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出声,完全判断不出他所说是真是假。
“这怎么可能……”接着,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仿佛自己说了什么天方夜谭,“程闽生早就在几百年前死了。”
我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定见过你,不止一次,”他十分肯定地说,“你岂不是没有过去?”
“可是我对你的脸倒是陌生得很,”我毫不留情地对答,“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事,不是没有过去。”
“我也曾像你一样忘却一切,”他收起疯癫的笑容,意味深长道,“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语罢,他露出狡黠的笑意,似乎在已经知道了我的回答。
我是自然舍不得放过任何获取线索的机会的,忙小鸡啄米般点头答应。
“那随我来。”他唇角一勾,使了个眼色,意要我跟上。
这人虽没有如水玲珑一般讨喜的外表,神情举止也让人喜欢不起来,但许是因为他与水玲珑等人的百般隐瞒不同,我隐隐感觉他说的话更接近我寻求的真相。便不多问,三步并作两地跟在他身后。
我盯着他的背影,隐约感觉他和我方才在密室中瞥到的白衣男子很是相似。
然而他的走姿令人不得不担忧他的孱弱,声音也气若游丝,而就密室中的白衣人能双指拔钉来看,定然身手了得,不应该是他这副样子。
白衣白衣,怎么都是白衣?画中男子是白衣,密室中那闯入者是白衣,眼前这个古怪的人也是白衣……他们有何联系?
“你是谁?”我试探着问。
“我只是居住在此的一个人,”他回头看我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
“那你怎会失去记忆呢?还能记起来吗?”我又问。
“在我没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恕我不能随便透露。”他加快了步伐,不再开口了。
身份?他想要我什么身份?我该如何尽量地套出他的话?
一时间,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假如他就是密室中那个人。
尽管声音姿态都不太相似,但假如确定了潜入密室的人就是他,我便可以从他的自言自语中得知他的立场。
假如不是他也无事,我便说自己做了场梦。
于是我轻描淡写道,“刚刚在密室那个人就是你吧?”
只见他一怔,随即摇头道,“什么密室,我没去过。”
“我听到你说的‘报仇’,”我盯着他,企图找出一丝异样神情,“不会有错的,就是你。”
他停下不动了,和我对视许久,轻轻地笑了,这笑却透出了这张平庸的脸难有的俊朗和秀气,生出不少亲切感。
“我说小兄弟,你莫不是睡过头了吧?”他笑道,“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我这般平庸之辈有何仇可报?”
看他这坦荡荡的模样,难不成我真的认错人了?不应当啊……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不出声了,静静地跟着他,一路十分尴尬。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处远离集市、十分僻静的山脚,这里丛林密集,怪石嶙峋,似乎随时会有猛兽跳出伤人性命。
“这……”我迟疑,“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地方在山腰,”他注视着远处,“我来过一次。”
我点点头,观察了一下周围,跃跃欲试地抓住不远处的树枝,确认十分牢固后,便手臂一个发力,迈了上去。这山不陡峭,倒是崎岖得很。
说来也怪,这人看似羸弱,实则身体轻盈,动作灵敏,确实不似表面那般弱不禁风,令我有些怀疑他的孱弱是不是装出来的。
我虽粒水未进,却也还余有体力,连连攀爬了十几丈也不觉得疲乏,反倒是在心中疑问的驱使下越发精神了。只一会,方才还在我前头的白衣男人便落在了我身后,他望了望我,略作停顿歇息后又爬了上来。
太阳越来越高,阳光愈发刺眼,我的衣裳已被汗水浸润,颇不舒适。
“过来这里。”正当我右脚踩到身旁的一颗乔木上时,他突然在相反方向冲我喊道。于是我一个翻身跳跃,便稳当地落在他身边。
“身手不错。”他拍拍我的肩膀,赞叹道。
“过奖。”
他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灵活地钻入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他洁白的鞋上沾染了湿软漆黑的泥块,衣袂也微微有些磨损,而头发却依旧一丝不乱,脸上也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在一片绿林中,两人一前一后地“沙沙”走动,双足所踏之处,便有株草丛被压倒下,树上筑有些许鸟巢,巢中的雀伸出头来张望我们,晶亮的眼神里透着警惕。
许久后,前方的人放慢了脚步,只见他的面前是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被野草覆盖了个严实,若不是他翻开了草,我一眼望去怕是还找不到。
洞里漆黑一片,在洞口处感觉不到气流流动,我深吸一口气,只嗅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并无异常气味。
“走吧。”他拂了拂衣角,便迈开腿进去了。
“洞里有什么?”我跟在他身后,望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禁不住问道。
“进去就知道了。”他轻道,瞳孔中映出淡淡的幽蓝光泽。
果然,他同水玲珑一样夜能视物。如此说来,这里的人眼珠都有泛光的本领,在漆黑中不需要火光照明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我必须久置黑暗,才能渐渐适应暗夜,看到物体隐隐约约的轮廓。
这样一来,我便处于一种十分不利的境地,一无所知、手无寸铁的我,定然无法与心如城府、人多势众且身怀异技的乡民对抗。退一步讲,纵使我有三头六臂能以一敌万,猜不透他们的目的,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