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summer的包间,凹进沙发里的人,很久很久,都不愿意起来。就像猫一样,慵懒的贪恋着柔软的塌陷,不动,纹丝不动的维系着那样的姿势,鹿然,很多时候真的很像一只猫,安静,不甘的泛着神秘。尤其是寂寞的时候,比如现在,比如易颜不在的时候,易颜,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角色,多了,不会快乐,少了,也会怅然。这样的关系,称不上熟,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算不上远,却也找不出她的记忆点在哪儿。不在自己这里,没什么不好,只是,她去到了Sampson那里,这让他有点难过。她那本就不怎么精彩人生,这下子,彻底的毁了,她似乎还有什么人的仇恨没有处理,如果这样,她能不能活下来,起码,活下来。
之前说好的约定,他办不到了;说好的同行,他放手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的音量,轻,缓,很微弱。这里面的故事,多,快,很辛苦。
“别死,能不能,活着。”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许下期望,只是这样的期许,由谁来负责?
“鹿然?你怎么在这,牧少找你都找疯了,啊?”如果不是怀疑自己的手链落在了这个房间,她不会回来,她,是那个舞女,是她选择把酒给了鹿然,也是她的选择提前了易颜的离开。再次面对鹿然的时候,她不害怕,也不紧张,或者,她并不确定,微弱的灯影下,那个蜷在沙发里的背影究竟是不是,鹿然。
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微睁开眼睛,透过光,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妖艳的令人讨厌的女人。
“我,我是西亚。”这个名字是阮心给她的,很多的女人里,阮心最看好的就是她,如果这次没有易颜的出现,那么,或者被安插到Sampson身边的会是她。
“你,怎么还没死?”鹿然记起了,那个端这酒杯指向他的女人,该死的女人。
“呵,因为大家,都太忙了,没人,让我去死。”对于没有人追究她的行为,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忙了,阮心忙着安抚易颜,秦牧忙着和Sampson交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鹿然呢,鹿然忙什么去了,她就不知道了。
“那你现在,去死好了。”动了动有些微微僵硬的脖颈,转了视角,换了个姿势,沙发上的人,又窝了回去,这次陷得,越发的深了。
“牧少爷在找你,很急,你先起来,起来了,我就去死。”听着他的话,西亚一点都不难过,现在,就只是想让他起来,这个地方,冷气,开得太大,还有,秦牧是真的很急的在找他。
“秦牧?”像是想起了什么,沙发上的人,终是坐了起来,是的,秦牧那边,还需要他。
“刚刚,牧少爷是在心姐那里,现在,或者也在?”鹿然的头发有点乱,细碎的刘海偏到了一边,光洁的额头就这样露了出来,好看,依旧好看,有没有刘海,他都是那么的好看,并且,是不一样的好看。露着额头的他,看起来,怎么说,更像是这里的主人。如果那几道刘海放下来的话,就,就比较像这里的“头牌”。
“呵呵。”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禁的竟笑出了声响。她倒也不怕,没什么好怕的,对于鹿然,她一直都觉得不怕,即便这个人,刚刚还很清楚的让她去死。
她的笑,鹿然也觉得莫名,却也没有兴趣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那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记得,去死。”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向外走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忘提醒她,去死。
“想忘,也不行啊,人,都会死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叫西亚的女子,耸了耸肩,觉得这句话,多少有点多余。这样判断过后,便也离开了这个房间,似乎她忘了,来这边,是找手链的,只是,见了鹿然,她就忘了。
“你找我?”鹿然没有去阮心那里,他去了天台,那个地方,不知他喜欢,秦牧也喜欢,所以,秦牧找不到他的时候,应该在那里,怨念。
“我说,小鹿少爷,你这是去哪儿了?”听见鹿然的声音,秦牧转身,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果然,他在怨念。
“哪也没去,一直在那。”自己猜测的地方去努力寻找,却不回最初的地方看一眼,这个弱点,看来,秦牧也没能避免。
“我以为,你离开了,我以为,你不会那么认真。”鹿然向来是一个利落之人,就如他从来不会在自己杀过人的地方,多留一秒,一度秦牧觉得,他讨厌的是鲜血的味道,后来,鹿然告诉他,他只是不喜欢让已经过去的事情滋扰自己的心,毕竟人已经死了,而自己还活着。那么,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留在那里,是什么初衷?
