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宗卫府。
一脸阴沉的赵炳，大步流星的踏进了宗卫府，守门的几个青衣卫正要向他行礼，就听到这位大统领冰冷中带着怒气的声音。
“赵慨在哪里？”
被他问话的青衣卫被吓了一跳，回答道：“赵慨统领说他家里有事，回家去了。”
“去给我把他找回来！”
那名青衣卫肃声道：“是。”
赵炳越想越气，怒吼了一句：“现在就去！”
他当了十几年的大统领，即便现在也还是宗卫府实际上的掌权人，威严可想而知，那人被他吼了一句，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的朝着赵慨家里去了。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左右，满脸无所谓的赵慨被他请回了宗卫府，送到了赵炳狭窄的班房里头。
“关上门。”
赵炳语气冰冷。
即便是赵慨心里有底气，但是赵炳十几年积威之下，他还是乖乖转身，回头把门带上，转脸对着赵炳笑道：“大统领，不知道这么急把卑职喊回来，有什么——”
他一句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被打了。
一只硕大的拳头，带着雷霆之势，正中他的腹部。
这位大统领早年蛰伏赵睿潜邸之时，还是最为骁勇的亲卫长，即便是后来进了宗卫府，他一身功夫也没有怎么落下，就算是现在，当了十几年大统领赵炳，武力值在宗卫府也可以排进前五十。
而赵慨在其兄长赵慷发迹之前，不过是青衣卫里最普通的一个小卒。
以前的他甚至连站在赵炳眼前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赵慨毫无疑问的被碾压了。
赵炳最早是出身青衣卫丙字卫，最初在宗卫府里负责的是刑讯，对于如何打人，怎么打人，他是大高手。
比如说他打赵慨的这一拳，不轻不重，既不会伤到他的内腑，又会让他痛不可当。
拳头中庞大的力量把赵慨击倒在地，他如同一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打滚，脸色涨红，一滴滴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赵炳一把捉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体重并不轻的赵慨被他单手提在半空中。
目光凶狠的赵炳，如同一头猛虎一般，死死的盯着赵慨。
“是谁，给你的勇气，诬告本统领，还有肃王爷？”
他吐字并不快，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偏偏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凌厉异常。
“又是谁，给你的勇气，在同时得罪了肃王爷以及本统领之后，还敢再度回到宗卫府？”
“你是不是以为，本统领执掌宗卫府十余年，靠的是慈悲心？”
一连串的发问，足够把一个常人吓得崩溃了。
但是赵慨并没有崩溃，因为他还沉浸在痛苦之中。
过了十几个呼吸之后，赵慨才勉强缓了过来，他尝试着挣扎了一番，并不能挣脱赵炳的手掌，只能苦着脸说道：“大……大统领，你先放我下来。”
赵炳冷哼一声，就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到了一边。
“说。”
赵慨蹲在地上不停的揉捏自己的肚子，过了片刻之后他才一脸无辜的说道：“大统领，您是说我给陛下递的那张奏章？”
“不然呢？”
身材修长的赵炳蹲下了身子，把赵慨覆盖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那是有人给了卑职一份，卑职照着抄的。”
“谁？”赵炳冰冷的面孔皱起了眉头。
赵慨嘿嘿一笑：“大统领，您也知道，卑职是个不成器的，而且向来胆小，要不是靠着家里的大哥，连宗卫府卑职都进不了，您说是谁能给卑职这么大胆子，一下子诬告两位大人物呢？”
赵炳脸色阴晴不定，他狠狠握了握拳头。
“你再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说我说。”
赵慨被他吓得不轻，刚才那一拳让他吃尽了苦头，他自小胆小，连忙说道：“是肃王爷让卑职干的！”
“你说什么？”
赵炳懵了一下，随即说道：“不可能，哪有人会指使手下人诬告自己的，肃王殿下何等聪明，怎么会做出自伤之举？”
过了这会工夫，赵慨的肚子总算不再疼痛，他龇牙咧嘴的说道：“开始卑职也不懂，不过卑职的大哥给卑职寄了封信，卑职就明白过来了。”
“卑职是肃王殿下放在宗卫府监视大统领的眼线，这一点整个临安城的人都知道，所以整个临安城再也没有人比卑职告密更有信服力了。”
赵慨对着赵炳咧嘴一笑：“替陛下在暗中探查消息的，绝不止宗卫府一支力量，这一点大统领应该是清楚的。”
赵炳默然。
在暗中做成康帝耳目的势力，的确不止宗卫府一支，甚至宗卫府是不是赵睿手里最大的情报机构，赵炳都不是很清楚。
没人能真正看的透那位以好脾气出名，整天笑呵呵的成康皇帝。
赵炳继续说道：“卑职这份奏章虽然是诬告，但是陛下他一定会去查，奏章上的事情子虚乌有，陛下他是查不到的。”
“陛下越查不到，他就越会起疑心。”
赵慨嘿嘿笑道：“大统领，你要失了圣心了。”
赵炳这种类似于“特务头子”的身份，最需要的便是当权者的信任，如果赵睿不再信任赵炳，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你是说，肃王殿下他花费心思，拐弯抹角，就是为了离间我与陛下之间的情分？”
“不然呢？”
赵慨平静的说道：“大统领你心里清楚，你一日还在宗卫府，肃王殿下就一日不曾真正执掌宗卫府，殿下他需要宗卫府表个态。”
“如今，大统领已经代管了宗卫府半年，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选择……”
赵炳再次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涩声说道：“这些话，是你哥赵慷说的，还是肃王殿下说的？”
赵慨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大统领，我兄长跟随肃王殿下之前，也只是甲字卫赵苍副统领麾下的一个队长而已。”
“他如果有这份心思，岂会这么多年碌碌无为？”
……
空气，在这个狭窄的班房里凝固了起来，赵炳死死的看着赵慨，声音晦涩：“肃王殿下他，凭什么与陛下一样，成为选择之一？”
赵慨摇头。
“大统领你错了，殿下他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殿下的意思是，他与新君之间，大统领您要选择一个了。”
赵炳呼吸粗重了起来：“你……知道了什么？”
“大统领何必自欺欺人了？陛下的身子，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成康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成康皇帝赵睿病倒在凌虚阁里，当场呕血，三日后的十一月二十，是当时的宗卫府大统领赵炳带着二百青衣卫进的宫，亲自指挥属下人杀了那一百多个太监和宫女。
赵炳闭上了眼睛。
“肃王…殿下，他到底要做什么？”
“自保。”
赵慨跑到班房门口，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声说道：“殿下他不想成为被烹杀的那条走狗，更不想成为被雪藏的良弓，想来大统领您也不想，是不是？”
“您少年时就在陛下潜邸做事，后来更是替陛下执掌了十几年宗卫府，说一句劳苦功高怎么也不过分，可一旦新君即位，大统领你就危险了。”
“历代宗卫府大统领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赵炳闭上了眼睛。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殿下什么也不用大统领您做，您以后照常就好，殿下只需要您的一个态度。”
“陛下一日不死，殿下就还是大启最忠实的臣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