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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风叔叔携带一家老小光顾本地,望有健康意识的百姓及时做好防风措施——如果要出门的话。可以的话,唐翔宇倒是很想待在家里一整天,但他今天必须得走了。

收拾好行李,唐翔宇和几个朋友坐上出租车。空气中的热气流已经在渐行渐远,悄无声息,取而代之的是许久未来的冷空气。暑期刚过,夏日将离,而它似乎却舍不得离去这片土地,仿佛意犹未尽,在前几天的时候,他似要把人间蒸发,逼得翔宇全裸在家仍感觉不到丝毫凉意。不过它再兴奋也有疲倦的时候,这不,今天风叔叔来接管了。他笑了,今天真是吉祥日,知道我将要离去,风叔叔赶来和我吻别。

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停止了颠簸,司机勉励孩子们在新的学期要努力学习出人头地。唐翔宇揉揉惺忪的双眼看向窗外,发现眼前一片模糊,是自己被司机的一句话感动了吗?他擦了擦窗户,眼前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索性打开窗户,才发现是雨的问题。不知何时,风叔叔把雨伯召唤过来,护送唐翔宇安全抵达学校——求索中学。

求索中学是县里唯一的高中学校,这里聚集的不仅是本县的学生,还有一些外县的学生。因为它的口碑甚好,一直以来被人们称为“造就人才”的圣地,单凭它与祖国同岁就已经值得爱国人士前来瞻仰了。求索中学始建于1949年,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经停办后又重办至今,良性发展至今,为祖国培养出了不计其数的社会劳动者,支持着祖国的基层建设。求中的一大特色就是风景好,大道两旁有高大的柳树,细长的绿茵带——这是刚进校门便可看到的。朝眼前的教学楼直走的话,会看到数个方形草坪,红花,黄花或其他颜色的花点缀其中。这些草坪将一个广场包围其中,该广场号称“万人下沉式音乐喷泉广场”,起作用主要用来开会。教学楼东面是一个小花园,有古典气息的凉亭朱廊,小水池里是不是冒出几个金鱼头,假山上靠电力驱动的微瀑布缓缓倾泻,再加上周围堆满了各色的花,群聚的草,茂盛的树,置身其中,完全感觉不到学习的压力,倒有一种浪漫的气息。这是唐翔宇最搞不懂的地方之一,学校明明规定禁止早恋,偏偏又布置了这么一个花园来**彼此相爱的少男少女,莫不是该规定是后加上的,还是该花园是为老师们所准备?

唐翔宇的宿舍在五楼,也就是说,他是一位活在高层中的人士,却感觉不到高层生活的优越,反而是劣势占主导地位,单厕所没水冲这件事就已经让人很火大了。高二要分文理,宿舍要跟着进行调整,唐翔宇依旧在五楼,不过是换了几个舍友——关于分科,唐翔宇对此表示无所谓。不过,基于对从小就听大人们说文科出身能当官挣大钱的考虑,他还是选择了理科。官员是他最厌恶的人之一,那些想当官的,要么是抱着为人民服务的决心去的,要么是为了满足自己对金钱的欲望。可惜后者太多,多得让人怀疑前者不过是理想的化身,而后者才是血淋淋的现实。

唐翔宇住在六人间,上床下桌,不必担心上铺的扭动影响下铺的睡觉,也不必担心上铺在半睡半醒之际被床底的咯吱声扰乱——这对于睡眠质量不佳的他来说是件极大的好事。由于暑期有一个为期三十天的补课时间,唐翔宇早把生活用品放在了宿舍,所以这次带的行李不多,加上有爬了一年五楼的经验,再爬五楼也不是件难事了。他一直想象着有一天,毕业后的他参加马拉松不小心夺冠了,到时候发表获奖感言时,他可以含着泪说,感谢我的母校——求索中学三年来对我的培养。

“翔宇,来了啊,好久不见!”

刚刚推开宿舍门,翔宇就听到了一个说着极标准普通话的声音。“嗯,徐艾,你也是刚来吗?

“废话,看不见正整理东西?”

