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契》章节96血色彼岸(四)
“你我都是为了心爱妹妹做出重大牺牲的人,不过显然,你比我要更苦。我知道你,我理解你,你为了骨娉晞,千夫所指,痛失所爱,背井离乡,流落荒郊,万箭穿心,最后,为了掩饰她的力量,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借下天异。”
“你说错了。”落依慢慢抬起头,眼神阴冷,“我没有痛失所爱,我的爱情还在,而他,我根本就没有爱过他。”
苏狱瞧着她,嘴角无奈的一笑。
“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你确实是死鸭子嘴硬。”
“我没有。”
“行行行,你没有。”苏狱懒得和她争辩,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嘴硬,抬头一看,天色已晚。微低了低头,“小蝶,现在一定和洛戎很幸福吧,我能看出来,洛戎真的很爱她。他许诺,他一定会让多索拉斯同意,把小蝶娶作自己最钟爱的王姬。能看到小蝶得到幸福,我也算欣慰了,参加完她的婚礼,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那你要怎么办。”
“我当然要重新变回人类。”
落依睁大了眼睛,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一脸微笑的苏狱,“你疯了?你若做回人类,身体积攒停留的数百年时光会在一时间泻涌爆发,你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从我变成血族开始,我和一具行尸走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就是我的这个妹妹。她和她心爱的人结婚了,我也心满意足了,难道还要在他们卿卿我我的时候给他们当电灯泡吗。”
“行刑时间还有一刻钟了,我没有什么可帮你的,这个给你喝了吧。”苏狱从腰间的束带上,取下一小瓶黑色的琉璃瓶。递在落依面前:“这是我自己收的一瓶药水,叫梦沫,你如果信得过我,就把它喝了,不会害你性命,只是会在瞿剑插进你心脏边缘的时候,让你不那么痛苦,做一个能让你感到幸福的美梦,在梦里走向死亡。这也算我唯一能帮你的。”
落依看着眼前的琉璃瓶,抿了抿唇,接过来面前的梦沫,揭开木塞,毫不犹豫的仰头直饮了下去。蓝白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缓慢流淌下来,苏狱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毫不犹豫。
“如果我没死呢。”
“没有服下解药,你可能会永远睡下去。不过,解药并不难找,领域里的药库都有。虽然我实在不相信会有什么情况让你免劫,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活下来。”
“活在梦里,也总比面对那些让自己生不如死的事要好,谢谢你。”
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几个狱人,凶神恶煞的闯到骨落依面前,拿出钥匙解开她四肢的铁链,强迫落依站起来,抓着她的双手把她又拖又拽的弄到门外。
“骨落依。但愿你的梦里会有我。如果有一点可能,我希望还可以看到你。”
落依转过头来,脸上依然有淡淡的血污。轻轻一个笑靥,苏狱看去,便是一种夺魂勾魄。骨落依不是那种仗着美貌便十分轻浮的风月女子,可她微微一笑便是那种无论男女,都会为之倾倒。
……
“混蛋!怎么会这样!”娉晞发疯一样的站在领域的结界前,狠命拍打着。
姐姐没有回家,也没有在沈陌逸家里,更没有去医院上班!她一定被抓回去了!都两天了,万一她出什么事怎么办!
“茉娜!茉娜!你在我身体里,你能不能听见我叫你!你借我力量打破这个结界啊!姐姐……我要救姐姐!”
“别白费力气了,我在这的时间比你长,一旦族里要处决什么重要的犯人,都会加固结界,结界外的人不可能进去的。我看骨落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放弃吧。”
“你开什么玩笑!茉娜!你到底帮不帮我!”
“喂,不是我不帮你,这种特别加固的结界,天神天帝来了都没用。”
娉晞听着,一下瘫坐在地上,双目圆睁。
“难道姐姐……我不信!我不信!茉娜你在骗我!我不信!如果今天我救不了姐姐,我就死在这!”
姐姐!你别离开我!你再等等我!我求你……
……
月当中空,浓云薄雾。
低台下上千的血族看着,有的不屑,有的可惜,还有的刚直不阿,那是罪有应得,红颜祸水,必将除之。
湮罪台上,高高矗立的十字架,上面的缝隙中凝固着深红色的血。月光倾下,显得阴森和一种罪孽深重。
落依被人拖着到这里的时候,抬头看着上面的银白十字架,只觉得一阵神情恍惚。
两个狱人拖着她上了台阶,她闭上眼睛,默默经受着身体各处向上传来的疼痛,绯红的鲜血在她的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们把她固定在十字架上,银色的锁链捆绑她的双手,缚住她的脖颈。旁边的一个行刑的执行人,吹动手中的褐色水滴形孔埙,一阵古怪却幽幽的声音,落依不懂这是怎么了,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落依微微侧头一看,心惊的发现,十字架三旁都有两条青黑色的刺藤,似乎顺着埙声朝她这里呈螺旋状生长。同时,落依心中止不住的害怕,刺藤朝向她的那头,都有一只呈枯骨的手,好像只剩一点点的人的血肉粘连在上面,一点点,朝她移动,生长过来。
“不要……不要……救命……”
她真的害怕了。
旁边怪异的埙声似乎开始接近了高潮。
直到那三边,一共六只恐怖的手,抓到了她的肩膀,抓到了她的后背,扣住了她的双颊。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血泪流出她的眼眶,心底下一遍遍因恐惧而呼唤的,都是他。
怎么可能呢。
他还在认为自己无理取闹而又任性。
落依怔怔的看着面前,夜晚,蝙蝠肆虐,翅膀扑棱棱的飞。四面八方,同样的土埙诡异之声环绕着传来。只是落依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六只缠绕在她手臂上的恐怖刺藤一下子缩紧,尖利的刺通通刺入她的腿上,手臂上,由此,她发出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
刺藤上的刺还在旋转,使得落依更加生不如死。
“骨氏落依,大逆不道,七百年前扰乱王族选亲大典,使整个王族颜面尽失,拒捕脱逃,视领域王法于无物。后又偷习领域禁术,私建契月阁,逃往人界,实乃血族中无罪可恕的叛徒!但,夜皇陛下念及往日与骨勒叶亲王旧情,不会牵扯你的家人,但你今日立即以极刑处死,立即执行!”
绑在十字架上的落依怔怔的听着,字字诛心。
浑身都是刺眼的鲜血,牵制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
一个身着青色的刽子手,拿着一把赤红色的短匕一步步上前,笑容看着她很是淫邪。“美人儿,实在可惜了,听说你是血族千年一遇的绝世美人啊,可惜可惜。美人儿,我来送你上路,很快的,到地方你可别恨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恨就恨你自己吧,闹出这么大一出。放心,到时候,会把你被挖出的心脏好好供着的。我会快点下刀,不让你太痛苦,很快就过去了。”
刽子手甚至低头看她的胸,伸手按住她的头,那把赤红色的短匕离她的右胸越来越近,落依低低的垂眼,几乎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身体安静下来。
直到那把短匕刺进她的身体,沿着心脏的轮廓,便是要活活将她的心脏剜出。由此,鲜血再次如同喷泉一样洒落在地上。
落依澄蓝的眼眸,绝望无助的看向这个世界。
渐渐的,整个世界变的漆黑……
小晞,对不起,恐怕姐姐要食言了,不能照顾你了。如果可以,我好想把我的力量分给最轩,这样我死了之后,最轩还可以活着,代我好好照顾你……
陌逸……我也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落依嘴角轻轻的一勾,慢慢对这个世界闭上了眼睛,头一侧,血泪流落了眼眶……
“不要——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