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昏昏的,只记得,她对鹿然说,自己恐高,然后,就晕过去了,自己是到底睡了多久,窗外的天,竟然是黑的。
她并没有打算起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觉,睡的出奇的好,好到有种赖床的渴望,并且好像也没有做梦。这样挺好,就这样躺着,很舒服,记不起昨天的感觉,也不错。
那么,可不可以认为,起码,是他送自己回来的,看着自己桌旁的水,起码是他倒的,自己身上的衣服,起码,也是他换的,这样想想,好像他对自己也还不错,并且也算得上是,挺好的。床很软,屋子很暖,一切,都挺好的。微微的闭眼,又睡了过去,很久,都没有如此的安眠了。
拿起自己的手机,开机,编辑短信“我很好”,发送“沫儿”,发送“展凡”。
每隔几天就会发送的信息,她是聪明的,她不会每天都发这个讯息,因为不确定自己每天都是安好,所以不敢去维系什么规律,就这样不定期的告诉他们“我很好”,就挺好的。
发过之后,晕晕乎乎的,便又睡了过去。恍惚间,有梦的影子。
有人问了她一些奇怪的问题,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问题,想不起来而已,自己,却为什么哭呢,而且,哭的很凶,眼泪,怎么都流不完,但是,她依旧没有醒来。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其实,是被饿醒,头依旧有些晕,眼角的泪也依旧没干,懒得管了,这些日子,她学到了一个知识,那就是,永远不要想自己为什么哭,越想,就会越难过。比如现在,她想要做的就只是想去厨房找些吃的。不过,出乎意料的,在餐厅看到了鹿然,还有,她发现,天亮了。
“我出去买了一些,你要吃点什么?”鹿然坐在餐桌前,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食物,就那样看着展瞳,那个场面,就好像,他在等着她吃早点,一起吃早点。
“你,你,没事吗?”不是有意刁难,只是她现在脑子本来就不是很清楚,这下子,就更不清楚了。他竟然安排早餐,展瞳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傻傻的掐了自己一下,微微有点疼,看来不是在做梦,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解释眼前他的举动。
“展瞳,我愿意学着,学着,对你,好点。”鹿然看得出她的讶异,也明白她的讶异,只是,他给了一个更让她讶异的答案,并且,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但是不管怎样,这句话是真的,他不喜欢讲话,但更不喜欢的是,对一般的人讲假话。
“那,我相信你。”她的头依旧是晕的,不清不楚的听,不清不楚的答。
天,真的亮了吗?虽然,阳光已经映照在了盛牛奶的马克杯上,天,是真的亮了吗?
接下来的几天,鹿然对展瞳真的很好。按时回家,好好坐在一起吃饭,吃过饭,去华灯初上的广场上走一走,喂喂鸽子,逛逛商场,他想送她些什么,在不同的柜台前,他都迟疑过,却只能停留在迟疑,每一次,展瞳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她本能的排斥,她不想收他的礼物,她觉着,幸福不能用的太快,用完了,就没有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挥霍的人,即便是从前她拥有很多的时候,她也是个懂得节约的人,何况,现在,她所拥有的,是她自己无法掌控的不确定,既然这样,那么,就更加需要知道节约。
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一点像恋人了,当然,这只能是在外人看来。他终于知道了她喜欢喝摩卡而不是卡布奇诺,却不肯牵她的手,他终于知道在午夜关掉空调因为她是易冷的体质,却不肯抱抱她薄凉的身体。他很努力的做每一件事情,可惜,他的努力只能是这么多,再多一点,他都给不起。
他对她好,他会觉得舒服点,觉得日子,或者,没那么糟糕。
他对她好,开始的时候,她会有点不安,甚至夹杂着恐慌,但当她第一次和他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想法就变了,好好珍惜,就算是要结束了,那么,毕竟还有回忆支撑,她确认了,越发的确认了,自己是真的要离开了,并且,或许是永远。
现在的她,从一个众人手心里捧着的公主变成了一个有点卑微的乞讨者,时时刻刻都在守候的他施舍,而如今,这份施舍在她看来,怕是就要结束了,她唯一能做的,就很努力很认真的守好每一秒钟,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记下与他一起的每一个片段。
