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件痛苦的事，它就像一具砂轮不但可以将人的耐性打磨消光，甚至可以令人变得焦躁不安。
墨简此刻便在等待，等着鹰眸男子的拳头像铁锤般落在他的脸上，而此刻他所唯一能做的只有毅然的闭起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痛苦。
然而却不知为何痛苦迟迟未有向他想象中那般猛烈的袭来，直至他再次睁开那双宛若夜一般深邃的眼眸时，他才赫然发现，鹰眸男子早已收回了拳头带着一丝赞许之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待墨简回过神来，便只见鹰眸男子淡淡一笑，说道：“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
“你究竟什么意思？”就连墨简如此聪慧的人也一时间弄不明白鹰眸男子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很简单。”鹰眸男子咧了咧嘴，缓缓的摸出一盒烟，径自点上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方才再次向墨简看去，“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仅此而已。”
“你在演戏。”墨简终究还是意识到了这一令人恼火的事实，然而他却依旧为之不解，如果真的如鹰眸男子所说，那他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而演这么一出戏，墨简当然十分清楚的知道，事情绝不会像鹰眸男子所说的那么简单。
但鹰眸男子却并没有给墨简继续思考下去的时间，只是一瞬那双如鹰般锐利的视线便似洞悉了墨简心中的疑惑。
“其实很简单，我和小叶有着不浅的孽缘。”
墨简此刻的表情大概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毕竟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石头一样的叶子居然会和警察有着匪浅的关系。
而下一瞬间墨简便怔怔的看向了鹰眸男子，道：“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
“只有笑话才会让人好笑。”鹰眸男子深深的吸了口烟，瞅了眼手表，“时间不多，有空的话我可以详细的告诉你，不过现在我只能简单的告诉你，他曾经救过我。”
“这就够了。”墨简静静的看着鹰眸男子，缓缓的说道。
“你当真是个愈看愈有趣的孩子，若是我年轻个十几二十年想必也非得交上你这个朋友。”
“现在也不晚。”
鹰眸男子闻声不禁一愣，他怔怔的看着那张泛着笑意的平静面容，好一会方才重重的舒了口气，苦苦的笑了起来，或许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朋友，本就与年岁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只不过。”鹰眸男子的思绪顿时为墨简接踵而来的话语唤回，“警察绝不该与个杀人犯做朋友。”
鹰眸男子再一次一怔，但随即便笑了起来，“既然已不在意年龄，又何必拘泥于身份，更何况，你并没有杀过人，又何来的杀人之罪。”
墨简不禁懵了，完完全全的懵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知道这一刻鹰眸男子还想与他插科打诨？
“你看起来没有明白。”
“确实不明白。”
“很简单，你只是个单纯的少年，只是个讲义气又不知道深浅的少年，你之所以会在这里只是为了报恩，所以你不但没有杀过人，而且什么也没有做过。”
不知是墨简太过疲倦亦或是鹰眸男子那诡谲的笑意，只令墨简有种恍惚如置身梦境般的浑噩感。
“你究竟想说什么？！”
“武是叶子杀的，而你与这件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
墨简这一次完完全全的怔住了，他实在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事实就在他的眼前，已令他不得不去相信。
“你说他救过你？！”
“当然。”
“那你告诉我，这算什么？报答吗！”墨简再也按耐不住胸膛中翻涌的怒意大声的咆哮了出来。
“啊，算是吧。”鹰眸男子懒懒一笑满不在意的答道。
“好！杀了我，不然答案只有一个，人是我杀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想必鹰眸男子早已在墨简那熊熊燃烧的目光下惨死了几十回，但可惜的是视线不论再怎样凌厉最终也只是无形的东西。
‘啪’之前还有说有笑的鹰眸男子也似为了告诉墨简谁才是主宰者一般，毫不留情面的给了他一击响亮的耳光。
而就当墨简唇角溢血再次将那刀子似得目光投向那鹰眸男子的同时，鹰眸男子也缓缓俯下身来。
“虽然我并不想说，但现在看来只有告诉你，这是小叶的决定，所以你最好给我安静些，如果你继续叫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墨简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叶哥……他……为什么……”
“我并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知道一旦他做出的决定，不论是谁也无法更改，你呢？是不是也应该清醒一点的好？”
鹰眸男子说完便抛掉了手中的烟蒂再次看了看手表，接着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无法接受，所以给你点时间，让你仔细的考虑清楚，当然如果届时你还打算用你那愚蠢的倔强辜负小叶的一片苦心，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哦，对了，他还有句话让我替他转达。”鹰眸男子冷冷的看着墨简那溃散的眼眸，缓缓说道：“你并没有欠他什么，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是一样。”
时间，究竟过了有多久？当墨简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已无法分辨哪些宛如停滞了的时间。
而他也一直都在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对他这般的好，为什么，不论是南俊亦或是叶子，终究都只是个不会顾忌别人感受的滥好人？
为什么什么都要帮他，为什么什么都要替他抗下，为什么就算牺牲掉自己也还要用那笨拙的演技向他表达那些虚伪的平静？
无数的疑问之中，无数的绝望之中，无数的挣扎之中，墨简至此才完完全全的明白了叶子对他所说的那一句话。
“会后悔哦。”
“啊，倘若时光可以重来，这一定不会再成为悔恨。”
直至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稚嫩的只是一个少年，那些所谓的成熟，仅仅只是源于稚嫩的伪装，那些所谓的觉悟，也终究不过是一阵风便能吹散的浮夸。
代价，这是个等价交换的世界，不论想要获取什么，都必须得付出相等的代价，然而取得的却又是否是那些曾经认为值得的事物？
他终究还是明白了，明白了从南俊的那一句，“坚强的活下去。”也明白了叶子的那一句“无悔的走下去。”
然而使他明白这些意义的代价，却是那高于一切的生命与那甚至胜于生命的自由。
法庭，装严肃重的场所，这是墨简第一次走入这里，所以他本当好奇，然而他却并没有显出一丝的好奇，只因那道如同山一般沉稳的身影，只因那如同止水般平静的表情，只因最后他所吐露出的那一丝笨拙而温暖的笑意。
(完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