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应该住高级公寓了。”一觉醒来，吴佳琴发现孔蓝羽以孔雀的模样睡在床边，心不由跳起来，她犹豫了片刻，抚摸起孔雀，竟希望孔雀在这时变成人，“你觉得怎样？”
孔雀没有应声。
“你变回原身真不会说话了？”吴佳琴歪着头盯着孔雀。
过了一会，吴佳琴走出卧房，就在她走进卫生间时，突然听到孔蓝羽的声音温和地说：“车该换了，还有手机。”
吴佳琴转过身去，见孔蓝羽靠在卧室门前。
“手机，我觉得还不错。”吴佳琴低声说，脑子里浮现出李世华的音容笑貌。此时，那张脸竟是那么英俊，那么明朗，一如阳光泻进她那阴郁的心林。
……………………
吴佳琴刚出小区大门，见一辆滑下车盖的法拉利从十字路口开过来。李世华的脸远远的冲她微笑。不知为什么，这张脸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忽然，她发现李世华的嘴很漂亮，微微翘起，十分性感。可很快她又想到那张性感的嘴吻了很多女人，遂不由觉得恶心起来。于是，刚才的好感，瞬间大打折扣。
“喂？”
吴佳琴吓了一跳，见李世华闭着嘴瞧着她。由于他的嘴天然向上翘，因此看上去像是在笑。这一点，她在此前居然从来没有发现过。现在，她竟分不清李世华是真的在微笑，还是嘴角微翘的缘故。
“你来干什么？”吴佳琴心慌意乱地问。
“你现在要去哪里啊？”李世华问。
“吃早饭。”
“我也没吃饭。”李世华笑道，“我们一起吃饭吧。”
吴佳琴又发现李世华的眼睛也很漂亮，黑黑亮亮的，无时无刻闪烁着快活的光芒。睫毛浓密整齐，像假捷毛似的。
“我就到对面吃。”
“好像说着我只吃五星级餐厅里的食物。”李世华转过头去，一眼看到对面的刘牛师傅馆。
这时，斑马线两边的车停下来。吴佳琴急忙跑过了马路。她回过头去，见李世华将车开到了对面的停车区，又转目见孔蓝羽站在小区门口，头转向李世华。她顿紧张起来，正担心孔蓝羽会对李世华做不好的事时，孔蓝羽身体变淡了。
在孔蓝羽消失之时，李世华小跑而来。
“你在看什么？”李世华顺着吴佳琴的目光看去。
吴佳琴赶紧收回目光，进了刘牛师傅馆。正好，靠门的桌上没人。她面朝门而坐。李世华则背对着门坐下。
胖姐走过来，笑地问：“两碗豆腐脑，两盘小笼包？”
吴佳琴赶紧问：“你吃什么？”
“那就两碗豆腐脑，两盘小笼包啊。”李世华笑地说。
“一盘小笼包只有五个，你吃得饱吗？”吴佳琴说。
李世华高兴地说：“那就先来一笼吧，吃不饱再来一笼。”
很快，胖姐端上来了两碗豆腐脑，一盘小笼包和一笼小笼包。其实李世华在家已经吃了早餐，但是他很乐意再吃一遍。他吃得很高兴，就像没吃早餐一样，竟不觉肚子胀，一个小包子两三口吞下了肚，一盘豆腐脑很快喝完了。
“这里的早餐不错啊。”李世华说。
“没有你家女佣做得好吃吧。”吴佳琴说。
“你是说豆腐脑啊？那确实是啊。你很想念吗？明天跟给带。”
“不用了。”吴佳琴忙说，她可不愿意李世华每逢双休都往这边跑。
“那你今天晚上到我家吃？”
吴佳琴立时白了李世华一眼。
“快吃吧。给你一个惊喜。”
吴佳琴说：“送我车啊？”
“哇，你真聪明啊。昨天梦见我爸送你车了？”
“不用了。你爸送的那项链三百多万，我戴着脖子发酸，压着我心脏直跳，我担心戴久了会得心脏病。”吴佳琴突然压低声音说。
“那车才一百多万。”李世华扬眉说，“是保时捷。”
“送完车，你们是不是还打算送我房？”吴佳琴生气了。
“你想要啊，我跟我爸说去。”
吴佳琴一听，急忙拉开包。她抽出十元钱时，李世华已将五十元递给了胖姐，微笑地说：“不用找了，多余的，你的小费。”
胖姐受宠若惊，盯着李世华看了起来。仿佛要把这个贵人络进她的脑子里。这时，吴佳琴霍然起身，跑出了餐馆。
李世华追上去，喊道：“不送车了。”
吴佳琴立即站住了。
“你果然是怕我爸啊。看来我应该叫我爸来。”
吴佳琴跑过了马路。李世华追进小区，见吴佳琴进了楼洞。他想吴佳琴一定是进电梯了。幸好，吴佳琴住在九楼，而不是十九楼，二十九楼，三十九楼，或四十九楼。他三步作一步，一口气冲上九楼，见走廊尽头的电梯开了，吴佳琴走了出来。
