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别闹了，杀了我吧，你不是杀手吗？杀一个人，对你而言，多么容易，所以，求你，不要再讲奇怪的话，杀了我吧，一枪而已，鹿然，你别那么小气。”鹿然的话吓到了她，她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饿了，连自己的哥哥都杀了，现在，她唯一想的，就只是死亡，死在鹿然手上，顺带着，祈祷，下一世，不再为人。
“易颜，我不想一个人，你真的死了，我也真的不会好过。”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对于鹿然，已经是极限。五年时间，他承认他变了，变得容易疲惫，变得不再自信，他人生里唯一的一道光灭了，他知道，剩下的日子，就只有孤寂。而易颜似乎就是可以涟漪起一汪死水的微风，那样的环境下，唯有她可以生存，他们，曾经是盟友，他还记得。
“混蛋，你干嘛对我讲这样的话啊？”身体一点点的下滑，然后，跪在了地上。她哭了，刚刚都没有的，现在，却哭了。水滴结殇，凝铸成痣。他们之间，句点难圆。
“别让我一个人，易颜，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们之间，算不清了。”爱有过、恨有过，唯一不曾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就是“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不明了。
“那，我们一起死好了，你愿意吗？死了，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对鹿然讲话，眼睛却没有看他。不能看他的眼睛，怕是看了，这句话，就真的讲不出来了；怕是看了，就什么都愿意了，哪怕是活着，都愿意了。
“易颜，我不愿意我，我要你和我一起活。”干净利落的回应，拒绝然后邀请，杀死然后重生。
“我，我杀死了我的哥哥，我为什么要活着，不行，不能活着，配不起这世间的呼吸，所以不能活着。”她的灵魂脏死了，想要安心，就只有下去地狱才可以，怎么还能活着？
“易颜，你有活着的理由，我可以给你一个活着的理由。”西亚放开了李灿，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清清楚楚地告诉易颜，她有活下去的理由。
“嗯？”她在意了，果然，她的内心对于生存有着渴望，因为有人邀请，所以有了渴望。
“你哥哥，还有个女儿，五岁了，要不要，照顾她？”那个孩子，其实已经在西亚的家里，那是她准备用来对付展凡的筹码。她会不择手段地除去一切对鹿然不利的因子，展凡也不例外。她也曾经想过，会不会，会不会因为鹿然对自己的冷漠，她就真的入了戏，转而将自己的枪口对准鹿然。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她永远不会背叛，真的，是永远。
“孩子？”听到这个字眼，好像看到了光，好像感受到了氧气的温度。孩子，是生命最为美好的寄托。西亚刚刚说什么？展凡有个孩子，他，居然有个孩子，还是个女儿？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有个女儿，真的太好了。
“没错，易颜，你的哥哥，有个女儿，仔细看的话，那小姑娘，和你是有些相似的。”一步一步地走向易颜，那个悲伤的蜷缩着的身体。
“像我，你说那个小孩子长得像我？”这句话对她的吸引力太大，居然，居然会有一个生命，长得和她相似，这听起来，真的是太过于迷惑的事情。好像，真的，不想死了。
“嗯，孩子像姑姑啊，易颜，活下来，好好照顾她，好不好？”西亚跪在易颜的面前，手轻轻地抚着易颜的额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西亚觉着她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生了一场大病，她，还真是一点都没长大，现在的她，依旧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姑姑？”陌生的要命的一个词，却又是喜欢的要死的一个词。居然，居然有人要叫她“姑姑”。真是太好了，好到根本没有办法去相信。
“是啊，你看，有小孩子要你照顾，你不关她，她会很可怜，会被送入孤儿院，那种地方，很糟的，易颜，你舍得吗？”西亚没有说谎，那个孩子过得不好，楚萱死后，跟着展凡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过上好日子，一个眼里满是仇恨与杀戮的人，怎么会照顾好孩子。
“孤儿院？”现在的她意识是薄弱的，她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抓，然后串起来消化。
“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的，没人要的孩子才去那种地方，可那个孩子不一样，她明明还有你的，易颜，你得照顾她。”活了这么久，西亚从不觉得自己可以这样温柔，对着易颜，就像对着一个孩子，一点点的哄着，怕一不小心，她就碎了。