翔宇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刚刚真的说了句废话,这就好比你看到一个蹲坑的同学问他,你在大便吗一样。他默默走近床下,埋怨自己怎么第一句就给废了呢。“室长呢?”他问。

“林阳是最后一个来的,因为你是倒数第二个来的。”徐艾倒了杯水,说。

翔宇准备说“他还没来”时突然意识到这也是句废话,索性闭口不语,自顾自地整理东西。

“唐翔宇,来了也不和我打声招呼,难不成对我有意见?”

翔宇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声音下了一跳,下意识地“呀”了一声。踮起脚向二号床看去,才发现原来上面躺着一个人,这才打消了“有鬼”的念头。翔宇摸了摸受惊的心脏,对着声源处说:“宋洛杰,是人就不要装神弄鬼,三号床的主人最怕鬼了。”

“胆小鬼。”

“哈哈,这种鬼我可不怕。”翔宇暗自庆幸,原来以为生平什么鬼都怕,现在终于找到了一种不怕的鬼,这是件值得纪念的事情。“罗淼呢,韩文辰呢?”

“罗淼应该在班里,班长事多,没办法。”徐艾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韩文辰的话,应该是和对象在小花园里亲密。”

“外面都下雨了,韩文辰不能在小花园吧?”翔宇指着身上未干的衣服说。

“那里有凉亭的。”

“哦——我差点忘了。”

“你已经忘了。”宋洛杰插嘴说道。

唐翔宇决定在东西未整理好之前不再说话,事实证明,太分心了会导致他说不好话。他开始回忆起暑期补课的一些事情,借此来打消无聊的整理时间,

第一件事是关于罗淼的,倒不是他这人有什么突出的特点,而是他的名字吸引了翔宇。罗淼向新的舍友介绍了他的名字的来源:当他还在腹中时,罗母曾请算命先生帮他算过命。先生说,次婴必为男儿,而且天资聪明,是个可造之才,将来一定能够有所作为。罗母一听,笑得合不拢嘴,奖赏了先生几个小钱。先生继续说道,如果在贵子成长路上引导错误的话,他可能成为一个完全的失败品。这是因为贵子的性格非常粗暴,耐不住性子会乱来,毕竟,人无完人。罗母顿时手心脚心冷汗直冒,忙请先生指点。先生捋了捋黑白相间的胡子,胡子不时掉落几根。罗母赶紧掏出几个大钱送到先生手上,先生微笑开口道,防患于未然的事再简单不过了。夫人只要在贵子出身前少吃辣椒多吃甜食,这样有助于孩子性格的改变。另外,自古水火不相容,有祝融共工为证,为去贵子火气,需用水来浇灌。依贫道之见,不如给他取名叫“罗水”较好。唔,听起来有点不雅,而且一水难降重火,不如取名“罗淼”,三水成海,定能百分百去火。罗母大喜,说,好,就叫罗淼!不久,罗淼降世,罗母一看是男儿,夸赞算命先生的神通,要亲自向他表达谢意。无奈大街小巷均没有先生的身影,据知**士说,自从与罗母上次一别,他就收拾行李走了,说是要行走江湖,为更多的人带去福音。

第二件事是关于自己初吻被夺的经历。凌蝶伊是坐在翔宇前面的女生,以年级第一闻名于学校。翔宇曾仔细观察过她,不是沉鱼落雁,也不是闭月羞花,应该是属于第五类的美丽:椭圆脸蛋,两颗黑宝石镶嵌其中,还有俩酒窝时不时出来露个面——翔宇总会不经意间因为她而上课走神。那天晚自习过后,正值**期,学生数量不降反增,都是劳累一天后往宿舍走的人。翔宇拖着身子往边上靠以免发生踩踏事件伤及自身。前面的人莫名其妙地停了一下,又突然转身走,向躲散不及的翔宇迎面相撞,直接导致了那场悲剧。翔宇想要张口说对不起,无奈嘴唇被霸占不能开口。凌蝶伊推开翔宇大叫一声,抬头看了一下他,红着脸挤进人群。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翔宇强装镇定随人流走着,心里忐忑不安,想着刚刚明明听到了她要回教室取东西,自己怎么就不让一下路呢,可恶的人群太拥挤!