“答应过她的,我没办到。”这样看来,秦牧的“以为”错了,鹿然没有离开那个包间,并且对于某些他并不知道的部分,鹿然,认真了,即便食言了,至少,认真了。
“不能太贪心,你选了伊诺,就不要再可怜易颜,两个,太多了。”他将那种不确定定义为“可怜”,似乎这是最为合乎情理的一个概念,毕竟,鹿然对伊诺的爱,太久了,久到失去了让人怀疑的价值。
“又能怎么样呢?”挺无力的,无论是对伊诺还是易颜,都挺无力的。他爱伊诺,却就只是停留在爱,一步都不可以向前,他对易颜,有过约定,却终究只是说说。曾经,很多人在死前,祈求他的饶恕,曾经,他嘲笑过那些人的愚钝,执拗泛着愚蠢,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又何苦糟蹋自己的心。现在的他懂了,那种本能衍生出的无力,不做点什么,心口的郁结则无法排解。那些时候,这些人的感觉,该是这样的,没错。
“她不会死,因为恨,所以,不会死。”他只是这么认为,并不确定,但还是说了,即便并不一定有用,他也知道,鹿然介意的或者不是她的生死,而是自己“对不起”她的这个事实。
“那,又怎么样呢?”无论在Sampson身边的易颜是死还是活,他都不认为他们有继续利用她的可能,这,太有悖常伦。
“我知道。”从一开始,秦牧也没打算一个丫头能真的帮上什么忙,就只是想让她从鹿然身边消失,永远的消失,她的存在,他总是有种不安。
“秦牧。”鹿然上前了步子,伸手抓住了秦牧的手臂,很久,没有这样的叫过这个人的名字。他知道,知道什么?怎么感觉,自己,被耍了?
“我就只是想他离开你的身边,仅此而已。”秦牧拿不出易颜不好来作为说明,本对于他这种人而言,看谁不顺眼,除掉便是,只是,易颜,是鹿然身边的人,并且,鹿然对她,还不差。所以,他知道,不能来硬的,而这次,Sampson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鹿然在生气,他明白,鹿然气的不过是他的“不坦诚”。上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哦,好像是秦牧自作主张的替鹿然去杀了一个任务,结果,躺在床上半个月,那次,鹿然真的有五天没有个他讲一个字。
风起了,凌晨的风凉凉的,犀利了肌肤的纹理,也清醒了微醺的思绪。
“对不起。”这三个字,鹿然之于秦牧,从未讲过。他们之间,原本不需要这三个字,从小一起流血的哥们,从来不需要这三个字的。
“小鹿,我”秦牧慌了,鹿然的抱歉,他真的慌了,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过分,过分到让他生气到这个程度,他刚刚给的三个字,太过于沉重疲惫,那,是他们之间的禁忌,没有人可以约定,却也一直都默契着不去提及。
“秦牧,我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所以,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真的,不要了。”看着有些惊慌的秦牧,鹿然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不能够再正确的正确。
看着鹿然的坚定,秦牧懵了,此刻,他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鹿然是在生气,还是认真的决定了些什么,抑或是因为生气了,所以不冷静的决定了些什么?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从小到大的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他秦牧,就鹿然一个;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秦牧,也就鹿然一个,于鹿然,亦此。
“我找你,想说的,是关于试验的结果和数据我已经传真给了Sampson,以后的事,看情况再说。”他没有再提让易颜拿配方的事情,因为那原本就不是一个存在过的想法,只是他也没有提及他们以后的打算,这样模棱两可的告知,让人隐隐的觉得,是不是他也在生气?
“嗯,听你的。”松开了捏在秦牧左臂上吃力的手,鹿然吸了口气,转身,便离开了。即便是生气了,他还是会听秦牧的,他一直都知道,秦牧是个相当智慧的人,无论从前,现在,抑或是将来,他都会是个智慧的人。所以,他必须走到最后,这样才合乎情理,也只有这样,他才回安心。
看着他离开,秦牧没有叫住他,只是他知道,这次之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不是因为易颜,而是,是真的到了选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