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搬到了城外的山上疗伤，只带去了一个奴婢。
于是海兰珠只能洗手做羹汤，开始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自从搬进木屋，皇太极每天总是一个人坐在门前，面对一群咕咕叫的鸽子，而海兰珠会在每个早晨，走到缺了一角的木桌前放下一碗白粥，然后盯着他喂鸽子的背影离开，等到中午，再来收走空了的碗和用过的筷子。
他有时站有时坐有时也会走几步，就这样从日初到日暮，度过了一整天。
他的确是来疗伤，却是来疗心伤
海兰珠在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从厨房出来，走到客厅的桌子旁，不自觉地看向一个方向，皇太极仍然站在那儿，一袭黑衣背影，颀长地立在月光之下。
她心甘情愿地为他做汤，是因为同情他。
再也没有人可以站在在他身边，为他捧上一杯白堕，也没有没有人和他一同举目仰望月光。那个在月光之下，虔诚祈求他安好的女子已经永远地离开，他失去了用心爱着他的一个女人，这便是他无情的代价，这便是他严酷的惩罚。
海兰珠真不觉得还要为谁去鸣不平，所以放下那一碗羹汤之后，转头就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他忽然开口。
海兰珠站在原地，等到他开口叫她过去，便服从地走过去，这是一个奴婢该有的态度。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吗？”他侧过脸，又问。
海兰珠低着头，失神地摇头。
“因为你是十四弟的人。”在这么多兄弟里，他唯一尚存信任的就只有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
海兰珠一声不吭地点头。
“更因为你是个哑巴。”
奇怪的理由，海兰珠抬起头，看到他仍然在仰望月色。
“雅哈娜离开后，我有时也会想起她，一个温婉斟酒的背影……我记得更清楚的是白堕酒的味道。”他寡言少语，今天之所以突然说这些，多半因为她是个哑巴，哑巴只会听不会说，更不会泄漏秘密。
“那把匕首你留着，我会向十四弟说，以后就跟着我吧。”
对于一个多疑的人而言，一个哑巴随从，用着也会格外放心。
“其实我不是哑巴。”海兰珠忽然开口。
皇太极一惊，收回视线，扭头盯着她。
这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海兰珠喉咙上的伤早已痊愈，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不得不开口，她想不到那天的情景，但是能感觉到那时的危急和迫不得已，为了更好地隐藏，她早就构想了无数种情形，习惯性地提醒自己做个哑巴，她做得很好，只是没有想到，拆穿自己的时候，竟然是在最防不胜防，最无关痛痒的闲聊时。
海兰珠反应过来，转转眼珠子，没有反口的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满意她哪里，她必须改。
“我不是哑巴。”说完这一句就停了，两人之间只剩静谧的月光。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太极皱眉。
“不喜欢说话的人。”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似乎这样就能解释她为什么装哑巴，可是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无力，所以她不得不重复，“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哑巴，我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那么……”他脸色忽然变得复杂，“我不能留你了。”
一群鸽子扑嗤嗤地在头顶璇飞，海兰珠的耳朵里只有他无法抗拒的决定，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是因为他的眼神宁静平和没有一点杀气吗？
在他的面前，连死亡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八哥，我的人，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鸽子群飞过时，一个人影忽然从空中落下，横在了两人中间。
如果不是多尔衮及时赶来，也许她真地看不到启程时的日出了。
“你舍不得？”皇太极不屑冷笑，嘲讽道，“看来爱新觉罗家族又有一个栽在女人手上了。”皇太极指的另外一个就是代善。
“我是怕八哥舍不得，到时候又怪我没阻止你。”
“你以为我会像你们一样？”皇太极隐隐发怒。
“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会要八哥看道她真正的模样。”多尔衮护在她面前，侧过脸微笑。
海兰珠却丝毫没有感到危险。
“好，明天早上，我就要你亲自动手，毕竟是你的人。”皇太极顿了一下，负着手走向木屋，路过多尔衮身侧时，冷冷一睨，“进来，我有事交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