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龙月离轻轻放下蒋芍青的身子,不舍的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眼里很是眷恋:“云儿……”
他很不舍与云倾城一样的脸竟变成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然后他离开北殿,回到书房,叫人唤来当日伺候蒋芍青左右的两个宫人。
两个宫女微微颤颤的来到书房,一进门就有其中一个宫女摊到在地,再看,却已是昏了过去。
另一个宫女被吓到,怔在原地。
龙月离从始至终都只是冷漠的看着,半晌,才问道:“你可知是谁伤了青夫人。”
那宫女听到问话,即刻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如筛糠:“回禀太子……是……是……”眼睛不自觉的瞟向旁边昏过去的人。
龙月离瞬间就明白了,于是叫道:“来人。”
站在一旁的常青出列:“属下在。”
“将那贱婢弄醒再丢到树林里喂猛兽。”
“属下领命。”作揖之后,常青便走过去将那昏倒在地的宫女如死物般拖着往外走。一旁的那个宫女则又惊又怕的目送着。
直到龙月离又出声:“今早夫人去东宾阁发生何事。”
宫女闻声即刻回神,战战兢兢的趴下身子:“回太子,今早用过早膳后夫人就说要去东宾阁探望姬小姐,奴婢和红鸾便随着了。”咽咽唾沫,复又继续:“去到之后,夫人便慰问了姬小姐几句,哪知姬小姐就对夫人下逐客令,夫人好心招怨,便生了气,让奴婢和红鸾……将那姬小姐拖出去杖打五十……”
听到这,龙月离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就在奴婢与红鸾奉命行事之时遭到姬小姐的猛烈反抗,在争执间红鸾被姬小姐推开撞到了夫人,她头上的钗子刮到了夫人的脸……”
龙月离紧绷着表情,看不出喜怒。
“之后……之后太子您也知晓了……”话毕,宫女便怯懦的跪趴在那不再言语。
半晌,才得令:“下去罢,好好照看夫人。”
宫女一直悬着的心便稳稳妥妥的放了下来,满心欢喜的应了声“是”便起身退下了。
龙月离静静一人坐在座位上,阴沉着脸,眼中一片寒冷。
鸟语花香的庭院中,一小池塘边放着一张软塌,软塌上半倚躺着一位戴着面纱的窈窕淑女,软塌前摆着一个矮桌,桌面上放着各色水果,一个宫女蹲在一旁喂她吃着葡萄。好不惬意。
不一会有人从院门徐徐而来。
来人正是襄阳。
他来到桌前,给回音小行了个礼:“小姐。”
回音抬抬手,然后对蹲在一旁的宫女说道:“你先退下。”
宫女起身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襄阳这才走近回音,肃着表情:“姑娘,我们真的要一直呆在这等那子虚乌有的大夫?”
回音平躺下身子,小小伸了个懒腰:“既是子虚乌有的,那么给他们再多时间,他们也找不来,届时我们等得”不耐烦“了,自是有理可离去。”
“可姑娘,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襄阳再如何懂事也不过是个未成熟的少年罢,性子自是有些急躁。
“襄儿莫急,你就趁这几日养精储蓄为以后的行程作准备。”
“……对了,姑娘,我听说了今早那青夫人到你这来……”襄阳忽然问道,语气隐含着担忧。
“怎么,襄儿是在惋惜那倾国倾城的美娘子?”
“姑娘,你明知我不是这个……”
“呵呵,无论如何这错是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怪只怪那青夫人出门走霉运。”
闻言襄阳松了口气,毕竟蒋芍青是在回音的房里出的事,外边的人多在猜测是回音动的手,本无八卦之心的襄阳听了这传言才急的唐突问了回音这问题。
一般情况下他是懒得理这些的。
恰在这时,一声通传从远门传来“太子驾到……”
回音和襄阳下意识对视一眼,襄阳退开几步适当距离。
回音敛去慵懒的表情,坐起身,抚了抚面纱,勾起唇角。
等龙月离出现在视野里时,回音才不紧不慢地的站起身,慢吞吞的欲要行礼。
龙月离的声音就率先响起:“姬小姐不必多礼。”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大步走到了回音面前,欲伸手去扶住回音的身子。
回音停住了动作,却又因龙月离的举动而退后一步,不想身后就是那张软榻,登时就绊倒了身子往后倒。
龙月离反应迅速的反手揽住了回音后仰的腰身,这一揽,就将她揽在了自己怀中。
顿时两人皆是不同心境。
回音却动作更快的推开龙月离,而龙月离被回音大力推开趔趄倒退之时连带着将回音的面纱碰掉了,之后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龙月离大睁着眼傻傻的看着回音,回音也回以怔愣的目光。
一旁的襄阳则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
时间彷佛静止。
回音最先反应过来,捡起飘落在地的面纱重新蒙上,一边调笑道:“怎么,莫非六儿太丑,吓坏太子了?”
