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场的后门离开的时候,下雨了,好在,不大。却也湿了发,湿了手臂,湿了脚趾,最后,湿了眼睛,选择从商场离开,还有一个原因,她想买一只洗面乳,一只薄荷味道的洗面乳。这种洗面乳,从来,她都是在这家商场买的,这次回去到洛晗那里,或者就没机会来这里,就算是要离开这里,那么至少,带上一只,祭奠抑或是凭吊,也好有个应景的。
何苦呢,易颜,这又是何苦呢,这,只是一只洗面乳而已,而已啊。
付了款,拿到手里的时候,却有了这样的感慨。
雨,不大,也不停。腿,疼了,在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很疼了。那次“车祸”虽然是假的,倒也是受了伤的。不行了,这么走下去,怕是撑不住了,况且,有一件事,她一直都忽略了。她是路痴,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到洛晗的地方。这个时候,她想到了
“我现在宇星大厦这边,麻烦你派人接我回去”点击发送,接收人“薇琪”。
洛晗现在,应该很忙,没时间搭理她,那么,她还可以找的,就应该是薇琪了,好在,上次,留下了她的电话,不然,现在的自己,真是有点惨了。
很快,那边回复了“好的”,再过了大概十分钟,在她雨中数够了六百下之后,车来了,薇琪坐在车里。再然后,她进了车,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她,还是发烧了,又,病了。
“易颜,下车了。”薇琪轻轻的推了推她,示意她到了。她醒了,这次,没有晕。
什么都没来得及整理,就被带进了洛晗的房间,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洛晗怎么了,怎么,这么急?自己在鹿然那里,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走进到洛晗的房间,她的心跳的很快,那感觉,难道说是有点害怕?
窗帘是拉着的,看不到一点的光,因为室外的关系,她可以看得到洛晗坐在床上,双手插在头发里,很苦恼的样子,他的周围,散落着的,是很多碎裂的,酒瓶?地板,好像脏了。
懂了,易颜懂了。对于这样的男人而言,发生了什么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接下来要怎样?要谁死?要谁以什么样的方式死?
示意薇琪出去,并且随手关上了门,这下子,这里,真的,黑暗一片。
适应,她需要适应两分钟,当视觉神经适应这里的黑暗,她才有办法向前走。
待她逐渐清晰捕捉到他的剪影后,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看起来,这次,受伤的,是他。
“怎么了,哥?”这个称谓,至今为止,她仍觉得不够合适,毕竟自己有自己的哥哥,只不过,这个男人原本的那个妹妹,没了。那么,这个称谓在这个时候,听起来也许会让他舒服一点,当然,他应该是无暇顾及。
“伊湛,在美国,带人扫了我家。”他很激动,声线沙哑,牙齿间摩挲着恨,狠戾并且肆意的泛滥。他的手抓着易颜的肩膀,那种力道,倏然之间,指尖释放出的了本应隶属于刑具能量。
是疼痛的阈值降了,还是,自己太虚弱了,肩膀,怎么这么疼,不会是,碎了吧。
“你父亲,那天也在。”他有必要说明,这悲惨的漩涡里,也有她的事。
“你,你,你说,什么?啊?”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糟糕,心脏,要脱落了。
“你父亲,死了,汪雪琳也死了,而我父亲,还在昏迷。”说完这句话,他的意思表达已经明确,他还可以继续蒸腾着他满腔的恨,可是,他面前的这位,再一次,不争气的,晕了。在完整的听完这个句子,就晕过去了,心脏,真的,脱落了。
她倒下去的地方,太不正确了,那里,瘫着一堆碎片,刚刚,洛晗喝了很多的酒,他恨,恨伊湛,也怨自己。伊湛从来都不是一条狗,那是一只狼,自己早该有所防备,自己对于他的低估,这次过来,他的缺席,自己的疏忽与不屑,罪无可恕。
血,即便是在这种黑暗的地方,洛晗依然看得到,易颜流血了,倒在那么多的碎玻璃片上,怎么可能会,不流血,不行,这个人,不能再流血了,否则,搞不好,就真的,死了。
“易颜,你听着,我救不了展瞳,救不了你父亲,救不了我母亲,但是,你听着,我一定要救你,易颜,我会救你。”抱起她,踏过碎片,向门外走去,今后的路,他们注定一起,和鹿然和伊家之间,定然人鬼殊途。
