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是啊，跟你姓了……”
“晴语！”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眼珠乌溜溜乱转，眸光流转间带了几分灵动俏皮：“知道啊，顾忘的顾就是顾晴语的顾……”
顾忘垂眸，忽然吻住她的朱唇！
展晴语一愣，她伸手推开顾忘：“你！”
“晴语，嫁给我。”他轻抚着她的面庞，认真地说道。
展晴语垂下眼帘，“太突然了。”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吗？”
展晴语摇了摇头：“不，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嫁人，你知道的，这对你不公平。”
顾忘笑道：“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如果是我心甘情愿呢？”
展晴语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心里想着轩辕墨，这样你还愿意？”
她不想嫁人，那就意味着她彻底放弃了轩辕墨的婚姻。
彻底结束了这场爱情。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我不能答应，但是！”她低喃着：“也许我可以嫁给你。”
顾忘一怔：“你的意思是说！”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顾忘有些诧异，半晌无奈地看着她：“好吧，我答应你。”
古琴幽幽，轩辕墨轻抚琴弦，勾挑揉拨，琴弦在他的拂动下顿时流泻出静谧幽扬的琴曲。
霍鹰踏入房间，见他正抚琴，并没有说话。
须臾，轩辕墨抬眸看了看他，示意他说话。
“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霍鹰欲言又止，许久才道：“展晴语要嫁给顾忘了。”
“啪”的一声琴声错乱，琴弦崩裂！
曲声戛然而止。
“琴弦旧了，看来该换新的了。”他低喃。
霍鹰蹙眉：“别顾左右而言他了，你听到这个消息，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怎么，要我祝她幸福吗？”他抬起头，脸色由白转青，眼神有些绝望：“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嫁给顾忘，那很好，也许那才是，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只觉得飘荡在半空中一般，深一脚浅一脚，根本没有着落。
他应该说什么？
说，祝她幸福吗？
还是表示反对？
他早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他终于彻底得推开了她。
她曾说，轩辕墨，你是我的人。
可是，现在，她终于放弃了吧，彻底放弃了他。
他知道顾忘会对她很好，她跟他在一起不会吃苦，会过得很幸福。
尽管心痛欲裂，尽管整个人快要被这个消息彻底打入无底深渊，但他还是开口了。
“她会幸福的。”
霍鹰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傻。既然爱她，为何要把她推给别人？由你亲自照顾她，难道不比别人更好？”
“霍鹰，这是我和她的事情，请你不要管了。”
他注定了一辈子是天煞孤星的命，注定了宿命的孤独。
“你真的要嫁给顾忘？”沐流殇挑眉，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来追问展晴语。
她此刻着了一身月白长衫，手中拿了柄折扇，乌发倌起，顿时成了翩翩公子。
“胡说什么？”她瞪了他一眼：“在外面我是顾公子，知道了吗？”
“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问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要！”
“是真的。”她踏进自己的店面，这会儿来的工人正在忙着装潢，眼看着差不多今天就能装潢好了。
展晴语满意地看着，一边指挥着工人，不顾身后的沐流殇焦急的说着：“你真的要跟他……怎么，你不管表弟了吗？”
展晴语睨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谈论这件事情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呢，就不用管了。”
“什么我不用管了？”他气道：“我不相信你会做这种决定！”
展晴语被他烦不胜烦，走出店面，“你到底要说什么？”
沐流殇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什么突然间要决定嫁给他？”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等着喝喜酒就行了。”她淡淡道。
“你真的爱上他了？那表弟怎么办？”
“他？也许你忘了，他已经给我放妻书了，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这是他亲口说的。以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她懒洋洋地说着，语气很是冷淡。
沐流殇根本不相信此事，他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的事情。
为什么突然间展晴语就要嫁给顾忘了？
“你爱顾忘？”
“他对我很好，我嫁给他又怎么了？行了，天鸿书院的事情你多帮忙，我还要忙着我开店的事，眼见着一切都上了轨道，挺好的。”
她轻摇折扇，此刻轻裘缓带，翩翩风采惹得路过的少年红了脸儿，窃窃私语。
