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但任谁也能感觉到他虽然面带微笑,却没有真的很高兴。
当卫风一路与人敬着酒来到龙月离这一桌时,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了,卫风酒量本就不大好,人们也都劝着他别喝了,只是不知怎的,他就是一直要喝,人家敬没敬他都端着酒杯就仰头一饮而尽。
龙月离见面前的卫风已经满脸通红,眼神迷糊,不禁好心劝道:“三皇子,不如你先回去歇息吧。”
卫风一挥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自己杯里倒满酒,咬字不清的说道:“不歇息了,我们来……来继续喝,今天是我的日子,我要不醉不归。”
龙月离见劝说无果,便拿起酒杯与他碰了杯后饮尽,见卫风还要端起酒壶斟酒,急忙阻止:“本宫不甚酒力,三皇子就无须客气了。”
回音至始至终都只是坐在一旁,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只是偶尔会多看两眼面貌美艳的卫风,之后便低着头吃着糕点。
卫风见龙月离都这么说了,便在宫人的搀扶下晃悠着前往下一桌了。
好不容易等宴席散了,风帝早在半途乏了回去了,而众人离去之时才发现卫风怎么不见了。
龙月离觉得今日气氛与主题着实不匹配,但也没多说什么,散席之后便与回音一同回去了。
回去之时,回音静静的看着一路的大喜灯笼,自看到卫风的反应开始,回音便觉得这些事物变得有些多余。
她想起了三年前大婚之日的那晚……
停住脚步,对上龙月离疑惑的目光时,她只淡淡的别过眼道:“我觉得有些闷,想去吹吹风,你先回去吧。”
“那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会。”
对于话未说完便被回音冷冷打断并拒绝,龙月离感到万般无奈,心知他是拗不过回音的,也只得答应:“好吧,不要呆太久,早点回来。”顿了顿,忽然脱下身上的外袍,走前两步,回音下意识的倒退着,龙月离却已把那外袍罩在了她身上,带着他体温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确实让她感到温暖了不少。
她怔怔的站着,龙月离帮她拢了拢衣服,笑了笑,才缓缓转身离去。
回音只看了半晌,便转过身,与他背道而驰。
走在挂满红灯笼的走廊中,一片红光笼罩着她,今晚的月亮特别明亮,却也透不进这暗红的结界中,晚风吹来,回音双手环臂,鼻尖萦绕着外袍传来龙月离的气息。
此时已经近夜深,人们都回去休息了,走廊空无一人,回音缓缓坐到走廊边坐下,背靠着廊柱,望着走廊外的风景发呆。
脑海里浮现龙月离的一幕幕,初次见面冷漠的他,愤怒的逼她灌下丹红汤的他,掩饰一个好丈夫却无比疏离的他,最后一个画面,竟是失忆前对她说爱她的他……
回音感到心里微微颤动,不觉间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那怎么会是爱她呢,那也只是他突然的良心发现的愧疚吧。
她和他之间,岂会有可能。
曾经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废掉无用的左手也时刻提示着她,所以她才没有被迷惑。
“龙太子……”忽然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酒壶便递到了回音面前,回音回神循着那手看过去,竟是醉的迷迷糊糊的卫风。
回音即刻站起身,微微垂眸:“三皇子。”
卫风目光有些浑噩不清,努力看也只能确定眼前人是个女子,他即刻笑道:“你……是太子妃?”
