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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廿七节 蔫土匪战春波

两个连队的暗中较劲,导致最后吃苦的还是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新兵二连名义上虽然是一个整体,但实际却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步兵连的新兵和特务连的新兵,不像教导队,四个排十一个班往出一拉就是一个整整齐齐的新兵一连,我们二连的兵只能说一排二排算是一个整体,因为都是在步兵连受训,而在特务连受训的那些兵们就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个体,除了大规模的集体训练之外,两个连队暗地里给这些兵们开的都是单独的“小灶”。

步兵连的班排长们平时都较为重视新兵的体能训练,俯卧撑、5公里越野、400米障碍几乎是每天的家常便饭,而特务连的新训班长们则对一些捕俘技能、擒拿格斗之类的训练科目情有独钟,高兴起来就让整个排的兵满院子的腾空侧踹、锁喉过肩摔,甚至掌劈砖头,人手一块大红砖,每个兵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砖断,要么手断。

三排的几个班长里训兵最狠的就是王维军,见缝插针的给这些兵们开“小灶”,那天临近晚饭的时分,他又把整个排的兵全都拉出来了,先是在院子里慢跑,名其名曰“热身”,按照惯例,热身完毕之后就得开始可劲儿折腾了。

王维军像骑马一样骑在墙头上,两条大长腿跟秋千似的荡来荡去的,手里捧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看着这些兵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停的跑圈玩儿,瓜子皮跟唾沫星子一块儿四处乱飞。

跑着跑着,冷不丁就听队列中有人咕哝了一句:“九班长真不是东西,就快开饭了还整事儿……”发牢骚的就是战春波,只不过他声音压得极低,除了他身前左右的几个人外,一般人根本听不见。

可惜王维军可不是“一般人”,他那副耳朵是什么耳朵?标准的侦察兵的耳朵,全团的耳朵加一块儿都没他一个人尖,毫不夸张的说吧,半夜睡到最香的时候,地上掉根儿针他都能醒过来。

王维军“蹭”就从墙头上跳下来了。“立——定!”三十多个兵猛然全都跟木头桩子似的杵那儿不动了。王维军背着小手,瞪得溜圆的眼睛在一张张面孔上扫过。他眼睛本来就圆,再往大了一瞪就更吓人,活脱脱一只猫头鹰似的。

“刚才谁骂我来?”王维军拉着长声问。

没人搭腔。王维军的脾气谁不知道啊,有谁敢搭话?

王维军开始踱他的小四方步了,从排头至排尾,再从排尾至排头,走了一个来回,然后站到战春波跟前,不动了。

“是你不?”王维军的手指头就差戳战春波鼻子尖上了。

战春波昂首挺胸,字正腔圆的回答道:“报告班长,不是我!”

四目对视,战春波没有退缩,目光坦然,表情轻松。

这哥们儿的演技要放到现在的娱乐圈,那绝对的实力派,谁要说他是偶像派我跟谁急……这不糟践人么,你们见过长成他这模样的能当偶像派?

王维军其实也没听出来是谁骂的,毕竟隔得距离太远了,不过潜意识里他始终觉得战春波嫌疑最大,因为这个兵太有主意了,太滑头了,有句老话儿叫“蔫土匪”,指的就是这种人。

可惜他左瞧右瞧也始终从战春波脸上瞧不出什么端倪,对视了足足两分钟,只得悻悻的收回目光,转而向全排高喊:“没有往出站的吗?有胆骂没胆认?你们还是不是老爷们儿了?伸手去自己裤裆里掏掏,看看那玩意儿还在不在?在的话是谁骂的谁就给我站出来,别TM一个个都跟没种的老太太似的三脚踹不出一个闷屁来!”

还是没人应声。我们这些兵吧,平时早就被班排长们骂惯了,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当时恨铁不成钢的班排长们几乎把世间所有难堪的污水都往我们身上泼,骂我们什么的都有,连着骂三天都保证不带重样儿的,什么怂包二货、缩头乌龟之类的骂名搁我们身上都不算什么了,直接拌拌酱油都能当饭咽下去。反正他们骂来骂去万变不离其宗的中心思想就是一条:我们这些人压根儿就不配是个老爷们儿,更不配是个兵。

九班长的头两招“敲山震虎”和“激将法”都失效了,接下来就该出第三招了。“你们给我听好,如果刚才你们之中有谁听见是哪个兵骂班长了,就给我说出来!出来举报的,免予惩戒,否则,全体受罚!”