龙月离收回目光,干咳两声:“不……姬小姐千万别误会,本宫只是……只是奇怪为何姬小姐的脸……”
回音闻言表情变得落寞,眼中隐隐泛起水光,声音也哽咽:“这都是因为……因为六儿的病……”
“何种病竟可致人容貌变得如此?”
“六儿也不知,就是来了龙啸不出半月,六儿便发现自己的容貌慢慢变成这副模样……”说罢就低下头用水袖轻轻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龙月离又觉得尴尬,但又觉得眼前人总给他熟悉的感觉,以至于他又想走又想一探究竟。
直到一旁的襄阳走上前,担忧的看着回音:“小姐,莫难过了。太子已经为你去找大夫了,一定能治好的。”
龙月离这才说道:“这位少年说的是,姬小姐别太难过,本宫一定会为你找来那个大夫的。对了,本宫想起还有一事未做,如此,本宫就不打扰姬小姐了。”
回音冲他福了福身,龙月离点点头便转身匆匆离去,似是多待一刻都是如芒刺在身极为不适。
回音漠然的看着龙月离离去,最后转为阴冷的表情,甩了甩衣袖,坐回软塌上。
“姑娘,太子这次过来,可是为了今早之事?”襄阳问道。
“除了那事又怎能让贵人事忙的太子亲自来一趟?不过是被我的样貌吓得忘了罢了。”说罢回音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嘴角噙着冷笑:“果真奏效。”
襄阳想起先前那幕,回音那五颜六色惨不忍睹的脸,不禁胃里一阵翻腾,表面却始终保持着镇定。
夜半三更,蒋芍青从睡梦中醒来,察觉到身边躺着个人,惊得起身一看,才发觉是龙月离,惊喜连连却又联想到添了三道疤痕的容貌,不禁又潸然泪下。
睡梦浅浅的龙月离听闻啜泣声,幽幽醒来,看见了坐在一旁捂脸而泣的蒋芍青,懵懵然看作是云倾城。
于是他心疼的向蒋芍青伸出手:“云儿……”
蒋芍青瞬间停住了哭泣,放下手愣愣的看着龙月离。
只见龙月离已将手抚向她的脸,轻轻来回摩挲,嘴里也极尽温柔的叫着:“云儿……怎么了。”
蒋芍青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看着黑暗中的龙月离,哽着声音:“太子……云儿是谁?”
龙月离闻声醒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张添了三道疤痕的容颜,在黑暗中怪为渗人。
龙月离惊得即刻就弹起身子:“青儿……”
蒋芍青却不依不饶了:“太子,云儿是谁。”
龙月离语噎:“云儿是……”
蒋芍青带着哭腔喊道:“太子果真是嫌弃青儿这面皮了,如今青儿毁了容,又失了太子,今后活着还有何意思。青儿不如一头撞死在旮旯角算罢。”说罢就要越过龙月离下床冲向那桌脚。
龙月离一把抱住蒋芍青,用力的箍住她奋力挣扎的身子,嘴里无奈:“青儿……本宫并无嫌弃之意,本宫只是花了眼认错了人。”
龙月离还这般亲密蒋芍青,不过是因为她的脸始终是跟云倾城一样,就算多了几道疤痕,但模样还是在的,龙月离不过还是为留个念想罢了。
“呜呜~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样丑陋的脸,青儿看了也会忍不住作呕,如何能委屈了太子日夜对着这恶心的脸……”蒋芍青哭哭啼啼的趴在龙月离的怀里喃喃道。
龙月离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不吭声,任她说着。
最终蒋芍青还是在龙月离怀里再次入梦,龙月离抱着她坐在床榻上,在黑暗中凝视她的容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往昔那倾城的柔美笑脸。
翌日清晨。
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划破东宫的上空。
龙月离被这声音吵醒,颇有些不耐烦,刚坐起身,就有个人一脸惊恐冒冒失失的撞了门进来。
龙月离恶狠狠的目光瞪向来人,感觉到身旁空荡荡的,一转头看去,身旁空无一人。
那人就及时禀报:“太子,不好了,太子,青夫人……青夫人她悬梁自尽啦。”
龙月离顿时就怔住了,半晌才下了床快步走向跪在地上的人,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青……青夫人……她……在正殿中悬梁自尽……”刚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如今又要应对暴雨欲来的龙月离,宫人心中一片哀嚎。
