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陆波问了问大家，示意是否还有什么疑问。
培训嘛，有疑问当然该问，又不是领导讲话。于是胡志才立刻开腔问道：“你这最大人数80，又是40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一口不纯正的普通话声音，还略带沙哑，说的同时还看了看林寒这边，这时候林寒才注意到，从先前培训时，胡志才不停的看这边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陶莉！只是自己听得认真没有注意到，而陶莉一直装作没看见。
陆波虽然也较为反感这个胡志才，但他提的这个问题倒算是反应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疑问，陆波也就算了，开始解释道：“这个最大80是最大资源数也就是人数。40是单个电话会议的最大人数。也就是说，同一时刻要是召开满40人的电话会议，最多只能开两个。”
胡志才不依不饶继续问道：“你先前还说到预定。把资源数预约多了，却没用完，这块什么意思？”
“这个刚才其实说的很详细了。”陆波的话里明显语气硬了不少，“还是来看这张图。”
讲解时陆波就特意画了一张简明的图，很直观。这让林寒又想起自己不久前画的网络拓扑图。果然是“一张好图胜千言”的道理，这一点，似乎在IT界显得更突出。
陆波继续讲解道：“我在这里开了一个30人的会，有10个资源没被用，过了‘设定时间’之后，这10个资源就会自动释放，等于现在还有50＋10共60个资源。但在这个‘时间’没到之前，是50。然后，这时候可以开一个还是最大40人的会，因为无论50还是60，资源数都大于40，所以没关系，但是我们这里假设再开的第二个会还是30人，并且再假设第一个会议一直不结束，这第二个会议也不结束，这时候还剩60－30＝30个资源，对吧。然后假设过了段时间后第二个会议也有10个没被用。”陆波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在大屏幕上比划。
“这个时候，要是再开第三个会，资源有多少？30还是40？”陆波环绕的看了看四周，显然很多人已经都知道答案。
“对，如果在‘设定时间’结束之前申请第三个会议，就是30个资源，那么这里即使最大会议人数是40，你也只能开到30；如果过了‘设定时间’，那没被用的10个资源释放出来，这时候就可以申请10＋30共40个。如果这时候第一个或第二个会议有结束，那么又会有资源释放，可以再被新的会议申请。”
对比着图，陆波讲解的很细致，也很清楚。估计胡志才要是这样都还没明白，即使不懂他也得装懂了。于是他没再问下去，说了一句：“行了，基本上都会了。那就这样了。”
陆波还是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嘴角，环顾四周又问一次：“还有什么问题么？”
林寒作为新人，又对这个新项目的技术不是很了解，本来虽不该在这种场合下发言，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举起了手，说道：“我有一个疑问。”
一个人作出决定真的是连0。1秒都用不到，也许是出于不满，也许是出于“凭什么就不能问”而非要问一问这样的心态，总之，林寒在这一刻的举手提问，是赚足了眼球，满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射了过去。
“那个，设置会议密码的时候，勾选了不设置密码，但密码框依然可以输入字符，这时候我要是输入一串字符，最后是否会有密码呢？”林寒一口气把话说完，看着陆波。可能是太紧张，林寒坐在那感到全身都在冒汗，又是夏天，空气中由空调制造的冷气和身上的燥热形成强烈反差，让他很不舒服。
陆波看着满脸通红的林寒，一下乐了，“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陆波这么笑。这一爽朗的笑声让现场气氛愉悦不少，林寒也稍微舒服了点，不至于太尴尬。
陆波笑哈哈地说道：“你这问题，我还真不知道呢！”会议室里随即一小阵躁动。林寒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问题得到的是这么个效果，再仔细想一想更觉得这个问题太无聊了，甚至可以说毫无意义，他极度郁闷，郁闷自己怎么这么不低调。
“我们正好来实验一下。”陆波一边笑着说一边操作设备，按照林寒的说法做了一遍，“呐，勾了不设密码，那就是没有密码。”陆波微笑的看着林寒，说出实验的结果。台下又是一阵小声的笑声。
可就这时候，坐在林寒旁边的陶莉也突然开腔，直接朝看着他们的陆波说道：“那我要是不勾起来，也不在下面输入字符呢？”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两个新人，真是一对活宝了！