吴佳琴一出来，猛见站在楼梯口喘气的李世华。李世华说：“如果你准备进去，我就冲下去。如果你再上来，我再冲上来。”
吴佳琴盯着李世华。
李世华喘完气，说：“我真的爱你。对我不感兴趣的女人，我也不会对她感兴趣，除了你以外。”
“我真的不爱你。”吴佳琴斩钉截铁地说。
李世华心猛地一痛，像被一把刀刺了一下。他盯着吴佳琴，见吴佳琴突然把眼睛转了过去。
过了一会，吴佳琴低声说：“并不是你人不好，也不是你有些让人无法忍受的恶习。像你这样的人，就是集天下的恶习于一身，也会有很多人爱的。因为你是高帅富。”
“要不这样吧，我们做普通朋友。”李世华说。
吴佳琴沉默。
李世华说：“我现在口好渴。”
吴佳琴说：“小区对面就是超市，超市里有矿泉水卖。”
“你欠水费啊？”李世华问。
“我没烧水。”吴佳琴说着，转身朝电梯走去。
李世华忙跟进了电梯。两人在电梯里一语不发。在电梯降到二楼时，吴佳琴突然说：“说好了，我们只做普通朋友。”
李世华一听，咧嘴笑了：“那就说定了。以后不准躲我了。”
吴佳琴瞪了李世华一眼。
“你现在还躲陈力吗？”
这时，电梯门开了。
吴佳琴大步出了电梯。在超市的货架前，李世华拿了一瓶矿泉水，一转身见吴佳琴在打手机。
“王娜珍，你今天有空吗？”他听见吴佳琴声音说，“我今天要买车啊。你过来帮我选。嗯，价位在七八十万到一百万之间吧。反正一百万左右……我哪有钱啊，是分期付款。你别说了。好了，你来不来啊？你太过份了，心里就只有程征……明天有空吗？也没空啊？你真的很过份耶。算了，我自己看车去。”
李世华松了口气，朝收银台走去。走出超市，他故意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吴佳琴说。
李世华犹豫地说：“那车已经买下了。”
“留着，送给你下一任女友吧。”吴佳琴刻薄地说。
李世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说：“你是一个人去，还是让我陪你去啊？”
吴佳琴不说话，见红灯亮了，立即过了马路。
……………………
九点五十分，４Ｓ店。吴佳琴看中了一款九十二万的红宝马，一时高兴，问李世华感觉如何。李世华说：“很配你啊。”
“可不可再便宜啊。”吴佳琴转头对导购员说。
导购员说：“小姐，你看到了，这车原价一百一十万，已经打折了。不能再打了。”
“九十万吧。”吴佳琴说。
“九十万，整数，又吉利。”李世华说，“我们立刻提货。”
导购员说：“我们还送保险，真的没有还价的空间了。”
“把你们的经理叫来。”李世华说。
“先生，把我们的老总叫来也还不了。”导购员语气坚定，抬手指着旁边的一辆白色车，微笑地说，“这也是宝马，八十八万。”
吴佳琴打开了车门，坐进里面摸了摸方向盘，高兴地说：“那就这款了。可以分期吗？”
“可以。小姐，你到那边办手续。”导购员说。
办完手续，上完车牌号，吴佳琴就把宝马开出了店。李世华刚走到店门口，忽然听到一个外国腔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见是弗雷德。
弗雷德微笑着，指着门外的红宝马，说：“你的新马子？”
李世华转头欲出大门，又听见弗雷德说：“广告怎么样？听说是那个普通职员。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那可不是普通职员，是你老板儿子的马子。他们对那广告构思很满意。你凭什么不满意？”李世华生气地说。
“那是我设计的车，我有权说话。”弗雷德提高声音说，“那款车，是要打入美国市场的。我还要负责在美国的销售。非常重要，这是我的处女作。我怕你在里面作手脚。”
“既然你不信任我们公司……”
“我是不信任你！”弗雷德突然改用英语说，“因为你这人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没底线。你一定希望我滚出中国，所以一定会不尽全力做那广告。”
“那你把广告撤回去，找美国公司做吧。”李世华目露怒光，压低声音说。
“美国要价太高，老板不同意。”弗雷德又用汉语说。
“中国还有别的广告公司，你去找啊。”
