本,他的复原第七天就应该醒过来的,可是没有,她醒不过来,我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具熟悉美丽的尸体,这样对我来说有什么意思呢?我们的大祭司说,或许是她的灵魂还没有冲破撒旦的死界边境,只有她生前最爱的人来陪伴她,说不定可以唤醒她。你想救她回来吗?估计现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能有机会重新唤醒她了。”
“你要我做什么?”
“她现在只是一具尸体啊,要你去陪伴一具尸体,你不害怕吗?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已经想清楚了,就算她死而复生要杀我,我也认了。如今,只有这个,才能救赎我自己的心。”
“好啊,好啊!”骨娉晞舒快的笑,她伸手拂了一下自己身着的红袍。血红的颜色重新铎上她的虹膜:“既然如此,你就来吧,来我们的世界,来血族领域,来对你们人类来说,这地球上最可怕的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