胡志才在那边是直瞪着两眼看着陶莉，用眼下最流行的话说，就是被“雷”到了。当然被“雷”到的还不止胡志才，林寒也被她“雷”得不轻，他心想，自己刚才就有够傻的了，怎么这平时看起来相当聪明的陶莉也和自己一样啊。林寒不自禁暗暗地朝她竖了竖拇指，“你牛！”
陆波侧过头看看门外，估计是在强忍着不笑出来，他一脸无奈在心里笑道：
“难怪老许那么说，果然是一对活宝啊！”
陆波是有点哭笑不得，他突然觉得工作似乎有了那么点乐趣，他看着眼前满脸纯洁无害表情的陶莉和林寒，还有满堂闹哄哄的躁动，心里忽然有了另外一种感慨，似乎是太久太久了，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从刚才被林寒问起时，他就似乎被勾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可是，一瞬间，他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对纯真的感动，立刻又被另一种思想覆盖了，他觉得就不应该去管，很多事情的利害就应该让他们自己去体会。
于是陆波突然转过来满脸严肃，眉头一皱，这真的已经是他的招牌动作了。他压压手示意安静，脸上的表情已经让会议室里的气氛肃穆起来。
“还有其他什么问题么？”陆波的话说得非常干净，非常俐落。这一句提问完全无视了陶莉先前的提问，一点情面也不给，一时间让林寒和陶莉感到有点不妙，似乎自己先前的高调有点太过了。
陆波等了片刻，确认没有人再提出问题后，看了看胡志才说道：“那今天就这样吧，你看，胡总？要再有什么问题打电话过来问。”
“嗯，早就该结束了，我们那边还一大堆事。还有两个会要开。”胡志才边说边看了看陶莉和林寒，又是两声不明意义的轻呵，“那我们这边先走了。”
随着胡志才的出门，其他部门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几个和陆波较为熟识的，出门时都不忘和他打招呼，当然，也不忘朝林寒他们两个看几眼。
有个人似乎和陆波关系很不错，直接调侃道：“哟，老陆，得了两个得力干将啊！”
陆波有点没好气地说：“才来的。没见天。你上次那问题怎么样了啊？”
“没你们部门的支持，我们还能怎么做啊！”
两人边走边聊，一起出去了。陆波甚至头都没回，看都不看一下会场，就直接走了。
网络组的沈锋和程鑫，因为是负责权限管理，岗位不能空太久没人，所以也先走了。
会议室里只留下王斌、林寒和陶莉三人开始收拾会场。
林寒当然知道情况不妙，他现在很担心，因为他完全拿捏不出这个事情的轻重，他不清楚惹出的祸严重程度有多深。
这其实很正常，对于初涉职场的新人，很容易就犯这样的错，因为他们还不知道“用到多大力就会犯规”，很多禁区他们还不了解。
为什么满场只有胡志才一人问了问题？林寒当时没有想；为什么陆波笑着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却对陶莉180度大转弯？林寒当时也没有想。
不过现在，他开始想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细细回味。他觉得必须搞清楚，到底那个“度”，在哪。
他隐约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中读过的只言片语，好像是说，决定向上级提问之前，应该想想：
这个问题是否能让工作获得大进展？
这个问题的解决能给公司带来效益吗？
这个问题是不是到了非问不可的地步？
林寒努力回忆一切关于提问题的注意事项，却还是记不清楚，他有些后悔，前辈们在书里总结的心得自己怎么就不好好记下，晚上回去要翻书出来再看一遍。
他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隐约听到抽泣的声音，他和王斌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果然是陶莉，正眼眶通红，低着头在一边整理网线。
见到陶莉似乎有点委屈，王斌笑嘻嘻地安慰道：“哎呀，没事没事。呵呵呵，不，不就一个问题嘛。”
陶莉没有说话。
林寒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王斌：“好像……陆工，有点火？了？”
“哈哈哈，没那事，他就那样。”
林寒看看王斌，又看看陶莉，也没再说话。他决定，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妙。会上大多数人是不说话的，所以一场会的导向权就在说话人的手中，即使是讨论会也需要主持就是这么个原因。不说话的人突然站出来说话，很可能导致会场失控，或重心偏离，更何况林寒和陶莉两人在提问环节，提的还是两个既不华丽也不精彩的问题；胡志才是可以说话的人，并且他提的显然是一个广泛性的问题，主持不会控制不住，台下也不会反应过大。对于职场，胡志才确实要比林寒这等新人深谙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