“老板要最好的，又想价不要太高。”弗雷德又改用英语说。
“那你想怎样？”
沉默了会，弗雷德用汉语说：“我要全部跟踪广告操作，你休想搞慢我的汽车。”
李世华抿了抿嘴说：“是全程不是全部，是制作不是操作，是怠慢不是搞慢。你汉语几级啊？一句话错了三个词。”
吴佳琴早把车开到了路边，她兴致勃勃地滑下车顶盖，东张西望，突然发现李世华的法拉利也是红色的，而且外观与她的宝马很相似。顿时，她有些后悔选这辆红宝马了，想着要不要开回去换那辆八十八万的白宝马时，见李世华和一个外国人在说话。那外国人竟伸出手推了一下李世华。她忙睁大眼睛，惊讶极了，因为李世华并没有还手去推那个外国人。看起来，两人认识，而且认识很久，像是因什么事争吵。忽然，那外国人用手指着李世华，似乎在说：“走着瞧！”李世华看起来理亏，转头出了４Ｓ店门。
吴佳琴赶紧把眼睛转过来，想着李世华刚才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扬、骄横拔扈。
“现在去哪啊？”李世华坐进他的法拉利问。
吴佳琴一转目，见那外国人还站在４Ｓ店门口。
一路上，两人或一前一后的行驶着（吴佳琴在前面），或并行而驶，不管是一前一后，还是并行而驶，两人都不说话。不过，两人的红色车在车流中格外醒目，尤其当红灯亮时，两人停在一块，更引人注目。
吴佳琴漫无目的开着，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盯着李世华。不远处，出现了海滩，随即蓝色的海面升起，好似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在宽阔的陆地边沿。
随即，便见海浪翻滚，如啤酒白沫般消匿在沙滩上。吴佳琴从后视镜里，见李世华突然调过车头，驶向海滩。不一会儿，消失在后视镜里。
李世华把车停在了沙滩边，心事重重地沿着海浪走着，突然看到吴佳琴的红宝马从公路上驶下来。他内心一阵欣喜，便站住了，见红宝马停在了他的红法拉利旁边，吴佳琴从车里下来，捊着头发朝他走来。
两人面对面而站，不约而同望向无边的大海。
“刚才那个外国人是客户？”过了很久，吴佳琴问。
“是。”
“他对广告不满意？”
李世华沉默。
“是什么广告？”
“就是你给王娜珍想的广告。”李世华说。
沉默了会，吴佳琴将头发撩到耳后问：“他不喜欢孔雀？”
“只是一场误会。”李世华转过眼睛，盯着吴佳琴。
吴佳琴也盯着李世华，不再继续问下去了。她想一定是李世华和那外国人的女朋友上床了。李世华看出了吴佳琴的心思，心里顿如吞了黄连般苦。
夕阳西下，晚霞壮美延绵，海天之际，金涛涌涌。
李世华说：“请你吃饭？”
吴佳琴本想拒绝，但却不知怎的答应了。两人走进一家中档餐厅，点了三盘中国菜。
“明天，干什么？”李世华问。
“租房子。”吴佳琴说，“我要换高级公寓。”
“我明天再来陪你啊。”
“不用了。”吴佳琴想着孔蓝羽，心想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那接下来，你还要换什么？”李世华低声问。
“换手机啊。”吴佳琴心一横，脱口而出。
“换苹果对吧？”沉默了，李世华问。
“你管我换什么牌子。”
“你肯定不会换苹果啊。”李世华笑道，“对了，我认识一个房产商，他有一座用于出租的豪华公寓，我可以让他便宜的租给你。”
吴佳琴犹豫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亏本租给你的，而且他也不会做亏本交易。”
吴佳琴继续犹豫着。
“只是那公寓离我们家比较近。”李世华说着垂下眼睛。
沉默了很久，吴佳琴问：“有多近啊？”
“到了秋天，你可以站在阳台上欣赏我们家的枫树。红灿灿的，很好看。”李世华说。
“谢了。”吴佳琴说。
“什么意思？是算了，还是接受啊？”李世华问。
吴佳琴说：“我得考虑。”
“别急，多考虑几天也没关系。”
“我开着一百多万的宝马出入低档公寓，感觉怪怪的。”吴佳琴突然说。
李世华笑了，说：“原来你也有虚荣心啊，明明是九十多万。”
吴佳琴不说话了。
“听起来你是考虑好了。”