这招就叫“连坐法”,一人犯错,全体遭殃,绝对的大杀器。

不过这招放到民间好使,在部队就不那么灵光了。当兵的最瞧不起的就是出卖战友、打小报告的小人,谁要犯了这条,在战士中绝对别指望再继续混下去了,肯定一下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全民公敌。

所以此招注定无效。

其实战春波发牢骚时听得最清楚的就是李龙,因为他和战春波挨得最近,不过他肯定不能说。李龙是从社会上混出来的,比一般人更讲义气,别说现在骂班长的是本来就和他关系不错的战春波了,就是换成三排任何一个战士,他都绝对能守口如瓶,绝不叛变。

当年警察叔叔拎着几万伏高压的大电棍在他身上来回出溜都没能让他服软,难不成这时候你还指望他能当甫志高?

正当王维军老羞成怒之际,开饭哨响了,该吃饭了。王维军虽然蛮横,终归不是不讲理的人,再气个半死他也不能不让新兵吃饭啊。再说那时候特务连的连长是张日东,这个黑脸汉子出了名的好管闲事,不但老兵连的事儿管,连新兵连的事儿他都管,谁让这几个班排长全都是他特务连的呢?张日东练起兵来只有比他们更狠,可有一样儿:决不允许一个战士饿肚子,包括新兵在内。特务连上下无论是谁都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否则张连长大眼一瞪,慢条斯理的用他那浓重的乌兰察布乡音吐出一句:“咋?堆卧表洒巴尿?(对我表示不鸟?)”,那个兵保准就要倒霉了。

饭终归还是要吃的,但九班长的火气还没消,这些兵们别指望能舒舒服服的吃上顿晚饭。王维军下口令了:“前倒准备——倒!”

啪!啪!啪!全排三十多个新兵一水儿的前倒,倒完了起立,再继续。从训练场地到食堂二百多米的距离,一路全都是摔过来的。

十几分钟之内,他们差不多摔完了普通战士们用一年才能摔完的倒功。

事后李龙就揪着战春波说你欠我一个人情,你以后必须得还我,要不然哥们儿平白无故的受你连累摔了这么一大圈,五脏六腑都快给震移位了,这人情你要不还我得亏死。战春波就连声说肯定还,肯定还,嘿嘿。

事实上,战春波欠全体新兵三排的战友们每人一个大人情,真要让他挨个儿还,就是把他大卸八块也都还不起。

一年以后,战春波终于找到了报答李龙的机会。

那时候俩人都在特务连,一个侦察班,一个工兵班。春波那阵子在外头认识了两个驻地上的女孩子,“私交”甚好,他是个讲情义、重承诺的人,当然一下子就想起李龙来了,于是背地里跟李龙说哪天我介绍个女孩子给你认识认识,长得挺漂亮的,一下就把李龙激动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春波领着李龙出营了。那天李龙的军服是特地找了个干洗店熨烫过的,连裤线都笔直笔直的,还特意跟那些电影里演的美军一样戴了副雪白的白手套,一路上小步子甩得飞快,连战春波都撵不上。

为了这一次会面,他已经精心准备一个礼拜了,连见面时第一句话该怎么说,手该怎么伸,甚至微笑的时候应该露几颗牙都在镜子前反复练习过不知多少回。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一段路,他走得是无比激情洋溢、忐忑不安。

到了约定地点,女孩子还没露面。也对,约会哪儿有女孩子早到的?男人等女人,天经地义。

两个人就站那等,春波还好,李龙就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度秒如年。

等到女孩子的身影终于出现时,坏了!那两天李龙其实一直都有点儿伤风,总流清鼻涕,为此他还时刻备了个手绢儿在身上。这鼻涕早不流晚不流结果偏偏这节骨眼儿上要淌出来了。

没等他擦呢,女孩子已经到了面前,两个笑容很甜的小姑娘,笑中带着羞涩。

李龙这鼻涕只能忍着,他尽力屏住呼吸,好不让鼻涕流出鼻腔。

“你好!”相比于李龙的局促不安,两个小姑娘倒是显得落落大方,其中一个还向他主动伸出了手:“是李龙吧?早听战哥介绍过你。”