回音点头称是,随后见卫风醉的不大清醒,好意提点道:“三皇子,怎么还没回去歇息。”
卫风倏地又笑了,这次笑得特别爽朗:“哈哈,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只是春宵想要就有,抵千金又如何,又怎抵得过太子妃你与龙太子的情比金坚。”
回音始终垂着哞,不去直视卫风,对卫风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卫风见回音没有说话,也敛去了笑容,恢复一脸醉醺醺的表情,目光却比之前清明了不少:“恕我直言,曾经我听过许多传闻,皆是龙太子如何刻薄你,只是今日一见,你们虽没有情深意切,但我却能知道龙太子对太子妃你是绝对有情,那些流言蜚语,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回音依然不说话。她不是想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什么样的反应她都给不了。
见回音还是不说话,卫风蓦地凑近回音,“若不是没有感情,你们又怎么相对着熬过这无数个日夜,尽管你们与我一样,也是因为一纸契约,但契约姻亲,又怎能度这么多生死难关。听说你曾疯了,死了,龙太子都不曾舍弃过你。难道这不是爱吗……”
回音觉得卫风真的很失常,不耐的丢下一句:“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三皇子也不要逗留太久了。回音先行告退。”说罢便欲转身离去,却在转身之际被卫风抓住了手。
回音条件反射的即刻挣扎,奈何却被紧紧抓着,怎么挣也挣不开。
“三皇子,请勿失礼。”
卫风却猛地一用力将回音拉到自己怀里,低着头,浓浓的酒气向回音扑面而来,引起她不适的皱眉。
“我在想,为什么印风不与大瑶联姻呢,比起名元公主,我想我会更愿意接纳大瑶公主。”
回音刚欲抬头说什么,就见前边龙月离疾步走来,未等她反应过来,龙月离已经走到卫风背后一掌将他震飞。
龙月离随即将回音护在身后,怒瞪着狼狈的趴在地上的卫风。
“三皇子真是怪哉,美娘子在屋里候着你不去,非要调戏良家妇女。印风果真人才辈出。”
卫风缓缓爬起身来,极力忍耐住背后的刺痛,伸手拭去嘴角的流出的血迹,冷笑的看着龙月离:“龙太子也真好兴致,躲在暗处看自己的妻子被人调戏,也无动于衷。”
龙月离盛怒,又欲上前揍卫风一顿,被回音拽住衣服,这才作罢。
“我只是在暗处保护音儿的安危罢了,没想到的是真给我抓到不轨之人。而且还是今日的大婚之主。”
卫风笑:“尽管她有夫,我有妻又如何,夫可弃,妻可休,不也能成全我与太子妃的情谊么。”
龙月离咬牙切齿的:“三皇子酒品真不怎样,喝了两杯就在这疯言疯语。”随后牵住回音的手“走,莫在这与一个耍酒疯的人浪费时间。”
说罢便再不理会卫风,拉着回音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风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偕离去的背影久久,他都没有离开。穿着大红衣袍,独自一人站在红光笼罩的长廊中,却显得无比落寞。
回到居所里,龙月离才松开回音的手,转而扳着她的双肩目光焦急:“怎样?他有没对你做了什么?有没碰到你哪里?”
回音冷淡的推开龙月离的手转身走开:“没有。”
龙月离僵在原地,他的落寞又怎亚于卫风呢。
回音对他的冷淡和抗拒,已经让他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焦急,他拼命给她的爱护,温柔,她都不曾接纳。
回音如往常一样,脱了衣服后便躺到床上闭上了眼。一切都那么安静。
对于僵立在原地的龙月离没有一句话。
过了一会,龙月离才躺上床,安分的躺着。
这是回音最满意的地方,失忆后的龙月离从不像从前那样强迫她。遂她面对他的心境也没有以往那样参杂着猛烈的恨。
第二日,回音与龙月离便要启程回龙啸了,而回天也一样,只不过他是回大瑶,意味着要与回音分别了。
兄妹俩单独呆在一块讲了大半天的悄悄话,龙月离被晾在一旁,等了老半天,眼见这兄妹俩完全没有时间观念的模样,他只得做了一回恶人,生生打断人家的伤感别离,无视回天暴跳如雷的咒骂,将回音拉上了马车,一声令下,队伍便缓缓出发,瞬间就将回天抛开了好一段距离。
在回音和龙月离走了之后,印宫里也没有安生,一曲“偷龙转凤”已缓缓奏响到了结尾,人们听的如痴如醉,迷迷糊糊,一曲终罢,才惊觉这是一首偷龙转凤。
当相对无言了好几日,终于到了龙啸。
离开了龙啸许久,回音感到一种奇异的久违感,她不是想念,她只是被深刻的过去勾起回忆。
回音和龙月离回到宫里后皆先去给皇上和皇后请了安,得了允许才回了东宫歇息。
整个皇宫听闻太子妃回来这消息,都炸开了锅。
毕竟回音在他们记忆里,明明就死在了火海里。这会怎么就来了个死而复生呢?可不让人渗得慌嘛。
南苑的那位听得回音居然安然无恙回来了这一消息,简直又翻了天。
南苑的奴才简直苦逼不已。
西厢的洛宁鸢听闻这消息时,她正在刺绣,一个不慎刺到了手指,但却微笑着对一旁紧张的魏儿说道:“没事,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伤,与太子妃历经的生死大难,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话虽这么说,但却是带着满心的祝福给回音的。