“就只有我了？可是，可是，我杀了她的父亲啊。”还是绕了回来，问题依然存在，并且，更糟了，她要怎么对那个孩子讲？我是你姑姑，然后杀了你的父亲？
“没关系的，易颜，你忘了吗，这个孩子的父亲毁掉了这个孩子的母亲的一家，易颜，你还记不记得，楚萱的一家都毁在了你哥哥的手里。”这个孩子的身世，已经足够可悲，这个程度，却也真的不在乎再多画上一笔。
“呵呵，真可怜，这个孩子，比我更可怜。”哭着哭着的，她就笑了，连眼泪都在微笑。
“鹿然，你看，我不用死了，我答应你了，不死了，我不死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她在笑，看起来，比死更难过。
“你累了，休息一下。”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正常的人，李灿在需要他的情境下，出场了，这个时候，易颜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医生，一个可以暂停住她无垠的痛苦的医生。
对着她的后颈敲了下去，然后很配合的，她就晕了，晕倒在展凡的边上，头发上沾染到了地上的血渍，看上去有些刺眼。
“李灿，娶了你身边这个女人，否则，我就杀了她。”鹿然并不清楚要拿西亚怎么办，西亚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却什么都给不了。而他口中讲出的这个办法，并没有道理，他不确定这两个人在这之前是否是认识的，甚至不确定李灿现在有没有成家，有没有自己的老婆。
“鹿然，你疯了？”对于他的提议，李灿惊讶的程度不亚于被西亚挟持。
“你必须答应。”鹿然任性，从小就任性，他想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人拦得住，他想要别人做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人拒绝。
“那她呢？就算我答应了，她会答应吗？”看着西亚，一个可怜的女人，他有点心酸。
“我答应，鹿然少爷，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嫁给他，挺好的，有个家，挺好的。”讲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的，不是她要嫁的那个男人，而是鹿然。她试过，也挣扎过，离不开、放不下更断不了，这辈子，就这样了，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好好的，我希望，展凡是最后一个因为我而死亡的人，我，累了。”走到易颜的身旁，抱起她瘦弱的身子，走向门外，这栋房子，他不再想回来。他，想要重新开始。
“你真的要嫁给我？”李灿是认识西亚的，那种女人，在Madsummer没有人会不认识。
“不用结婚，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我只是活在你身边的而已。”她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鹿然会这样，会这样奇怪的想法，不过答应与不答应，对于她的人生，都没有影响，所以，为什么拒绝呢？不会拒绝，却也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所以，讲了这样的话。
“鹿然身边的人，都不好幸福，非死即伤，曾经一度，我以为我逃掉了，结果，又被揪了回来。”他是个医生，医术高明，却始终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似乎他的人生，和西亚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他们的命运从来不在自己的手里。而对于西亚的提议，他也没有正面的回应，就只是单单地想试一试，和一个人一起生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也许，会好过一个人？
“我不是很会做饭，但是会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如果愿意，你可以领养一个孩子，我帮你照顾；我可以出去找一份简单的工作，比如蛋糕店什么的，赚点薪水，给家里买点绿植，这样的生活，你愿意吗？”望着窗外的阳光，温暖轻柔，说着滋润心田的话，只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幸福？反而，难过得要死。
“西亚，我们一起生活吧，就像你刚刚说的，我们，试着一起生活。鹿然，长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一种怎样的心境承载着这句感慨，鹿然，他的老板，在他心里，却从来都像是一个孩子，任性的孩子。而如今，他觉着这个孩子长大了，因为他终于知道了“累”。
“好，一起生活，幸运的话，也许幸福，之前的人生，好像把这辈子的糟糕都用完了，所以，接下来，会幸福吧。”
那日，午后的太阳柔柔润润地洒满了空间，两个人，一起约定了幸福，至少，尝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