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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辛巴德航海记(6)

第二天天亮,他们将船驶回城边。上岸之后,众人继续自己的生活。他们每晚这样,已成习惯。凡是夜间留下的人,都会被猴子们祸害。白天,猴子们出城,吃果园中的果实,在山上睡到黄昏,天黑了就进城害人。一天夜晚,与我同睡在一条船上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个人问我:“先生,你不是这里人,你有什么营生做吗?”我说:“先生,以安拉之名发誓,我无所事事,不过原来是位商人,有很多财产。我买了一条船,运着大量钱财和货物去做生意,不料却在海上遇难,船沉大海,我只是凭借安拉赐给我的一块船板才幸免于难。”

听我说到这里,那人站起来,拿来一条棉布口袋,对我说:

“你把这口袋里装满碎石子,跟城里的一伙人一起出城。我让他们与你结伴同行,托付他们关照你。你学着他们那样做,但愿你能做出些事情,也能挣点钱回家乡。”

于是,我拣了满满一口袋石头子。然后,那人把我托付给一帮人,并对他们说道:

“你们和这个外地人一起去,教他如何收集,只愿他能做些事情,挣些钱糊口,你们也算积德行好啦。”

那些人带着我同去。我看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口袋,与我所带的口袋一模一样,里面装满石头子。我们一路走啊走啊,最终来到一个宽阔的谷地,那谷地里长着许多大树,谁也攀登不上去,那谷地中住着许多猴子,一见我们就急忙逃窜,全都爬到树上。人们开始把口袋里所装的石头子向猴子们投去,而猴子们则摘下树上的果实向人们投掷,进行反击。我一看,原来猴子们用来投掷人的那些果实是椰子。我选择了一棵大树,上面有许多猴子,我在树下向那些猴子扔石头,而猴子们却向我扔椰子。我学着其他人那样,把椰子收集起来,还没有扔完口袋中的石头,我已经拣了许多椰子。

众人投掷完了口袋中的石头子,然后便开始收集落在地上的椰子,每一个人都尽其所能地背着椰子,回到了城里。我来到那位送我口袋的人那儿,把拣来的椰子都送给了他来感谢他,他却对我说:

“你带上这些椰子,到市场卖掉,卖得的钱,自己好好攒着。”

然后,他又将自家宅院中的一个房间的钥匙给了我,对我说道:

“你将余下的椰子存放到这个房间。以后就像今天这样,每天去拣椰子,带回来后分开好坏。把椰子卖掉之后,攒好钱,存放在这里。希望你能攒够回家的钱。”我感激不尽地对他说道:“至高无上的主会给你恩惠的。”

我按他的话去做。就这样我收集了大量上好的椰子,卖掉许多,攒了不少钱,便开始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适,我在那座城里的运气也越来越好。

一天,我站在海边远眺。航海家辛巴德继续讲述他的故事:当天商船离开了猴城,日以继夜自一座岛到另一座岛,航过一片又一片海域,终于到达巴士拉。我上岸小住几天,便前往巴格达。来到巴格达,我径直走向我家所在的那条街,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家门。见到亲友,我向他们嘘寒问暖,他们庆幸我平安回家。我把带回的东西放进仓库,又给孤儿寡妇买衣送食,慷慨施舍;对亲朋好友奉送钱物。这是真主对我的补偿。我赚了大量钱财,远远高于我损失东西的四倍。过了些日子,我将一路的艰辛忘记得一干二净,又像从前一样开始吃喝玩乐,与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这便是我在第五次航海旅行中所遇到的离奇的故事。明天我将继续把我第六次航海旅行所遇到的故事讲给你们听,它比以上这些故事更为离奇。

说到这里,仆人们摆好宴席,于是大家共进晚餐。众人吃完,航海家辛巴德吩咐手下人为脚夫辛巴德准备一百密斯卡尔金子。脚夫辛巴德带着黄金回了家,途中始终惊奇不已。那晚,他在自己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翌日天亮,他起床做了晨礼,便朝航海家辛巴德家中走去。待其他朋友们全都到齐了,他们便开始边谈边进早餐。席间,他们共享美酒佳肴,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辛巴德第六次航海旅行

航海家辛巴德接着向友人们讲他第六次的航海旅行:

各位亲朋好友,我从第五次航海旅行回来,便沉溺于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十分惬意,早把旅途中所遇到的艰难险阻全部忘掉。有一天,一帮商人外出经商归来,风尘仆仆前来看望我。这让我想起了以前我旅行归来,迈进家门刚见亲人朋友时的兴奋情绪。他们的访问引起了我出外做生意的念头。于是,我便采买了一批适合海上运输的贵重货物,先从巴格达运送到巴士拉,正巧遇到一艘大船正要准备起航,许多大商巨贾都在上面,携带着大量贵重货物,我便将货物也搬到那只船上。