沐流殇心中郁卒：“我对你也很好啊。”
展晴语敲了敲他脑袋：“不必多说了，我跟你是好朋友，知道了吗？”
沐流殇哼了一声，“我去书院了。”
他心中憋闷，没想到展晴语居然会想嫁给顾忘。
回到天鸿书院时，正碰上月容和花笑。
她们两人现在也在书院里教书，展晴语招了不少女学生，正由她们教导。
不过月容和花笑不愿意露出真面目，因此也是一直女扮男装，方便行事。
刚刚上完课，月容和花笑坐在书房里议论着什么，见沐流殇进来，她们连忙停了下来。
“你知道晴语要嫁给三少的事吗？”
沐流殇没好气地坐了下来：“我都知道了。”
“这么说是真的？”月容脸色一白：“他真的要娶她？可是她的丈夫不是……”
“哼，我问过晴语，她说她跟表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表弟早就写了放妻书了。现在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
花笑不可思议道：“真看不出来，她还真有点手段，三少居然真的要娶她了。”
月容摇了摇头：“我早看出来三少喜欢她了，有这一天也很正常。”
沐流殇哼了一声，不满道：“太突然了，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一点征兆也没有，怎么突然间就说要成亲。”
是啊，这个消息，的确有些突然。
展晴语的店面正式开张了，生意不错，她每日里忙进忙出的，就是不见半点在忙碌婚事的样子。
这天傍晚时分天空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
展晴语朝外看了看，咕哝了一声：“要下雨了这是。”
须臾，天空中便开始洒落巨大的雨珠，片刻，倾盆大雨而至。
浓重的积雨云在天际盘旋，大街上行人急忙奔走着避雨。
“哎呀，这好大的雨好，公子，您还是待会雨停了再走吧！”杂役小三往外瞅了一眼：“这可是场暴雨啊。”
展晴语坐在桌前，泡了壶茶，淡淡道：“是啊。”
这样的天气，更加让人心神宁静起来。
她啜饮着香茗，这会儿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她一个人清静得很。
来到云州也有段日子了，而她跟顾忘的婚期也即将到来。
真的要嫁给他么？
她垂眸，一切都上了轨道，书院也好，这里也好，都在她掌控之中。
只有轩辕墨！
她眸光动了动，沉浸在思绪中，半晌没有说话。
小三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笑话，她漫不经心地听着，外面雨势过了半晌也渐渐小了起来。
“好大的雨。”
“客官这是要……啊，是三少啊！”小三连忙上前迎接。
展晴语抬眸一看，见顾忘放下伞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
顾忘笑道：“刚刚忙完了，顺便来接你。”
“好啊，一起走吧。”她放下茶杯，吩咐小三锁上门，与他一道离开。
雨小了许多，大雨冲刷过后的街道越发干净，雨后的树木青翠欲滴，笼罩在远方的雾霭和雨幕遮掩住了山峦，偶尔只能看见峰顶一点青翠。
雨幕中的云州自有种氤氲的美。
顾忘一手揽着她，一手撑着伞，他身形高大，遮住了大半雨幕。
展晴语回眸看了眼店子，忽然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街角，静静矗立着，动也不动。
是轩辕墨。
他撑着伞立在街角，藏青色长袍掩在雨幕中，时隐时现。
他仿佛站了许久，整个人的衣衫都湿了大半，离得远，他的眸子有种哀伤的感觉，那种哀伤和寂寞很快将他整个人包围住了。
像那日月下吹箫的他一般寂寞。
她转过头来。
他为什么会在那里，是在等她吗？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她微微一笑，挽着顾忘的手臂离开，并没有回头。
她知道他在看他。
是的，轩辕墨是来找她的。
没下雨之前他就站在那街角了，他看着她在店面里面忙碌着，微笑，说话，一举一动都在在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凝视着她，不能片刻忘记她的容颜。
他不敢上前，只想过来看看，她过得开心不开心。
下雨了，旁边的店家见他莫名其妙地站在这儿动也不动，好心地塞了把伞给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是这样凝望着，忽然心痛如绞。
那是他的晴语，是他最爱的女人。
为什么，此刻他却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很快，顾忘出现了，她笑着，亲密地和顾忘撑着伞离开了。
轩辕墨只觉得仿佛有人在狠狠地用钢针扎他的心，让他痛不可抑，像被人从外面抽丝剥茧一般，细细地抽出，剧烈的疼痛。
好痛！
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
“晴语！”他痴痴然地看着她，伞陡然落地。
她消失在街道远处，再不复见。
轩辕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去的。
只是到家时，他已经浑身湿透了。
沐浴之后，他坐在书桌前，挥笔画下一幅画。
他这些日子整夜整夜得睡不着，然后疯了一般画了一幅又一幅画。
每一幅画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
他眼睛布满血丝，挥笔画着她的形貌，像发癫了一般，根本不停下来。
而此刻，展晴语和顾忘刚刚回到府上。
“霍鹰？”展晴语抬头正看到霍鹰在门房等着。
“我是来找你的。”霍鹰顿了顿，他脸上也有些疲倦之色。
这些日子轩辕墨不眠不休，整个人像疯了一般，他为了照顾轩辕墨，也搞得疲惫不堪。
展晴语淡淡道：“有什么事，如果是关于他的事，那我们就不必谈了。”
