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坤的影响虽然没岳飞大,但其情形却很相似。岳飞死于“莫须有”。而,岳飞,他忠的、义的、孝的是国家、民族和母亲。他背上背着的是他母亲为他刺的“尽忠报国”。岳飞死了,死于奸佞和他要效忠的皇帝,他死后留给人们的是“还我河山。”
而沈坤,当时是为母守孝在家的。为母守孝,这是孝;拿出他家全部积蓄,还变卖了家产,树起抗倭大旗,这是忠。抗倭的功绩更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他虽是保家,其实更是卫国;他是在无限同情人民所遭受的灾苦才如此做的,这又是义。人,心中都是有一把尺子的。无论历史上还是在今天,人们都有崇拜英雄的情结,崇拜岳飞崇拜沈坤这样尽忠尽孝的人物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沈坤去世后,在朝廷对他没有说法的情况下,淮安人民在第二年就开始悼念他,死了三百多年,人们仍然十分怀念他,且通过各种形式纪念他。他永远活在淮安人的心中,状元楼就是见证。
状元楼在老淮安本有二处,一在河下竹巷,一在新城南门。河下竹巷状元楼,本是沈坤故居,在抗倭寇时,为了便于“昼以瞭望,夜以警察”,当时称此为“御倭屯瞭所”。为了保存沈坤的抗倭遗迹,人们把沈坤家附近的抗倭屯瞭望所改建成状元楼;新城状元楼即新城南门楼,为沈坤早年读书处。沈坤被诬瘐死,人们为了怀念他的抗倭功绩,便将其修好,也取名状元楼。后来新城状元楼圯了,河下的状元楼一修再修,清咸丰年间大修,曾留下这样一副对联:
倚马成文,上马杀贼;
国子师表,天子门生。
状元楼等遗迹毁于抗日战争,是侵入淮安的日本人犯下的又一罪行。日本鬼子毁楼的动机是“回报”抗倭英雄的,却让政府看到沈坤的力量。抗日初期,原三区区长宋琨(字文献),曾在“埋倭墩”处竖碑,曾在淮安地方小报《明报》上连载沈坤抗倭的文章,用以激发人们抵抗外族侵略的爱国主义精神。
古城,历史上一代代留下了许多纪念沈坤的标志性建筑、故事、传说,甚至年画《门神》,画的也不是传说中的钟馗,而是沈坤,可见状元已经融入了淮安人的生活之中。
状元楼永远是古城人民心中的丰碑。状元楼在淮安就从来没有倒过。状元楼在人民的心中是永远不会倒的!
胯下桥前思韩信
陪同客人,我们在游览了漂母祠、韩侯钓台、“淮阴市”牌坊及韩侯祠后,来到兴文街中段,楚州区委东侧,一座奇特的桥前。该桥立在北侧的巷口,不是横在水陆,而是竖向天空,桥体不高,桥身仿佛人的两条腿。从桥下走过,仿佛经过胯下。
这就是有名的“胯下桥”。此桥始建于明万历年间,清同治丁卯年重建。站在胯下桥前,我的思绪在历史的尘埃中寻找那位将军——韩信。
韩信崛起于秦末,“胯下桥”记录了他未发迹时一段充满耻辱的经历。
韩信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主要靠钓鱼换钱维持生活,屡屡遭到周围人的歧视和冷遇,经常受一位靠漂洗丝棉老妇人的周济。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了韩信少年受辱,被屠户恶少逼迫胯下,并为市人讥笑的经过。
关于胯下受辱的原因,现在谁也无法说得清楚,但作为一个血性方刚的少年能从别人的胯下钻过,那确实是要有与常人不一般的气量。柏杨先生有个说法很有意思。他说,不要认为弯下膝盖就是懦弱,这其中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心胆俱裂,胆战心惊,丢掉了灵魂,“扑通”一声跪下来,这是懦夫;还有一种是先弯一下,然后往上一蹦——因为人只有蹲下来以后才能跳得高——如果是为了将来跳得高些蹲下来一下,这是英雄。
苏东坡有一篇文章叫做《留侯论》,论的是张良,不是韩信。但是《留侯论》开头的一段话我觉得用在韩信身上更准确:“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匹夫见辱,拔剑而起”,就是说那些普通人、小人物,受到一点侮辱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拔刀子或者捅拳头。我说这个不算勇敢,这叫什么?这叫鲁莽,这叫盲动,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真正的大勇敢是什么呢?是“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突然面临一件什么事情,神色不变,不惊慌失措;别人无缘无故把一个罪名加在你身上也不生气,这才是君子之勇、英雄之勇、大丈夫之勇。为什么这么说呢?“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这样的人,他怀着远大的志向和理想,有长远的目标,他不会为眼前的这一点小是小非或小恩小怨鲁莽地盲动。韩信这个时候面临的选择是什么呢?要么杀了这个家伙,要么爬过去。杀了这家伙的结果是什么?要被杀头,将来远大的理想就不能够实现!