伊湛,我会毁了你的一切,从你女儿,开始。易颜的血弄湿了他的手,脚底的碎片划破了他没有穿鞋的脚底,让他流血的人,必定要灰飞烟灭,才符合伦常。
“少爷,小诺小姐回伊家了。”完成和林威一等人的交易,急匆匆的便赶回来的鹿然,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对于这样的场景,也没什么好意外,毕竟,这里,不是伊诺的家,在她自以为犯了一个错误之后,离开了,因为不安,因为内疚,所以逃开了。伊诺,确实是这样的,他所了解的伊诺就是这样,即便自己没有让她看见易颜的样子,她,却还是离开了。怎么都赶到一起了?易颜走了、伊诺也离开了,这下子,他,真的,一个人了。
眉间的乌云,凝结成片,心,有点不舒服,不只是一点,他,还是没留住伊诺,她,还是回家了。不只这样,易颜,也丢了,至少江天是那么说的,说在商场的时候,他去了一下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易颜就不见了。
“你说过,我可以相信你,结果,你还是骗我,易颜,你和Sampson,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他还是查到了,江天还是帮他查到了,那天,试图撞伊诺的那辆车,里面的司机是一个叫薇琪的医生,是Sampson的私人医生。
“易颜,路,是你走绝的。”一步一步的走回房间,走向他自己的房间,那个伊诺住上过一段时间的房子。
打开门的时候,视野所及,什么,都没变。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香气,是鸢尾香的味道,那是伊诺喜欢的味道,她,最后,把她喜欢的味道洒在了这里,曾经,好像也有谁这么做过,将自己的屋子都洒满一种味道,那种香水的味道,他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香,而那个人,却死了很久了
走到床边,停在床头柜前,输入密码,打开抽屉,里面住着的,只有,一把手枪,白色的手枪,高贵并且儒雅,这样的枪,沾上鲜血,想一想,应该是一件让人懊恼的事情,不过,手枪,不就是用来杀人的吗?杀手的本能,不,也就是杀人吗?
“爸爸,爸爸,爸,啊!”她从噩梦里醒来的时候,无例外的,手上又打着吊瓶。
“洛晗呢,我要问清楚。”胡乱的扯着扎在自己手上的针,那东西,让她烦躁。
“不准发疯,不准发疯,你身上的伤,很多。”薇琪是用吼的,试图安稳易颜。
“我要问清楚,谁死了,他刚刚说,谁死了?”毕竟她才十八岁,昏迷前洛晗对她讲的话,她接受不了这个设定,或者是入戏太深了,那么,现在他要醒来,清醒过来,父亲只是去了美国,什么死不死的,那都是台词而已,这场戏,她不演了,“片酬”也不要了。
“展沫儿,是的,展毅死了,被伊湛打死了,一枪毙命,你还想听什么。”洛晗的出现,总是合时宜的,每次,都是在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就来看她了。
“鹿然,这场游戏我不玩了,你别闹了,放过我吧,求你了,放过我。”她哭了,认输了,并且,在求饶了。
“展沫儿,死亡于你而言,不陌生,所以,你,不可以退出,我要你和我一起,一起鉴证伊家的消亡,鉴证鹿然的死亡。”握住她的手臂,轻轻的将她放到自己的怀里,现在的洛晗恢复了冷静,现在的洛晗,温柔,非常非常的温柔,声音,稳稳的,让人安心,当然,如果前提是过滤掉那句话的内容。
“你走开,我不信你说的,你走开,求你了。”这样的怀抱是温暖的,在这样的温暖里,她的挣扎有了尴尬。展瞳死的时候,她,没有倒下,现在,一样的场景,并且,她也不是亲眼所见,怎么,就崩塌了呢?越长大,越脆弱了?
“颜颜,还有我,我会牵着你,杀人,放火,我都会带着你。”他没了母亲,怀里这个没了父亲,他没了妹妹,怀里这个没了姐姐。境遇那么相像,这种关系,称为亲人,不为过。
“尸体呢?人死了,那,尸体呢?”信了,一开始就信了,再早一点,从展家遭遇重创,而展毅丝毫没有动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出事了,要么,是很好很好的事,比如和自己想一起的人,在一个收不到不好的消息的地方生活,要么,是很糟很糟的是,比如,已经死了。这两年来,她一直在默默的相信着前者,而现在,有人告诉她,其实,正确的答案是后者。
“在陵园,在伊湛安排的陵园,你父亲和我母亲,还好,他们的墓地,是一起的。”
如果说这都算得上一种安慰,那么,什么是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