“我没考虑好。”吴佳琴斩钉截铁地说。
“我有点事，等几分钟，千万别跑啊。”李世华说完，离桌而去。
吴佳琴见李世华拐进了前面的隔断，忙按应铃，召来了服务员，付了晚餐费。吃完饭，李世华正准备付款，吴佳琴说：“我已经付了。”
“你这么不喜欢欠我人情啊。一分钱的人情都不想欠。”李世华说。
“我请你吃晚饭啊，你不高兴啊。”吴佳琴说完，快步朝大门走去。
李世华高兴了，跟上去，说：“谢谢啊。”
一回到家，李世华就求李德华给房产商打电话。李德华很不愿意，让李世华自己打。
李世华说：“我和陈董又不熟。”
李德华正在看书，听儿子这么说，很生气，说：“如果我明天死了，你是不是就玩完了？”
“爸，你怎么突然又提到死啊。”李世华不耐烦地说。
“你妈说不定哪天出来取我的命啊。所以，从今天起，你要干什么事，不要让我去求，自己去求去。趁我还没死，那些大佬们会给你面子。如果我死了，你又是现在这德性，没有人会理你的。这世界很现实的。你赶快把爸的人脉用熟。这是爸留给你最大的遗产。”李世华说，“顺便求你妈不要这么快来取我的命，等你羽翼丰满再来取。如果她真爱你，真想保佑你。”
李世华愣愣地看着情绪失控的父亲，张着嘴，半天才说：“爸，你还是去看心理医生去吧。”
李德华一阵冷笑：“心理医生说不定让我找神父忏悔。”
李世华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爸爸，既然你这么害怕妈妈的鬼魂再现，那你就忏悔啊。你把妈的骨灰找回来，再立个墓碑，也许你良心就安了。”
李德华火冒三丈，说：“你以为你妈的骨灰还装在罐子里啊。忏悔，死刑犯个个都忏悔，能免死刑吗？”
“你还不是死刑犯，忏悔可以减刑啊。至少让你下半辈子安心。”李世华说。
“我已经没下半辈子了。”李德华说，“我的葬礼，一定要在美国办。”
“你又发什么神经？”李世华喊完，冲出了书房。
半个小时后，李世华走进来，站在李德华身后，说：“爸爸，我跟陈董说了。谢谢你的人脉啊。”
过了一会，又说：“爸爸，我真的爱你。我会让你下半辈子幸福的。我想找一个女人，一个爱我，也爱你的女人。”
“吴佳琴是那种女人吗？”李德华说。
“她有恋父情节。”李世华走上前去，抱住父亲的肩，笑地说，“因为你，她终于同意和我做朋友了，虽然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也许她潜意识里就想接近你。说不定她和你有某种感应，所以才出现在商城里，及时出现在楼顶上。爸爸，你不觉得这一切就像有一双命运之手在推动吗？”
“别胡说了。”李德华皱着眉头，翻了一张书页说。
“爸，她看你的眼神真的跟看别的男人的眼神不一样。我观察她好几次了。她一定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从心里学角度说，父亲象征着安全感和依靠。她一定特想要安全感和依靠。”
“她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如果没有我纠缠她，她当然不会对你有奢望。因为我，她才有了接近你的机会。”李世华说着眉一扬，“而且，以后机会会越来越多。爸爸，你好有魅力。大家都很喜欢你。没一个人喜欢我。哎。”
……………………
现在，吴佳琴已在家中了，她朝阳台走去，见孔蓝羽双臂撑着阳台栏杆而立。在她走进阳台时，孔蓝羽转过头来，盯着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笑容，眼睛如深潭，隐没了往日的光辉。
“你去哪了？”吴佳琴望着星空问。
孔蓝羽不回答。
“我们成为朋友了。”吴佳琴说着，回头看孔蓝羽。她希望从孔蓝羽的脸上，眼睛里看压抑的情绪，忽闪不定地光亮。
可是，孔蓝羽脸上没有浮现任何表情，眼睛里也没闪出一丝光彩。那张脸，被月光镀着一如理石般冰冷，那双眼睛因为吸收了星光而愈发漆黑。
吴佳琴猛地把头转过去，有一霎那，她感到身体里的某种物质被那漆黑的眼睛吸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