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那时不过二十出头,日日与紫香儿耳鬓厮磨,爱意渐浓,等他想起除妖之事还没回去向开阳子复命,时间早已经过去几个月,而紫香儿腹部隆起,也有了身孕。
欧阳明绝不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紫香儿为了他心甘情愿放弃三千年修为,他早已将香儿视作生命。但师尊开阳子的养育之恩也必须有个交代,因而,他做了个决定,当然了,这个决定也令他悔恨终生,导致他最终疯疯癫癫,潦倒不堪。
欧阳明是当世罕见的奇才,开阳子几乎把一生的期盼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欧阳明修真得道,令灵岳山威名远播,从此不再被大门派看不起。
这几个月中,他日夜牵挂,期盼欧阳明旗开得胜,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刻,欧阳明回来了,当然,手里牵着紫香儿。
欧阳明跪在开阳子面前,据实相告,希望可以说服师尊,让紫香儿留在他身边,如果师傅觉得违背规矩,他愿意被逐出师门,从此不再踏入灵岳山半步。
开阳子对他投注了毕生的心血,怎么可能轻易被说动,他修为颇高,看出紫香儿是九尾狐狸的化身,不敢轻举妄动,便骗欧阳明说这件事事关重大,让两人暂且住下,需要与众位长老商量商量。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这样的,紫香儿体内的天元丹,对修真者而言是旷世罕见的至宝,开阳子动了贪心,想杀掉紫香儿取出她体内的天元丹!
而那时欧阳明的修为已经与开阳子和几位长老不相上下,想要杀死紫香儿并不容易,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便使奸计,陷害紫香儿……
欧阳明说到这里,早已老泪纵横,眼泪沿着他的皱纹蜿蜒流动,即使他已经如此苍老,心中的憎恨与悲伤却丝毫不减。
“从我跟香儿回来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弟子意外死亡,而且死状凄惨,都被吸干了精血,状若风干骷髅,我以为有妖物潜入灵岳山中,就去找师尊商量捉妖事宜,几位长老却对我嗤之以鼻,我摸不着头脑,一来二去,才明白过来,他们竟怀疑这些弟子,都是被香儿杀死的,因为香儿本来就是妖,还是擅长魅惑偷元气的狐妖,我当然不信,可师尊找来与我相好的几位师弟,他们都说是亲眼目睹,还说我纵容香儿,犯下重罪,便把我关进地牢之中。“
欧阳明拳头逐渐攥紧,“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而我也成为了其中一颗棋子。”
“我被关进地牢的事情,香儿并不知道,而香儿后来的遭遇,我竟也是最后才知道。”
“那天,有个弟子闯入地牢,告诉我说,香儿杀了三位长老,现在师傅开阳子奄奄一息,也要死了,我大惊之下,失去理智,拔剑而出,刚好看到香儿正与三大长老对敌,她浑身鲜血,已经身受重伤,而我另外三位长老却被已经被她打死了。”
”几位师尊对我恩重如山,他们的死令我昏了头脑,以为香儿真的是妖性未改,开阳子命我杀了她,我便提起神剑,与香儿斗在一起……“
“香儿修为胜我百倍,可她有孕在身,怕腹中胎儿有闪失,便把天元丹摄入胎儿体内,没有了天元丹的加持,她灵力大减,且害怕伤害到我,对我出招十分犹豫,不愿伤我分毫,而我,却是个大傻瓜,我招招致命,丝毫不给她解释这一切的机会,最终,她知道再打下去一定会伤到腹中胎儿,伤到我们的孩子,她选择自刎在我的剑下。”
”她脖颈间流出的殷虹鲜血令我惊醒,我都做了什么,我杀了我最爱的女人啊!那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我只能抱紧香儿的身体,她只剩一口气,却对我微笑,丝毫没有恨意,只是对我说,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她知道我对众位师尊爱戴至极,不愿我去找他们报仇,因而真相也没对我说,只让我剖开她的肚子,取出我们的孩子……便……在我怀中,死了。“
欧阳明泣不成声,一个垂目老者说起如此悲凉往事,江辰眼眶湿润,心底里对灵岳山当年的长老们生出恨意。
“这些家伙比药物更毒,这种师祖,真是让人蒙羞,我再也不认他们了!可是,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吧,后来你知道这一切,一定又发生了什么!“