李龙受宠若惊的伸出了戴着白手套的手,同时仍在尽量的屏着呼吸,尽管鼻腔里痒痒的好不难受。就在双方的两只手甫接未接之际,一件最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李龙在这最为紧关节要的关头竟然没能继续憋住气,随着一口呼吸,他的一只鼻孔里猛然的吹出一个大鼻涕泡来!

硕大无朋的鼻涕泡,而且还晶莹剔透,最为夸张的是那鼻涕泡竟然经久不破,就那么顽强的挂在他鼻孔下迎风招摇。

李龙在后来的二十年里都始终没能忘掉那两个女孩子当时的表情。

这件糗事被他引为平生最大的奇耻大辱,事后他曾苦苦哀求自己的亲密战友春波同志,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让第五个人知道,春波当时也信誓旦旦的拍了胸脯保证,说一直会把这个秘密保守下去。千不该万不该李龙当时又追问了一句“你能保守多久?”(大概他也对春波保守秘密的能力强烈质疑)结果春波双眼望天沉吟了良久,才若有所思的道:“二十年吧……”于是李龙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他,大概连李龙自己都觉得一个人就算记性再好,还能把这一件小事儿记在心里二十年?何况二十年后,没准大家连对方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于是的于是,二十年后……

春波同志的承诺到期了,在一场规模庞大的战友聚会上,春波同志声情并茂的将当年那一幕来了个情景再现,结果当时所有在场的战友们全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惟独李龙的脸憋得像个紫葫芦,与当年如出一辙,就差鼻子底下没挂个大泡泡了。

这种行事作风,他要不是蔫土匪谁还能配得起“蔫土匪”这仨字儿?

春波的“蔫”无处不在,就拿洗衣服这种小事来说吧,别的兵都是恨不能争着抢着给班长洗衣服,他呢,紧躲着不说,就连班长把脏衣服都塞他脸盆里了他也假装糊涂,趁班长不在的时候又偷偷把李波那套脏衣服给拿出来了。拿出来你倒找地儿放好啊,他不,胡乱一团巴又给李波塞床底下去了。

“我凭啥就给你洗衣服啊?”春波心想。这个生长在军人家庭的孩子自小便心高气傲,打他懂事儿起他父亲就已经是正营级的军官了,手底下都有通讯员,他小时候的衣服都是通讯员给洗,长这么大哪伺候过别人哪?别看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孩子都把班长当个太上皇似的供着,他可从来没太把这些仅仅是兵龄老点儿的战士们当回事儿。

李波一回来那个气啊,好你个小兔崽子,全班都给我洗过衣服了就你还从没沾过手,现在班长给你机会了你竟然还不知好歹,整个儿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波以前在训练中从来没对战春波下过手,一是春波是他自己接回来的兵,多少算有点儿交情;二来他也知道春波的出身,部队嘛,终归是要对军人子弟有点儿特殊照顾的,所以训练时累归累,春波之前还真的没怎么受过皮肉之苦。从这回事儿之后,他便再没那么幸运了,因为李波觉得这个兵也忒不懂事了,“班长给你脸你都不兜着”,那就不能怪班长一视同仁了。由此以后,战春波在训练中大脚丫子大巴掌一点儿也没比别人少挨,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是咋回事儿,所以虽然挨了不少揍,但对李波还是没有什么怨言的,毕竟那年头新兵挨打太正常了,哪个兵不是班长抡着武装带训出来的?

真正让他对李波心生嫌隙的是几个月后的一件事。那时候新兵都已经下连了,战春波就被留在特务连,偏巧下连之后的班长还是李波。那天是一个周日,正好赶上春波的生日,新兵不比老兵,老兵赶上谁过生日了没准儿还能吆喝上三五个老乡偷跑出营找个小酒馆喝两盅去,热闹热闹,新兵自然不敢,只能老实儿猫着,都不敢提自己过生日的事儿,春波算命好的,好歹赶上个周日,终于不用训练,这已经算祖上积了大德了。

春波正在休息,李波给他派活儿了:“家属院刚运来了一车煤,让咱们连挑几个战士出勤务,你跟另外几个老同志去吧!”