航海家辛巴德继续讲述道:我们驶离巴格达,夜以继日地航行。沿途进行买卖交易,游览各地风光,享尽旅途的乐趣。一天,我们的船正在大海上航行,突然船长大喊一声,扯下缠头巾扔在地上,急得撕扯直打自己耳光,自己的胡须,然后便跌倒在船舱。

众人忙围上前询问,船长叹息道:“诸位,我们的船迷失了航向,现在已经远离我们原来所在的那片海区,进入了一片我们不清楚航线的海面。如果主不赐给我们一条生路,让我们平安离开这里,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大家快祈求安拉拯救我们的性命吧。”

说完船长就爬上桅杆想放下船帆,哪知风浪太急,船被刮得开始倒行,船舵撞在了一座高山上。船长从桅杆上下来,无可奈何地说:

“没有办法,唯有仰仗全知万能的安拉啦。天意如此谁也无法阻止它发生。大家要知道,我们今天遇到了一场灭顶之灾,谁也难以逃脱和幸免。”

乘客们闻言顿感难免一死,就相互抱头痛哭诀别。一个大浪打来,船撞在山上,瞬间,船板粉碎,商人和船上的所有货物掉落入海中,有的人被淹死,有的人攀住了那山体,爬了上去。我便是那些攀到山上的众多人之一。那是一座相当大的海岛,海岛边上漂着许多碎船和海流送来的宝贵东西,其中包括钱财和行李。数量之多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我登上海岛,漫步行走,在岛中间发现一个汩汩向外涌水的山泉,在那泉水中有许多种类不一的珠宝、名贵的矿石、硕大无比的宝石和只有宫廷里才见得到的大珍珠。这些珍宝四处皆是,石子样布满山间的水道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我们在那座岛上见到许多沉香和龙涎香,还有一处像龙涎香的香水,太阳一晒,它便像彩虹一样流出,一直流到海滩。海中的巨鲸把它吞入腹中,又沉入海岛。那东西在巨鲸腹中不断发热,巨鲸只好又将它吐出来,那东西就凝在海面上,海浪又把它推回岸边。有些见识的游客和商人便将其拾起来,带回去出售。

而那些没有被巨鲸吞掉的龙涎香,就在那泉边流动,然后凝结在地上,被太阳一照,它便又融化,腾起一股馨香气息在峪中弥漫。那岛上出产无数这种龙涎香,只是世上的人很少上岛,只因岛上四面环山,陡峭险峻,任何人都无法攀登上去。

我们就这样在那岛上四处分走,欣赏着至高无上的主所创造的神奇,对自己的处境和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切难以相信,内心充满了恐惧。

我们在岛边捡了些干粮,节省用食,几天才吃顿饭,唯恐干粮吃完后会连饿带怕地痛苦死去。每死去一个人,我们都为他洗浴净身,从岛边上拣一些从大海上漂过来的衣服和布,用做殓衣为他裹身,然后将他埋葬。

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去。航海家辛巴德把伙伴的尸体一个个地埋葬了,最后岛上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他继续讲述:过了一会儿,我站起来,在那座岛的一侧为自己挖了一个坟墓。心想,若是身体虚弱得不能动弹,感到死之将至,就躺在这座坟墓里,让风把黄沙吹到我身上,将我掩埋,我也就算死后有终,不至于暴尸此地。接着我又怪自己太笨,做事欠妥,不该在经历了五次航海旅行,历尽艰辛之后再次离开自己的家乡和城市,到这异国他乡来旅行。过往的每一次旅行都经历了比上一次旅行更大的艰险。我不敢相信这次遇险能够获救,平安逃脱。我悔不该到海上旅行,更不该一次又一次犯同样的错。我已很富有,完全够我下半辈子的生活,甚至连一半都用不完,为何还要冒此风险外出经商呢?