欧阳明点头道,”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取出我的孩子,是个女孩儿,与香儿一样,有九条白尾,身上灵光闪闪,那是天元丹的缘故,我那时万念俱灰,开阳子把她抱走,我见开阳子眼神不对,像是十分兴奋,便暗中尾随他进了密室中,另外三位长老也在里面,我偷听他们谈话,他们说的竟是如何将天元丹取出,天元丹是香儿体内孕育万年的宝物,凡人的兵刃伤害不了她,几人虽然道法高超,却也拿我女儿没办法,只好先把那孩子放进灵岳山禁地“囚魔峰”中,与一众魔头妖物一同封印。“
”我这才明白,我冤杀了香儿,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几个老家伙,他们害我杀了香儿,我心乱如麻,元气暴动,不久便走火入魔,闯入密室,顷刻间杀了三位长老,开阳子召来神龙渊的人赠与的坐骑青龙,腾云南去,我一路尾随,直到囚魔峰上,可我去晚了,我的孩子已被他扔进了锁妖塔之中,我与开阳子一场恶战,斗得是风云变色,乾坤挪移,他自知不敌,便骂我执迷不悟,鬼迷心窍,香儿明明是我杀的,怎能怪罪他们,我心智模糊,却还分辨的出师尊的形貌,我后悔与师尊动手,可他们害我杀了香儿,成为我此生中天长恨,我最终,将漫天怒火,发泄在那条青龙身上,将他扒皮抽筋,血染囚魔峰,念及养育之恩,我无法对师尊下手,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就是去香儿身边自尽。“
江辰蓦然泪下,敬佩欧阳明冲冠之怒的气魄。
”可当我回到香儿身边,才发觉她用鲜血在地上写了八个字,”夫君珍重,百年再聚。“
”这八个字令我心生疑惑,香儿既然死了,为什么不说“来生再聚”?开阳子随后赶来,劝慰我说,九尾狐都有九条命,这次她死了,还有八条命,但是却不能立刻复活,需要一百年的时间复原元神。“
”这话无疑令我精神大振,不再一心求死,却对修行一道再无想法,每日饮酒混沌,数着日子,等待香儿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百年,昔日风流俊俏的欧阳明也变成了这个沧桑老人。
江辰忽然问道,“那您女儿呢?囚魔峰上锁魔塔中不知封印了多少妖魔,她怎么样了?”
欧阳明颓然笑道,“她有万年灵丹天元护身,那帮小妖又怎能奈何得了她?只是我杀死她的生母,今生愧对于她,无颜相见,况且我自知寿数即将走到尽头,见了也徒增悲伤罢了。”
“您要死了?不!不是这样,我们才刚刚认识啊,我不想你死!”江辰真情流露。
欧阳明呵呵笑道,”傻孩子,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先哭了!你生性顽皮,前前后被关来数次,之前我都不与你说话,却暗地对你详细观察,你虽然顽劣,但心性坚韧善良,与我当时像的很,且许莫风那个傻子有眼无珠,不知有你这般天赋超群绝伦的弟子,也活该灵岳山气数将尽。”
他称呼许莫风为傻子,江辰挠头直笑,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明忽然指着悬崖边,那几排用树枝叉成的法阵,说道,“罢了,不说往事了,小子起来,让我再试试你的本事,看这套法阵你学得会还是学不会!”
一听法阵二字,江辰顿时来了精神,法阵与功法不同,功法以自身元气推动,而功法却是借用兵器的灵气与外界力量释放,元气再强,也毕竟有限,而神兵利器中的灵气却源源不断,无穷无尽,法阵的力量当然比功法强大的多。只是法阵过分依赖神兵利器,而灵岳山却以练气为宗,神器少的很。
“此法阵以神剑催发,名叫”流星剑阵“以元气控神剑,以神剑引天地之灵,当灵力充盈剑身,砰然释放,灵气威势惊人,散射如无数冰针,可穿透方圆数丈敌人的胸膛,以一敌多十分好用。”
欧阳明早先用树枝摆出的,便是灵力射出的方向,如有偏差,便不能将威力发挥到极致。
江辰听的全神贯注,想海绵吸水一般,把欧阳明说的话全部记下。
两人都是聪明至极,一个言简意赅,一个过耳不忘,一句废话都没有,不到一个时辰,江辰便将全部心法口诀牢记于心,便开始苦练招式。
夜晚风吹浮云,月光忽明忽暗,江辰以树枝作剑,呼啸生风,虽然也会遇到一些难以流畅的招式,但欧阳明只要稍微说说其中奥妙,江辰参透一番,便可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欧阳明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