部队里管出劳力叫“出勤务”,叫法不同本质一样,都是得受死累的。

三个老兵一个新兵人手一把铁锹就奔家属院去了。

到了地儿,三个老兵铁锹一扔,自顾自的找个树荫凉蹲着抽烟侃大山去了,连瞅都不瞅春波一眼。春波也是明白人,有自己这个新兵蛋子在,哪能让老同志陪着吃苦受累?于是就蔫蔫的上了车,独自一个人闷头卸煤。

四个人的活,一个人干。

“新兵干,老兵看”,这是团机关和二线连队的一贯传统,不像我们一线连队,人少活儿多,管你老兵新兵呢,只要是个能喘气的就全都得撸胳膊挽袖子往前冲,没的商量,新兵老兵全都一视同仁。后来有几个从团里调到我们连队去的老兵,刚待了几天就不习惯了,还没干什么活儿就开始大惊小怪的满腹牢骚:“我都这么老的兵了,到你们这儿还得干活儿?这要是在团部,哪儿用得着我?哥们儿早就背手溜达去了……”牢骚没发完旁边一把铁锹递过来了:“你TM干不干?干就快点儿,不干也给我闭上你那臭嘴!”

说起来我们一线连队的兵,那可真是从上士到列兵,没有一个吃闲饭的,个个都是吃苦受累的命,这点二线连队没的比,他们真是新兵能累死,老兵能舒坦死。

满满一车的煤,战春波一人足足卸了两个多钟头,汗珠子裹着煤灰一道道儿的往下淌,等活儿干完了,他整个人也都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浑身都是煤黑色,只有偶尔翻动的白眼儿和咧嘴一笑露出的门牙带着点儿白。

三个老兵把抽完的烟头一扔:“走了,归队!”

来的时候四个黄种人,回的时候三个黄种人后面跟着个表情木讷的非洲黑人。

回了连队春波就赶紧冲进澡堂子里洗澡,狠命的洗狠命的搓呀,恨不能把表皮都搓下一层来,刚买的一整块儿香皂转眼就没了半拉。

好容易把自己又洗成黄种人了,战春波静下心来点了根“钢花”。他平时几乎不怎么抽烟,这时猛然吸两口脑子里便立刻有点儿晕乎乎的了,腾云驾雾的感觉。“TM的我这生日咋过得这倒霉呢?”他越想越来气,越来气心里就越没份儿,这孩子历来心眼儿小,情绪容易波动,这会儿思想上一个弯儿没转过来,肯定又得钻牛角尖了。

穿上衣服,二话不说,直接爬墙头走人,自个儿上外头排解心情去了,跟谁都没请假。

一个人在外头逛荡了一下午,挺美,零食没少吃,世面没少见,当然更没少蹲在马路牙子上看来回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等到太阳一落山,这孩子才猛然打了个激灵:“坏了!连晚饭都误了!”

部队开饭得点名啊,点名时候你都不在,别说没请假了,就是正经领了出门条儿的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春波赶紧就撒丫子往回跑,依旧翻墙头回去,气喘吁吁的刚一进屋,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就盯过来了。

这时侦察班的班长李波正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纪律条令》,旁边一个黑大个儿抱着膀子不停的向春波同志翻着白眼儿。这黑大个儿叫刘建伟,巴盟兵,目前是侦察班的代理副班长。当时该班名正言顺的副班长陈明正在报考军校,此时此刻人已经在军分区的培训班里用功苦读去了。

“干啥去了?”刘建伟的大眼睛贼了咕噜的在战春波的身上打转。

春波小脾气也挺倔,这要换成我当时肯定早就嬉皮笑脸的耍两句贫嘴敷衍过关得了,他不,非得跟人顶着来,小脖子一梗,挺硬气的来了句:“玩儿去了!”

刘建伟没废话,直接一拳就捂他脸上了。小样儿,跟谁耍横呢?

