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尘的身体越来越差。
这是清浅感觉到的，萧绝尘最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他的眸中有着一片幽深的冷意，里面荆棘丛生，她看不懂他的想法，只觉得这个男人的眼中藏了许多心事的模样。
比她认识他的时候，还要冷，还要多。
萧夫人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萧绝尘身边，萧夫人跟她说让她多休息，这几天她熬得眼睛都红了。
清浅直说没事，半步也没有离开过医院。
清浅向林希询问萧绝尘的身体状况，林希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没正面回答。
清浅不傻，大概已经明白了。
没有适合的心脏，以萧绝尘的身体状况来说，可能真的耗不过了。
“向晴，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听向暖说你已经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萧夫人眉眼间都是疲惫之色，她心疼的跟清浅说：“你这么熬下去，身体也会垮的。”
清浅晚上的时候要格外注意萧绝尘的状况，时时刻刻都要去看仪器上所显示的萧绝尘的心率，还要注意他输液的手不要被碰到，所以不管萧绝尘晚上能不能睡着，她是肯定睡不了的。
“萧阿姨，我没事。”清浅说：“还是您多去休息吧。”
她毕竟还年轻，多熬几天也没事，再说这两天萧夫人为萧绝尘没少掉眼泪，眼睛又红又肿。
“你这孩子。”萧夫人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好开口。
“萧阿姨，怎么了？”清浅看着萧夫人，面露疑惑。
萧夫人咬了咬牙，再三？ 量下才小心说道：“其实萧阿姨有一件事想要让你帮忙，但是这件事我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清浅没有多想，直接说道：“萧阿姨您就直说吧，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力所能及肯定帮您。”
“那我就直说了。”萧夫人见四下没人，拉了清浅一把，小声说道：“萧阿姨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在为绝尘担心，但是绝尘的病是从我这个娘胎里面带出去的，他的身体怎样我心里有数。”
当初她生萧绝尘的时候就是难产，都说这个孩子是保不住的，可萧夫人坚持要保孩子，她是抱着自己活不下去也要让孩子活下去的心，最后终于生下了萧绝尘，她自己也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们都说这算是个奇迹，可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奇迹呢？萧绝尘虽然平安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可他的身体太差，再加上天生的不良于行，这都让萧夫人很是心痛。
就算是她这个亲妈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如果那个时候她没生下萧绝尘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受这么多罪。
可如果时间倒退回去，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她不希望萧绝尘认为他自己的存在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所以哪怕只有一口气，她都会拼了命的去保护这个孩子。
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应该被尊重，没有哪一个生命是降生还不如死去的。
清浅没吭声，不知道该对萧夫人说些什么。
萧夫人是做母亲的，她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
“所以我想尽可能的完成绝尘的愿望，你也知道这孩子一向清心寡欲，没什么喜欢的东西，所以他的愿望从来都不多。”萧夫人说着，心底只觉得无限酸涩，对萧绝尘的愧疚更多。
清浅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她当然知道萧绝尘对任何东西都是淡淡的，所以她才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而他又不跟她说。
“我想让他在……离开之前，至少能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能有个人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萧夫人在说离开那两个字时，眼泪没有忍住，顿时流了下来。
其实清浅是完全能够理解萧夫人的意思的，只不过以萧绝尘那个身体状况来说，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嫁过来吧，就算有……那她的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吧。
“所以向晴，我可不可以恳求你，陪着绝尘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萧夫人抬手抹了抹泪水，眼神中露出了迫切的恳求之色。
她？清浅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萧夫人。
“萧阿姨，您没弄错吗？”清浅指了指自己，问道：“真的是我？”
“你不愿意？”萧夫人以为她是嫌萧绝尘，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不不不，我只是有点惊讶，因为萧阿姨你说要找萧绝尘喜欢的女孩子来满足他的愿望。”清浅摸了摸鼻子，解释着。
萧夫人张了张口，差点就说，你就是他喜欢的。