龙月离狠狠的将宫人甩至一边,风风火火的就往门外走了。
当他来到正殿时,已有一些宫人围在了那里,房梁上还挂着一条白腰带,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人群有人发现了门口的龙月离,遂即跪下大喊:“参见太子……”
其余人听到声音都急忙转过身来向衣衫不整的龙月离下跪行礼。如此一来他就看到了人群中唯一躺着的人,不,已经可以说是尸体了。
原来一个人可以因容貌绝望至此,原来一个人已经生无可恋,就是神也阻止不了。
龙月离没有走过去,反而是盯着尸体看了会,镇静的说道:“好生为青夫人厚葬。”然后就转身走了,再无刚才那慌乱的失魂模样。
宫人们应声是,便也呆呆的目送着龙月离缓缓离去的背影。
如今虽是冬季,但他从不觉得寒冷,如今他站在长廊中望着院景,却感到刺骨的寒冷正啃噬着他的身心。
不管如何,他终是连念想都失去了。今后连那皮囊也看不到了。
他从没爱过蒋芍青,他只是惋惜,惋惜她的那副与云倾城一模一样的皮囊罢了。他更不会愧疚,他是自私的人,从他为了云倾城而加害于回音便可看出。
而回音也才晌午才得到这消息,心中说不出的惆怅感,看来那蒋芍青想法太过极端了,她只怕自己毁了容无法在这东宫立足下去,她却不知道,她拥有着与东宫之主的一生挚爱的一模一样的面貌,回音相信龙月离绝不会就此嫌弃蒋芍青,却不想是蒋芍青先嫌弃自己。
所有一切,只化为一声惋叹。
才进了东宫不过一月,就香消玉殒。仔细想想,似乎也有回音的因素在内,但多数都是她自找的。
蒋芍青入葬后,东宫一切如常,龙月离照常去龙皇的御书房商议国事。
起初龙皇和皇后得了消息都担忧不已,但见龙月离像无事人般,都才放下心。
过了几日,回音适时的遣人向龙月离提出要离开的意思。
却不想被拒绝了,理由竟是已找到了大夫正在来宫途中,让“姬小姐”稍安勿躁。
回音听得这话,顿觉心惊。
这怪病和大夫都是她胡乱编的,龙月离怎能真的找到?只怕其中有诈。
于是回音再次遣人向龙月离表明去意已决。但换来的却是龙月离亲自上门。
“姬小姐何故如此急于离去?”龙月离一来就是怪怪的语调。
回音冷冷的瞥了龙月离一眼:“六儿既要离开,就是心意已决,太子何必挽留。”
“本宫只是担心姬小姐途中发病,姬小姐若有什么大碍,我龙啸也脱不得干系,如今本宫也为姬小姐找到那大夫,何不治好了病再上路也不迟。”龙月离一番好说歹说……
“不必了,我这病一时半会也发作不了,太子还是放行吧。”回音冷冷回绝,没有丝毫余地。
龙月离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这么说,姬小姐是不给本宫这个面子了?”
“堂堂龙啸太子,何须我这小小印风子民卖你面子?”回音毫不留情的回嘴。
龙月离不想回音竟这么敢顶撞,一时气极。
龙月离忽然笑了,眼睛死盯着回音,嘴里却叫道:“来人,将人带上来。”
回音又是疑惑又觉不妙,可又保持着平淡的表情,好整以暇的回视着龙月离的目光。
很快就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羸弱不堪的人来了,回音觉得这人有点熟,仔细看那人鼻青脸肿的五官,回音才发觉竟是邢彬。虽很惊讶但表面依然毫无异色。
龙月离让人抬起邢彬的头,看着回音对他说道:“睁开眼看清楚,她可是前段时间一直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
邢彬朦朦胧胧抬起眼皮瞄了眼眼前戴着面纱的回音,淡淡的收回目光摇摇头。
回音见得邢彬的反应,心中松口气,用嘲弄的目光看向龙月离:“太子殿下,你是悲伤过度认错人了吧。六儿怎会认得一个阶下囚呢。”
龙月离却上前抓住了回音的手腕,冷冷的逼近道:“你装的不累?”
回音挣了挣却挣不开,只怒瞪了龙月离一眼就别过脸去:“不知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龙月离忽然扯下回音的面纱,被回音狠狠推开,回音想夺回面纱却被龙月离闪身避过。
龙月离扣住邢彬的下巴逼他抬起头:“她一定就是与你一起的那个女子,快说,就是她。”就是她,那个装疯的女人。
回音基本可以确定龙月离已经戳穿了她的假身份,只是却并不知道他是何时发现的。
但她仍是不动神色的静观其变。
邢彬看着回音,虚弱的说道:“我……根……本不认识……这女人。”
龙月离蓦地掐住邢彬的脖子:“才认识不过几日,只与她一夜旖旎就如此护她?”一边说着,手也不断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