看来,韩信是英雄。他选择从胯下钻过去,随即站起来,掸了掸手上的尘土旁若无人地就走了,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气势。其实,数年之后他又回来了。蹄声阵阵,旌旗呼呼。回来的韩信找到了昔日那位青年。此时,一切都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昔日的狂妄青年如今衣衫破旧,邋遢不堪,麻木的脸上满是惶恐,呆滞的目光中只剩下恐惧;跪下的双腿抖动不已,伏地的十指连连发颤。而韩信,当年的胯下少年如今身披金甲,满面威仪,目光深沉而威严。韩信看了看下跪的一家老小,半晌无语。一片死寂,死寂中搀杂着恐慌与死亡的气息,以及看客们的急躁与不安。
这时候的看客,也不敢发出半点的声响。提到看客,我们自然会想到鲁迅先生笔下众看客们。阿Q是我们最熟悉的鲁迅先生笔下的人物,当阿Q被送到断头台时,断头旁边站着一群跟蚂蚁似的张着嘴的看客。鲁迅先生笔下的另一个人物单四嫂同样也遭到看客们的冷遇。当单四嫂的儿子宝儿死的时候,巡警绑了白背心,来到街上示众,围观之人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几堵人墙,密不透风。鲁迅先生在《药》里曾经这样形容看客“领颈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向上提着”。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有着上下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国度,作为每一个中国人都会为之自豪。但伴随着文明历史的发展,其间却从没有间断过看客的身影。看客之所以被人们称之为看客,是因为他们只有对事件围观的兴趣,缺乏社会道德意识和责任感。
中国多的是看客。韩信想,在他被迫钻胯下的时候,也是这帮人在围观,且呼声一片,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解围,他们看的有滋有味,甚至在看后还要以此作为茶前饭后的谈资,甚至嘲笑与鄙睨。
韩信当时想得很多,但面对恶少一家老小还真动了的恻隐之心。他不仅没有加罪,还赏赐了一些财物,就起身走了。当然,之后他还重用了那个恶少……
“在这儿留个影吧。”朋友的声音叫醒了我。
朋友站在靠刻有简介的那块石头旁,他要将那块石头和整架桥都取在景中。可我无论怎么都不能找到最佳位置。我告诉朋友,镜头里有人有石就不可能有整体桥孔。我在告诉朋友时想,这设计者也真够绝的,他就没有把胯下桥当桥设计,更没有把记述韩信的事与桥联系,而是要让其与社会远离。我又想起韩侯祠水磨砖墙上“灵威冠世”四个镏金字。其实,这都是后人加的。据史料载,唐宋时,韩侯祠已成淮安名胜之最。祠内有联说,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这一知己指萧何,汉相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广为人知,乃成伯乐相马识人才的千古佳话。存亡两妇人,应该一是指漂母,一是指吕雉。当年韩信未发迹时,穷困潦倒,漂母以中国妇女特有的善良,以饭相赠,并以语言激励之。韩信的发愤和发迹,实在与漂母大有关系。至于说到另一女人吕后,是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名雉。吕后心狠手辣,是她帮助刘邦杀害了韩信。但你若细想,就不难看出,处死韩信的真正凶手不是吕后而是刘邦。韩信的“胯下之辱”与“兔死狗烹”是社会悲剧。是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胯下之辱”与“兔死狗烹”若真的远离社会,远离人间,这世界也许就和谐多了。
当然,我还想,这“胯下之辱”对原本敏感清高的韩信也可能是一种致命的打击,让他深切体会到了地位权势的重要性。这种刺激极大地改变了他的人格,尽管韩信后来成功了,但他却由一个自信的男人转变成一个阴柔的男人,这也造成了他的人性悲剧。因此,当他在铸就伟业之后,就无法认清自己,更不能看淡名利了,而是邀功请封,最后招致杀身之祸。如果不是胯下之辱,市人取笑,也许韩信在功成名之后也会清醒地向张良学习,可能不致于喋血钟室。
我甚至想,人的一生往往会有两道坎,一道叫失意之坎,一道叫得意之坎。失意之坎可以鉴别人的意志。意志弱者,失意失态,一蹶不振;意志强者,失意不失志,在逆境中锻炼自己,蓄势待发。得意也是坎,能鉴别人的定力。定力低者,恃才居功自傲,得意忘形;定力高者,恃才不骄,居功不傲,甚至功成身退。因此,失意之坎击倒的是庸才,而得意之坎击倒的往往是英雄!