“他……应该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你跟他是最熟悉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多陪陪他。”萧夫人有些犹豫的说道：“就算你能多跟他说说话，他也是欢喜的。”
萧夫人知道萧绝尘不想让清浅知道他喜欢她，他怕给她压力，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每每萧夫人想要告诉清浅时她总会想起自己儿子那落寞的表情，她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你放心吧萧阿姨，我会陪在萧绝尘身边的。”在她最痛苦的那段时期，一直都是萧绝尘在她的身边，听她说那些话，跟她一起熬过那段日子，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再说了萧阿姨，萧绝尘未必会怎样，我相信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心脏他一定会没事的。”清浅看着萧夫人，眼中充满了坚定，“我一定会找到的。”
萧夫人见她那般坚定的眼神，不忍心打击她，只道：“如果能找到的话就太好了。”
可他们都知道，找不到的。
萧家一直都在找，这么多年都在找，可找来找去，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
不过也对，每个人的心都不一样，哪里能找到那么适合的？
清浅跟萧夫人一起去看萧绝尘，发现门口突然多了两个人，像是萧家的，有一个清浅好像见过，是在萧绝尘身边保护他的。
“夫人，三小姐。”两人齐声说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满满的都是恭敬。
萧夫人自然认得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萧夫人问。
其中一人答道：“我们是奉二少的命令，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
萧夫人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是萧绝尘说的，她也没多言，拉着清浅想要进去。
两人同时伸手拦住了她们。
“不好意思夫人，我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里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冷漠。
“你的意思是我是闲杂人等？”萧夫人沉了脸。
“不敢。”那人说：“并非夫人是闲杂人等，而是三小姐是闲杂人等。”
清浅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变成什么闲杂人。
“这是二少的命令，抱歉三小姐不能进去。”另一个人说着。
萧夫人惊讶的问道：“你确定这是绝尘说的？”
“是，我们不敢欺骗夫人，夫人请进，只有三小姐是不能进去的。”
是萧绝尘说的吗？
清浅抿了抿唇，淡淡的问道：“你先说所有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又说只有我是不能进去的，这话不是互相矛盾吗？”
那两人相视一眼，不语，态度很坚决。
“向晴，我去问问绝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夫人皱着眉头说。
“萧阿姨，没关系，应该是我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他了吧。”清浅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回一趟家，看看爸妈和爷爷奶奶。”
萧夫人看了她一眼，说道：“那好，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萧阿姨，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去看看萧绝尘吧。”清浅说完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夫人叹了口气，走进病房。
萧绝尘正躺着闭目养神，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
萧夫人走上前来，萧绝尘大概知道是她，并没有睁开双眼。
萧夫人知道他醒着。
“为什么不让向晴进来？”萧夫人叹起，“你明明就想跟那个丫头多呆会，干嘛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萧绝尘没有回答她，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
萧夫人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绝尘，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的话，不妨直接告诉她，我看她对你的事格外上心，说不定……”
“妈。”萧绝尘冷淡的开口说道：“你不该跟她说那些话的。”他双眸紧闭，看上去有些疲惫。
萧夫人脸色变了变，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而且她未必不喜欢你，你跟她说的话说不定她会同意。”
萧绝尘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是在嘲讽任何人，而是在嘲讽他自己。
“那又能怎样？”如果他没有这样的一副身体，如果他和正常人一样，他一定会告诉她的。
他没有勇气去说的。
不是怕她会拒绝，而是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一点都不怕她不喜欢他，他可以改变，可以追求，可以让她明白他的感情，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只要他有那个勇气，有那个资本。
“算了吧，妈。”萧绝尘说：“我不想再见她了，以后你也不要再去找她，更别提那些事。”
不见面的话……等到分别的那一天，大概就不会那么伤心和不舍了吧。
他想，他不应该再见她了，直到他死都不会再见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