祝福这屡经生死关头的太子妃,祸绝福连。
洛宁鸢很清楚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龙月离,被选中也是无奈,她一直保持着低调,不去争宠,家族无须她去争这一丝半点恩宠,她进了东宫以来,一直安分的过自己的日子,龙月离来与不来,去谁那,她都无甚关心。
她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龙月离对回音的爱恨转变,曾亲眼看着他将她推下悬崖,也曾亲眼目睹他对她的难解相思。
她渐渐起了兴趣,她想见证他们最后能否解开仇恨,敞开心怀真正相爱。
对于回音,她是佩服的。
表面看来她与回音的性格和气质很是相似,但其实回音比她更有色彩,她爱憎分明,勇敢果决。
而她,对任何事都是怀抱一视同仁,旁观者的姿态。
不觉春风换柳条,又是一年春季时。
清风拂面,衣衫飘渺,一股不再刺骨的寒风包围着单薄的身躯,令人看起来犹如立在异境。
回音依稀记得,她最后一次离开龙宫,那时候还是寒冬季节。
尽管这时候的东宫比起从前更加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可这环境再好再美,都是禁锢她自由的笼子。
或许,将会禁锢她下半生。
“怎么又是你。”
回音带着诗情画意穿梭在东宫的花园中,一个熟悉又带着嫌恶语气的声音蓦然响起,打破回音原本平静的游园兴致。
回音脚步顿了顿,终是转过身来,那声音的主人原是曾在宫中偶遇过的丽妃。
回音感到有一丝丝的诧异,这丽妃不是宫中之人么,怎的跑到东宫来了,还一贯跋扈的用蔑视的目光看着回音,犹如回音闯了她自家的园子。
丽妃本就比回音低一品阶,理应要向回音行礼,但见她一副高傲的模样,似是还要责怪回音没向她行礼般。
对于这种人,回音一般都采取漠视,若是被步步紧逼,自然就会义无反顾的反击。
诗情画意眼见回音与丽妃之间的硝烟逐渐升起。有些为难却还是选择坚定的站在自己主子这边,也毫不示弱的没有给丽妃问候一声,更别论行礼了。
丽妃见状,好你个小国公主,当个太子妃,眼睛都长头顶去了,连带着奴才都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
一贯受宠的丽妃便又犯了“公主病”了,没头没脑的向回音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起来。
“难道大瑶那个蛮夷之地长大的人都是没读过书的吗,这么不懂礼数,还是爹娘没有教养好,见到长辈也不会行礼?”
刚转过身的回音闻言又缓缓回过身来了,冰冷的目光直射向丽妃,直让她在这大地回春的温暖气候中打了个冷颤。
丽妃只是怔了会,很快就抛却惊怕,哼,开玩笑,不过一个太子妃罢了,她丽妃除了当今圣上还真没怕过谁呢。
“怎么,没话说了吧,瞪我也没用,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国家蛮横无理,我理解的,麻雀变凤凰,狗眼看人低,这是不识礼数的人都会有的病。”丽妃说完,便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回音,料定她一定不敢回话。
但是,她的话都说的那么破了,不管刺不刺耳,回音再不反击那就真的是助长她的气势了。
只见回音勾起唇角温和的笑了起来,嘴里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简单,却又一针见血。把丽妃刚刚的一番话全都原数奉还给她。
丽妃一时也说不出话,只是涨红了脸看着回音。
回音再也不理会她,转身带着诗情画意迈着悠然的脚步离开了。
丽妃气的一甩袖,咬紧牙关:好你个回音,你给我等着。
春季即使气温回暖,却也依然凉气袭人。
回音喜欢这样的天气,不会太冷,一天到晚阴沉沉的,冻的人都没什么精神。也不喜欢太热,会使人变得脾气暴躁,汗流浃背黏糊糊的感觉回音是最不喜的。
所以她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天。
清爽凉快,心情都会愉悦。
“皇嫂。”前边忽然出现龙兰心大步而来的身影。
回音刚刚的不悦都一扫而空,换上由内心散发的愉悦心情加快脚步迎上去。
却见龙兰心的随身宫女紧步跟着她并搀着她,而龙兰心也不敢大肆奔跑,只是迈着极大的步伐。
回音心里隐隐料到了什么。
龙兰心来到回音面前,不待她反应便激动的执起她的手:“皇嫂你终于回来啦,我就知道皇嫂你必吉人自有天相,怎会有事呢,怎么样,你还好吗?”
“好,很好,你呢。”简短的回答后,回音便就近打量了下龙兰心,见她穿着略微宽松的袍子,梳着同心髻,俨然与之前的少女形象大为不同。
回音不禁感叹:“长大了,别那么淘气了。”
龙兰心闻言有些羞涩,却还是不改以往的爽朗性格,先是撒娇一番:“皇嫂……”随后又道:“皇嫂,你走了那些时间,你都去哪了。皇兄找了你好些日子啊。看皇兄那样子,怕是已经对皇嫂你……”
回音点了下龙兰心的鼻尖:“你啊,总是那么多心思。不好好在宫里跟驸马爷呆着,跑这来摆弄你的小心思。哪有一点已为人妻的样子。”
龙兰心吐吐舌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回音转移了话题。
回音目光游移到龙兰心平坦的腹部上:“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