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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幻境褪去后的恐惧

在农业社会里,许多时候医生和巫术是同一件事,东汉末年著名的医圣张仲景,曾经著有一本传世巨著,医书《伤寒杂病论》。

而后来三国战乱,此书失传于世,直到晋代,太医王叔和,从宫廷太医院发现了半本,穷极一生的精力整理成为《伤寒论》,但是书中所记,后半部分的《杂病论》所记载的,就包括许多民间奇术,包括治病驱邪,通灵避鬼的许多神奇方法也都一并失传了。

再后来,宋代王洙、林亿、孙奇等人在偶然的机会发现《伤寒杂病论》的另一部分残简,将关于杂病的部分整理成册,更名为《金匮要略》刊行于世。

但是,直至后来寻找到的那一部分杂病论,也遗失了很大一部分关于灵异偏方的内容。

许多民间中医之间,口口相传地都有许多关于如何治疗鬼上身的方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鬼门十三针”,据说这十三针效果神奇,日诊风寒癫痫,夜治失魂落魄、本性大乱等等。

由于自身的关系,杨背曾经对于这样稀奇古怪的医术产生过浓厚的兴趣,只是资料太难发现,而且鱼龙混杂,根本也无法辨析,也就不了了之了。

顺涧村这个老中医有多大的本事,他自己拿不准,当时只是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态度,病急乱投医罢了。

三个人暂时是不能再回老宅里去了,于是开车跑到MZ市里,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来,好好地补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杨背就迫不及待地和姬娃娃他俩一起开车往回赶,刚进村子就直奔老中医的家庭诊所。

远远的,杨背就看到诊所的门前挤满了人,一大早的,这么多人是在干什么?

杨背不得已把车停在远处,然后从围观人群里挤了进去。

“老乡,这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杨背好奇地问身边一个伸长了脖子的大叔。

那个农夫模样的家伙头也没回地说:“这老孙头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大半夜的跑到村头老宅里去了,今天早上有人起得早,在入村口的路边发现了他!”

什么?

杨背心里一紧,连忙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一直钻到诊所的柜台前,才看到老中医被人横放在砖砌的柜台上,盖着一床被子,已经咽气多时了!

老中医那张本来就消瘦如鬼一般的脸现在变得更加的难看了,他仰躺在柜台之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房梁,嘴巴不甘心地张着,像是最后还有一句什么话没有说出来似的,脑门儿上青筋暴露,杨背伸手翻了一下他的眼皮,眼底有出血的情况。

除此之外,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外伤。

他是被吓死的,至于昨天晚上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村长和支书在一帮人的簇拥下快步走进来,杨背被一群人挤到了柜台的后面,忽然看到自己给他的那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还塞在柜台以下原封未动,杨背凑过去,趁着没有人注意,飞快地掖进怀里,然后转身走了出来。

怎么样?四毛看着杨背缩身进到车里,紧张地问。

死了!

杨背简单地吐出两个字,然后,车厢里陷入了长长的沉寂。

谁都没有说话,等了几分钟,杨背把怀里的纸袋子扯出来,扔给四毛,发动了汽车。

“你怎么还把钱拿回来了?”四毛错愕地说。

杨背聚精会神地把车掉了个头,朝着老宅的方向开去:“我给他钱是办事的,他的事儿没有办成,我拿回自己的钱有什么错?”

“可是人家把命都搭上了,你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四毛第一次对杨背表示出了不满。

杨背忽然一脚油门把车停在路边,你去,你去把钱还回去吧……

四毛不说话了。

去啊!杨背愤怒地高声叫道,都特么死了,你再给他钱有什么用?一个孤老头子,你告诉我他要这些钱干嘛?我为什么把钱拿回来,如果有人发现了这些钱,必然会联系到我们,到时候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你以为我就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吗?

四毛一只手死死地捏着那个牛皮纸的袋子,低头不语。

“好啦……杨背……”姬娃娃连忙小声地劝他。

半晌,杨背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刚刚是我过分激动了!

然后启动车子,继续朝着老宅的方向开。

“杨背你怎么还往那里去啊?”姬娃娃发现车子拐上了去老宅的高坡,顿时紧张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害死了老中医,我们必须回去看个清楚,即使是要走,我们的行李还在老宅里,难道就这么不管了?”杨背反问道。

车子开到老宅的门口停下,三个人挨个下了车,仰头看着那座宏伟的古宅。

似乎一切如常,老宅并没有因为多死了一个人而有什么不同,它的大门依旧微微地敞着,像随时在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妖怪。

杨背带头,吱嘎一声推开了老宅的大门,忽然,从上方掉下一块墙皮,啪地摔在杨背的脚边,把大家吓了一跳。

已经非常熟悉了,穿过廊檐下的漆黑,老宅的天井出现在三个人的面前,老宅依旧还在,但是,已经不再是他们记忆中的模样!

首先给三个人产生错觉的就是好像走进了老宅的后院一般,天井里,长满了野草!那些齐腰深的蒿草本来是只有后院才有的,如今,也像疯长的头发一样覆盖住了整个天井……

围绕老宅的那一圈本来鲜红的柱子如今已经变成了粉白色,似乎经过了百年的雨水冲刷一样,柱子上的红色油漆由于腐蚀作用已经斑驳得残缺不全,一块块地掉了下来。

同样残破不堪的还有老宅的每一个房间,那些古木全部都已经开裂,有些窗户也掉了下来,斜斜地耷拉在一边。

杨背他们三个禁不住互相拉住了对方的手,一起迈进老宅的正屋大堂,条案茶几等等一切都已经破烂不堪,有些是腿断了,有些是已经被劈成了几半堆在地上,万寿图的上面被泼了墨汁,漆黑的墨汁像鲜血一样已经干透,只留下一个大概的轮廓……

整个老宅,与他们昨天离开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了,如今的老宅,才真正像一个历尽沧桑,百年无人的空屋……

角落里,一只肥大的老鼠旁若无人地溜达过去,吓得姬娃娃一声惨叫,杨背静静地把她揽进怀里。

姬娃娃扬起水汪汪的眼睛问他:“杨背,过去的半个月,我们都住在这种地方吗?”

杨背无言以对,过去的半个多月,他们三个像是被蒙住了眼睛的人一样,天天出没在这荒败的老宅里,眼里看到的却是一切崭新、干净整齐的模样,他们睡在那落满尘土的褥榻上,和一切的幻觉共处……

只有那个黑衣老者,唱着童谣的鬼孩,以及那个无头的女人,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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