“晴语，他快死了，你都不管他吗？”他语气急了些：“我只求你见他一面。”
“他快死了？”展晴语挑眉，“三少，你先进去吧。”
顾忘点点头，他若有所思：“真的出事了吗？”
霍鹰沉重地说道：“没错，他再这样下去，没几天活头了。”
顾忘看了看展晴语，并没有说什么，钻进府宅之内。
展晴语和霍鹰在门前站着，她哼了一声：“我方才在街上看到他了，他可不像要死的样子，说谎话也高明点吧？”
霍鹰叹了口气：“自从知道你要嫁给顾忘的消息之后，他整个人就陷入疯狂之中。每天不眠不休，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就关在房间里也不出来。”
“他这是不想活了，他这样子分明像是在消耗自己，很快他就会油尽灯枯的！下午我看到他出门去了，果然他在你的店外面一直站着，我知道他肯定是想看看你。我觉得不对劲，怕他见过你之后就会死了。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我只有来找你了。”
展晴语心中一震，“他疯了吗？”
“对，他是要疯了，我只求你去见见他，即便让他死心也好，怎么也好，只劝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实际上，我看得出他很爱你，可是现在他自己不肯跟你在一起，他说他跟你在一起只能害了你。你们两个人既然相爱，又何必这样彼此折磨呢？”
展晴语沉默片刻：“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他以为的好就是真的对我好了吗？这段时间来，他每次见到我像是恨我恨得要死的样子，好像他再也不肯看我一眼，这又是何必呢？”
“你应该知道他的想法，你能跟我去一趟吗？”
展晴语沉吟片刻：“好，我随你去。”
霍鹰立刻与他一起撑着伞去找轩辕墨去了。
这会儿，雨还在下着，似乎又下大了些。
轩辕墨专注地画着一张又一张的画，每张画上都只有一个主角！展晴语。
天色已近暗了下来，屋中燃起了蜡烛，朦胧的光晕中，画上的女子巧笑嫣然，似乎正在对他微笑。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公子，有位叫顾晴语的公子求见。”
顾晴语！
晴语。
他一愣，笔下的墨迹顿时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她为什么会来？
指尖动了动，他沉默片刻才道：“告诉她我不在。”
“可是，公子，她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好像生病了，而且淋了雨……”
轩辕墨闭上眼睛，为什么她还要来见他？不是已经决定要嫁给顾忘了吗？
既然如此，何必再来？
他该拒绝，该让他们两人彻底地分开。
再不见面，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但，她生病了……
他心中矛盾纠结，许久才打开门：“我去见她。”
雨还在下，仿佛他的心也被雨淋湿了，没有尽头。
青石板上溅起了水花，打湿了靴子。
他踩着重重的脚步，仿佛走了一个世纪的路程，才终于停在门前。
她静静站在门前，衣衫有些被雨水打湿了，朦胧的水汽在她身边荡起云雾，让他有些看不真切。
此刻，她着了男装，跃然一个翩翩佳公子。
两两相望。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忽然，展晴语朝他走了过来，直到近在咫尺。
他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忽然间她一个踉跄晕了过去。
“晴语！”雨伞跌落，被风吹走，飞得老远。
他搂住她，此刻才发现她脸色酡红，不正常地红。
“晴语！”他心中一惊，但见她呢喃着：“墨……”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横抱起她，下人连忙给他们打着伞，他低着头快速地跨进房间里，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了上。
她有些不对劲，他触手一碰就发现她脸颊滚烫，不正常地潮红让她仿佛一朵妖艳的野玫瑰。
“是她？”霍鹰踏进房间，见到展晴语，眸光变了变。
“霍鹰，你快看看她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发烧了？”轩辕墨紧张地问着。
“她喝醉了，似乎有些催情的作用。”霍鹰只看了眼就说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轩辕墨一怔。
展晴语微微睁开眼睛，她低喃着，咳嗽一声：“我不用你管，反正你都不管我怎样……不用，不用你管……”
她挣扎着要下床，却一下子撞进他怀中。
“霍鹰，你有解药吗？”轩辕墨见她面颊酡红，分明是中了那种药物之后的反应。
“没有。”霍鹰懒洋洋地看着他：“具体办法你明白……”
他转身往外走去：“你们自己解决吧。”
“霍鹰！”轩辕墨见他出去了，垂眸看着她，她抬眸，双眼泛红，粉拳使劲捶着他：“你让我死了好了，不用你管。”
轩辕墨心下黯然，他撇过头：“我、我送你回去找顾忘。”
他一转身，她的唇瓣陡然吻上他的，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轩辕墨呼吸顿时凝滞，他强忍着自己的渴望，想要推开她：“不要这样，晴语，你跟顾忘就要成亲了……”
她再也不是他的女人了。
“我要……墨，给我……”
轩辕墨顿时脑中一片轰鸣。
眼前的女人是他的最爱，也许，今天是最后一次在一起。
结束之后，他们就各奔东西。
这一场最浓烈的疯狂，夹在着太多的情愫。
当此刻，她水眸氤氲，轻搂着他的颈项呢喃着：“墨，我恨你，我恨你，轩辕墨……”
他身体僵硬，却未曾停下。
就让她恨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