韩信仗剑从军,在楚汉相争中,他纵横沙场,战必胜,攻必克,为刘邦成就帝业立下赫赫战功。人们称他为“一代兵仙”、“汉初三杰”,国外学者称他是“冷兵器时代最伟大的军事家”。这是世人对韩信的历史评价。尽管说,一介丈夫,能屈能伸。胯下之辱对于韩信来说,是一抔最有营养的泥土。因为有时候有屈辱才会奋发。今天,就世界范围讲,已有百余个韩信研究会,专门研究这位中国古代伟大的军事家。但是,站在桥前,我仿佛可以感触到韩信的尊严在绝望中叹息。他是期盼着别人帮他摆脱这种侮辱,但他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尊重。
阅读吴承恩
吴承恩这个名字,早同他的神话小说《西游记》一起誉满神州,传遍世界了。这位伟大的文学家的故居在淮安(今楚州)河下镇打铜巷。
吴承恩出生于一个由下级官吏沦落为小商人的家庭,他的父亲吴锐性格乐观旷达,奉行常乐哲学,为儿子取名承恩,字汝忠,意思希望他能读书做官,上承皇恩,下泽黎民,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忠臣。吴承恩小时候勤奋好学,一目十行,过目成诵。他精于绘画,擅长书法,爱好填词度曲,对围棋也很精通,还喜欢收藏名人的书画法帖。少年时代他就因为文才出众而在故乡出了名,受到人们的赏识。
步入青年时代的吴承恩是狂放不羁、轻世傲物的青年人。社会地位的低下,贫穷困苦的处境,使这位大才子狂放不羁,招来了纷至沓来的笑声,被人交口称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吴承恩约二十岁时,与同乡一位姓叶的姑娘结婚,婚后感情甚笃。吴承恩虽然狂放不羁,但品行端正,忠于自己的妻室。嘉靖十年,吴承恩在府学岁考和科考中获得了优异成绩,取得了科举生员的资格,与朋友结伴去南京应乡试。然而才华不如他的同伴考取了,他这位誉满乡里的才子竟名落孙山。第二年春天,他的父亲怀着遗憾去世了。接受初次失败的教训,吴承恩在以后三年内,专心致志地在时文上下了一番苦功,在嘉靖十三年秋的考试中却仍然没有考中。吴承恩羞恨交加,这年冬天,竟病倒了。两次乡试的失利,再加上父亲的去世,对吴承恩的打击是沉重的。在他看来,考不取举人,不仅付资无由,而且愧对父母,有负先人。但他并不以为自己没考取是没本事,而只是命运不济,他认为“功名富贵自有命,必须得之无乃痴?”
吴承恩一生不同流俗,刚直不阿。他之所以才高而屡试不第,很可能与他不愿作违心之论以讨好上官有关。他厌恶腐败的官场,不愿违背本心,对黑暗的现实持否定态度。
生活困顿给吴承恩带来的压力并不小于科考的失利。父亲去世以后,他需要操持全家的所有开支,但他却没有支撑门户的能力,更没有养家活口的手段。家中生活来源,除了每月从学府里领回六斗米外,只能坐食父亲所留遗产了。品尝了社会人生酸甜苦辣的吴承恩,开始更加清醒地考虑社会人生的问题,并且用自己的诗文向不合理的社会进行抗争。
吴承恩写《西游记》,是作了毕生准备的。小时候,吴承恩经常跟从父亲遍游淮安近郊的古寺丛林,听来许多优美神奇的神话故事;在读私塾时,经常瞒着父亲和老师,偷偷地阅读“野言稗史”。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爱好有增无减。30岁后,他搜求的奇闻已“贮满胸中”了,并且有了创作的打算。
吴承恩大约40岁才补得一个岁贡生,到北京等待分配官职。但朝廷没有让他做官,而是让他去南京国子监继续读书。直到六十七岁时,吴承恩在北京又候选了几年,才得到一个浙江长兴副县丞的八品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