翔宇本不爱说话,一般都是听舍友们讲趣事。这次,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翔宇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想要寻求他们的意见——他想,凌蝶伊一定非常难过,被刚认识不久的男生亲吻,尽管自己的初吻被夺了!没想到,这群舍友开始八卦起他和凌蝶伊,纷纷贺喜,翔宇开始意识到他说了一件不该说的事。

不过,直到现在,知道此事的人,也只有他和他的舍友,凌蝶伊和或许她会告诉的人而已。

第三件事是……

“哎呀,我说翔宇,你的行李明明不多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弄好?”徐艾批评的声音传向翔宇。

翔宇如梦初醒,刚才的回忆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必是受了惊吓躲了起来。可回忆能逃,肉体逃不了,翔宇应付着,说话艾艾:“闲着无聊,所……所以故意……故意放慢速度……嗯,速度。”扭头随便看了看,见不知何时宋洛杰下了床,一副人模人样地站在地上。翔宇首先想起的是宋洛杰刚才定被附了身,躺在床上不知干什么;或许是床上有鬼,与鬼聊完后才下床以防舍友起疑心。翔宇称之为“人鬼情未了”。

“徐艾,快点,出去吃顿饭,离自习还有段时间。”宋洛杰对着徐艾说,没有在意翔宇的回答,仿佛他的回答不过是在说给自己听。

“外面刮风下雨的,不用去了。”徐艾气息不稳,可能是刚刚整理完东西的缘故。

“都是些小凤小雨,没事,坏不了我吃饭的好心情。”宋洛杰劝说。

等他们走后,唐翔宇才把东西整理好,也许是行动过于迟缓才让徐艾批评的吧。想到新的学期已经开始,学习任务定会紧张,何况已经高二了,肩负了准高三的压力,真是不得不令人全力以赴。翔宇收拾好东西便动身去教室,不想浪费在校的每一寸光阴,寸金难买啊。

不料,班里也有好多人有惜时如金的意识,早已开始了学习。在实验班就是竞争激烈,在互相追逐下彼此的成绩都会提高,若不是学校明令禁止早恋,怕是要在感情这一方面也要比试一下吧。翔宇向后桌打了声招呼:“罗淼,早啊。”

“你看看时间,不早了。”罗淼头也没抬,说。

翔宇想说,我的“早”与你的“早”是不同的。但又怕自己解释不清楚,加上罗淼此等好学,遂作罢。想罗淼这一名字真是适合他,不骄不躁,学业和办事上游刃有余,不愧为班长。对了,说起班长,刚才的第三个回忆窜了上来,翔宇专心回忆起来。翔宇的班主任姓李,高一教过罗淼,便任命他继续担任班长这一职业,而其他职位让同学们竞选。罗淼在宿舍里说要让每一位舍友选一个职业,无需面试,直接录取。结果每个人都选了一个职位,独翔宇说什么也不干。众人齐上阵,劝翔宇随便找个什么职位干,翔宇宁死不屈,一副势守贞操的模样,众人只好作罢。见他们收手,翔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又有一种“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的骄傲。最后果真如罗淼所言,他们不用审核,直接上任。

晚自习七点半的时候,班主任已在讲台上坐了半个小时,对七点二十回来的徐艾和宋洛杰说:“你们迟到了,不能有下次了,知道了没?”二人纷纷点头,像受完训的绵羊回到自己窝里。待空位填满后,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演讲:“同学们,首先,欢迎大家回到求索中学。”他故意停了一下,本想享受一番热烈的掌声,无奈学生们还不了解老师的意思,他只好继续降下去,“你们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不再是多年前不学无术的你们了。高二是整个高中阶段最为关键的一年,对你们将来的高考至关重要,希望你们能提早意识到它的重要性,不要抱着每天玩的心态念书——你们可都是实验班的学生,是最好的班级,更应该懂得珍惜时间,端正心态好好学习。学校不允许做的事情保证不做,要求做的积极完成,知道了吗?高二可是你们……”

翔宇听着打了一连串的哈欠,有种趴下睡觉的冲动,又意识到老师教导要珍惜时间,便翻开书本复习补课时学的知识,在如此大的噪音干扰下,只能拣些简单的知识点来看。无聊之际,桌子忽然响了起来,翔宇以为有鬼,心脏少跳了一下,接着传来了一阵女声:“喂,唐翔宇,老师在说话呢,要注意认真听!”