我心想:“这条河有源头定有河尾。它肯定会通向有人烟的地方。明智的办法是造一艘能容自己坐下的小木舟,放到这条河里顺河而下。倘若安拉保佑我能逃生那固然好,若不能逃生,死在这条河里,也要比坐在这个地方等死要强得多。”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然后,我起来,四处寻找,从那岛上收集了一些沉香和龙涎香木,用断开的船绳将它们绑在一起,又把一些比较平直的船板铺在木头中间,绑得牢固的,又在岛上拣了许多名贵矿石、珠宝、钱财和如石子一样遍地皆是的大珍珠,还收集一些上好的纯沉香,一起放入船中。然后带着剩下的所有干粮,将船推入河里。我在小船两边绑上两块木板,用作船桨。边划边吟诵道:

不义之地当远离,弃下空宅向隅泣。离开此地去他乡,自有一片新天地。天变地变河山变,你却不变还是你。夜晚变故莫着急,每场灾难有终期。谁人志向在某地,归天终会在该地。莫派使者负重任,自慰还得靠自己。

我边思考着自己的命运,边向山脚下的河口处划去。天色渐暗,四周一片漆黑。我浑身疲惫不堪,一阵睡意涌上,不知不觉中竟在小船上就那样睡着了。那小船载着我继续漂流。等我醒来,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身上一片光明,眼前是一个十分开阔的处所,小船则拴在了一座岛上,我四周满是一群印度人和埃塞俄比亚人。他们见我醒来,便走过来,用他们的语言同我交流,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梦,是由于自己受惊度而在梦中出现的幻觉。

这时有一人上前说一通阿拉伯话:“兄弟,你好啊!你是谁?如何来到这里?我们是种田人,来到这里浇庄稼。发现你睡在船上,便将船栓住,等你慢慢醒来,再告诉我们你在这里的原因。”

我回答道:“大爷啊,向主发誓,快给我点吃的,我已经饿得不行啦!等我吃完东西,你再问我吧。”

那人飞快地跑开,给我拿来一些食物。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饱之后,休息了一会,心神才慢慢安定下来。我赞美至高无上的安拉,然后把自己的惊险遭遇和在那条小河中的经历全部讲给他们听。

航海家辛巴德来到海岛的另一边,碰到的印度人和埃塞俄比亚人给他东西吃过后,稍事休息,他将自己的经历从头至尾讲给他们听。

航海家辛巴德继续讲述:那些人听完,相互之间议论纷纷,他们说道:“我们一定得带他进见国王,让国王亲身听他的故事。”于是,他们和我一起抬着那只小船和船上的所有财宝,去见他们的国王。他们把我带到国王面前,将我的故事报告了国王。国王向我问好,并欢迎我的到来,然后问起我的情况和我遇到的离奇故事,我就把所有的经历一五一十地都说给国王听。国王听罢,惊讶不已。

这时,我站起身来,从那只小船里拿出许多珍贵矿石、珠宝、沉香和龙涎香,送给国王以作礼物。国王收下礼物,对我十分热情,让我在他宫中住下。这样,我广泛结交朝中大臣和达官贵人,他们也非常敬重我。一天,他们向我询问起我们国家的情况,问到居住在巴格达的哈里发怎样治理国家,我就把哈里发公正廉明、爱民如子的优点同他作了介绍。国王听罢,对我说道:

“以主起誓,这位哈里发为政英明无比,处事光明磊落。你这么一说,让我十分敬重他,我想备一份礼物,劳你给他送去。”

“我一定会按您的吩咐把礼物敬献给他,并且说明您对他的敬仰,心地如此真诚。”我答道。

我就这样在皇宫里过着豪华的生活。一天,我正呆在王宫,突然听说那座城市中有一帮人已经备好船只,预备去巴格达。我暗忖:“跟他们一块儿去,我最适合了。”我急忙来到国王面前亲吻过他的手,对他说道:

“我想同那些人一起回国,因为我思念亲人和故乡。”“主意由你定,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们非常欢迎,我们不愿离开你。”

“陛下呀,指主发誓,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我太思念亲人、故乡和我的孩子们。”

国王听了我的话,吩咐下人将那些备妥船只将要起程的商人召进宫,亲自将我托付给他们,又送给我大量钱财和衣服,还为我支付了船费,并让我给在巴格达的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带去一份厚礼。

就这样,我和他们一路平安的到了巴格达。一到那儿我就去觐见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向他转交了国王的那份厚礼。接着,我将钱财和行李全部存放到库里后,便径直奔向我家所在的那条街。亲友们闻讯全都迎上来,我向他们分别散发了礼品,然后又施舍给穷苦的人们。

不多时哈里发就遣使来问我那批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自何方。

我回答他说:“我的首领啊,我不知道那座城市的名称,也不认识去那里的道路。只是我原来乘坐的船只在途中沉没,我爬上一座孤岛,自己造了一条小船,顺着一条流经岛中间的小河漂流到那座城市。”

然后我就把自己途中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哈里发。哈里发听罢我的历险经过,颇感惊奇,吩咐史书官把我的故事记录下来,存放到哈里发库中,让每个看到这些记载的后人引以为鉴。然后他又热情款待了我。

这之后,我又像以前一样:过着荒淫的日子,又把远航中的艰险全部都忘掉了,终日沉浸在吃喝玩乐,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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