如果一切止于此,多好,仅仅是不爱,即便离开,起码,没有残害。
注定的悲剧,就连插曲,都背着逃不开的宿命,明明是那么明媚的旋律,连出的谱子,就只能是悲伤。
有的生命,来的总是那样的,始料未及。那个孩子,就是她的插曲,也是这个悲剧的插曲。
是的,展瞳怀孕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很复杂。回到家,她并没有告诉鹿然,因为她不敢,她害怕,怕鹿然说不要,怕她逼她打掉这个孩子,她或者不够了解鹿然,但她却足够的了解自己。她知道,如果鹿然并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那么,这个孩子就不会出生,只要是鹿然希望的,她都不会反对。
所以瞒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或者在他知道之前,她就被丢开了,又或者,在瞒不下去的时候,她自己选择离开。她爱这个孩子,这是属于他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爱,她清楚,最后的她必须带着这个孩子离开。
只是,没有想过,离开的方式那么惨,那么的无法回头。
那天,和寻常没什么不同,目送着他开车离去的背影,展瞳静静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然后走进他的房间固执的喷满了自己香水的味道,她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让他知道自己曾经来过,仅此而已。
然后,她要为他最后一次打扫书房。
“昨晚又是一晚没睡吗?”看着他忘记关的电脑,展瞳略带心疼的想着,之后便自然的走了过去,帮他把电脑关上。关上了电脑,她就该离开的,只是,她没有,她还想为他整理桌面,于是,他便看到了。
几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是一个女子,没有穿衣服,虽然只是背部,她也知道,那是谁。
她不懂,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做。
信上的字也就只有几个。“密码已经破,保险箱已经打开。”信里面,也就这么一行字。
原来是这样,展瞳,你,真的,可以,去死了。如果说刚刚看到照片的时候,她是不想活了,那么现在,她是想去死了,非常非常的想死。
“怎么可以这样?”身体,不由自主的下滑,无法自已的颤抖,谁来救救她,她好像溺水了,呼吸,变得好难。
为什么要留下信件?手机联络不行吗?你们,手机联络,不行吗?
展瞳,感觉,快死了。
“好的,我会在赌桌上解决展凡。”他的电话还没有收线,就看到了这样的展瞳,一摊泥一样的摊在地上。
“你,走吧。”即便没打算刻意的隐瞒,他也没打算,这么快的,让她面对这些。
“我,恨死你,了。”扶着桌案,爬起来,身子晃了晃,没有站稳,但是没关系,她又爬了起来,从未接受过任何伤害的展瞳,这次算是见识到了,见识到人心可以是多么的肮脏,手段可以是多么的卑劣。想不想得通,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一点就够了,她,现在,要回家,即便是爬的,也要爬回去,自己可以不要活了,可就算是死,自己也要死在展家,那是家,那里,才是她的家。
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在经过他的时候,只是浅浅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我,恨死你,了。”便离开了,她,比想象中坚强,无论是鹿然心中的还是她自己认为的,她都要比之前的预想,坚强。
她以为自己要爬回去,只是,她低估自己了,她用跑的,因为没有钱,所以,她只能用跑的,还好,她还可以跑。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无尽的黑暗,无穷的折磨,故事的最后,她选择了死亡。她知道,那样是错的,是不该做的,但是,她还是做了才,最后的最后,她任性的离开了这个人间,曾经给予她那么多快乐人间,她还是感谢的。最后的意识里,她看到的,想到了,无法避免,依旧只有,鹿然。
初遇,敌意散,他对她说“你不配。”
重逢,心丝缠,他对她说“我饿了。”
相交,光微点,他对她说“别等我。”
伤结,凝毒疤,他对她说“你走吧。”
有些情愫,一辈子,都不会启,比如,鹿然对展瞳。
有些放弃,一辈子,都学不会,比如,展瞳对鹿然。
一句“我,恨死,你了。”终究败给了现实—“为什么,到了最后,依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