一拳封目。

春波这眼睛当时就睁不开了,只觉眼前一片乌黑,刹那间金星乱冒,天旋地转,一个屁墩儿就坐地上了。

刘建伟脚上那双臭烘烘的解放胶鞋开始没头没脸的往他脑袋瓜子上踹,春波双手捂着头,双目紧闭。刘建伟踹了好几脚都踹到他胳膊上了,一来气上去一把将他护着头的手拽开,另一只手抡圆了往他脸上招呼,噼里啪啦反反复复,据春波后来回忆,大概总共抽了他不下四十个大嘴巴子。

这通大耳光挨得,劲爽!

新兵连四个月他都没挨过这种揍,没想到下连之后竟然尝了个鲜。

不对,是尝了个“咸”——鼻血流得哗哗的,连牙花子都给抽出血了,满嘴都是咸乎乎的味道。

春波的一只眼睛早已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儿,他用另一只能睁开的眼睛以哀求的目光看着李波。

李波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条令,淡淡的说了俩字:“活该!”

就是这两个字,让战春波记了一辈子。

他说:“当时我们班长别说拉架了,只要他在旁边说一声‘别打了’,那么我保证,只要有我在部队一天,我就会让他享一天福…..可惜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等我挨完了打他还说了句‘活该’……我的心被伤透了!”

他的确伤心了,心灵上的创伤甚至盖过了肉体上的痛楚。

一九九五年,战春波成为了特务连侦察班的班长,老班长李波成了他手底下的一名老兵,每逢团里再让侦察班出勤务,他总是眯缝着眼对李波说:“老班长,你去吧!”

当时他的确记恨着李波,甚至比对亲自动手把自己打成了猪头一样的刘建伟还要恨。

他被困在自己狭隘的精神世界里无法走出。

只有我知道,其实他的潜意识里,对李波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尊重,因为他跟我提起李波的时候,永远都不会直呼其名,永远都是说我们班长如何如何,“我们班长”这四个字每次从他嘴里说出来都那么自然,只要他一说“我们班长”,我就知道他指的肯定不是别人,只有李波。

给战春波当过班长的不止李波一个人,但能让他从心底里叫出“班长”这称呼的,也始终只有李波。

二十年后,当他再次联系上自己的老班长李波时,电话里已只剩下多年思念沉淀下来的哽咽,“班长,我想你!”他说。

相逢一笑泯恩仇,战友嘛,毕竟还是一辈子的兄弟。

那天的事情还没有讲完,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就有点儿让人啼笑皆非了。

刘建伟大展拳脚之后,看着坐在地上口鼻蹿血的春波,皱皱眉头从床底下拿出个脸盆来递给了一个新兵:“去,打盆水给他洗洗脸!”

水打回来了,刘建伟拿着毛巾亲自蹲下来,仔仔细细的帮战春波擦拭脸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拉开抽屉,竟然变戏法似的从里面端出块蛋糕来。

“兄弟,听说今天是你生日了,班长也没啥可送你的,穷当兵的没俩钱儿,只能买块儿小蛋糕对付对付,你别挑眼啊,来,拿着,拿好了,吃吧……”

巴掌大点儿的一个蛋糕,外面还裹着一层奶油,不用吃就能闻到奶油的香味。

这会儿的刘建伟完全换了一副面孔,突然变得像个慈眉善目的大哥哥一样,嘴角带着真诚的笑,一边往春波嘴里喂着蛋糕一边说:“过生日你还不敢言语,本来班长打算今晚上集合全班给你好好庆祝庆祝的,结果你连个招呼都没打人就跑没影儿了,哪儿都找不着……换成你是班长你生气不?”

刚才四十多个大耳光没让战春波掉半拉眼泪渣儿,现在一块小蛋糕反而让他嚎啕大哭起来。

当天晚上站夜哨的时候,春波特地在军容镜前反复的审视了一下自己:一只眼睛还肿得跟鸡蛋似的没法睁开,彻底封门了;两边的脸颊也肿得老高,紫红紫红的,如果单看脸上的肤色,那他现在又成了印第安人。

一天之内,变了三个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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