凌蝶伊的声音听着像补课时那样舒服,这让翔宇又想起了彼此互夺初吻那件事。她说,那是她的初吻;他说,那也是他的初吻。翔宇为表自己认真学习的决心,斟酌半会文字,回应了刚才她的建议:“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凌蝶伊疑惑地看着翔宇,这让翔宇极不舒服——翔宇长得并不出众,不过一张大众脸罢了,自比为凤雏。他以困惑回敬困惑,盯着她看,想要从中搜寻到什么信息。两目对视,都想知道对方在看什么,结果凌蝶伊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自在地移走视线,说:“Iknow,Iknow.Youkeepon.”看着她的背影,翔宇暗自兴喜,不知道自己几世修来的福份让自己与凌蝶伊坐得如此近,他再也不用担心学习上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了。

不知讲了多久,班主任见同学们昏昏欲睡,雅兴降到最低点,很不满地匆匆结尾:“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同学们能铭记于心。接下来是自……”

“叮铃铃……”

没等“习”字说出口,标志着下课的铃声切了进来,敲醒了那些睡着的和差点睡着的同学。翔宇惊讶班主任的口水这么多,时常五十分钟的发言,难怪同学们会打盹。有同学在跟同桌说,我原本是不瞌睡的,结果被班主任催眠了。又是一阵无聊,翔宇四处张望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打发时间的事做。耳朵里都是各种嘘寒问暖的语句,好像一个月没见,对方就能变很多似得。一不小心瞥到了徐艾,见他正埋头大睡,嘴巴与桌面相吻,直教人认为他是一**狂。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费了一下午的力气整理东西,又在风雨交加的时候跑出去吃饭,还被班主任催眠了将近一个小时,不觉得困倦就怪了。正想着,桌子轻轻地响了起来,有了上次经验,翔宇知道这又是凌蝶伊搞出的动静,抬头看向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语句。凌蝶伊脸蛋微红,在灯光衬托下像一个出浴的美人勾走了翔宇的魂魄,而翔宇眼睛看着她,心里不停地在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凌蝶伊踌躇半天终于开口了:“那个……唐翔宇,我是想说,那天晚上……可能我说的有点晚了,就是那晚,也许你忘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翔宇的脸立马变得和凌蝶伊的一样,想,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忘了呢。自从那晚后,凌蝶伊一直不敢正视翔宇,翔宇亦然,两人还像同学那样相处,却只句未提那晚发生的事,翔宇的舍友们也没有泄漏这个消息。再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话题,,已是现在。翔宇想告诉她,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对吧?这件事虽已成历史,但它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你也早点,初吻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所以我得把你牢记在心。当然,我是不会怪你的,希望你也不要怪我,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们这是“不吻不相识”对吧?沾点你的福气,没准哪天我就会一步登天——开玩笑的啦。可话一到嘴边就变了,就像看起来挺美味的食物到了嘴边却变了味。翔宇本想体现他的大度,君子形象,猛然发现自己这样做是在奉承别人,便把第二段话压进腹中随屁声一起排出体外,只说:“嗯?那晚?哪晚?我怎么了,你又怎么了?咱俩没干什么吧?”话一出口,翔宇就后悔了,意识到这些话非但没有君子风度,倒有点下流之意,周围那些笑声便是证据。翔宇开始怨自己没有提前斟酌字句,一开口就说错话,抱着侥幸看着凌蝶伊,希望她能从他纠结的面容中看出真相。凌蝶伊的脸又红了一倍,嘴巴微微发抖,哼了一声又把背影留给了他。翔宇听到她的同桌在说,C.C.,帮忙解道题吧,别和小人一般见识。

旁人问翔宇发生什么事了,翔宇只字不提。他羞愧万分,恨不该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想要向她道歉,又怕她在气头上把事情闹大,不如改天等她高兴了再道歉也不迟。想起刚才听到的C.C.,开始怀疑她是混血儿,决定找个机会满足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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