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九八四年的冬季。西北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食堂里，周芳和李云霞正在排队等着买饭。前面的人已经不太多了，李云霞看看墙上的小黑板对周芳说：“哎，今天的菜还挺丰盛，有鱼香肉丝，还有回锅肉，你想买啥？”昨天才吃了份鱼香肉丝，今天周芳想节省点，于是就说：“我想吃大杂烩，咱们食堂的大杂烩还是挺好吃的。”李云霞笑着说：“行了吧，你家里又不困难，你就别节省了。还是要吃好点呢，有了好身体才好工作呀，不然咱们现在实习太紧张了。”周芳一个月就十三块钱助学金，花超了还要问家里要，家里经济也不是很富裕。“我当然要节约了，我又不像你，一个月二十二块钱助学金呢。”周芳说道。李云霞一个月二十二块钱助学金本来够花了，但是最近经常买好饭菜，手头也紧张了。“哎，我看回锅肉不错，我买回锅肉呀。”她又说，“最近上班太辛苦了，还要吃好点，不然我感觉身体都支撑不下来了。前一阵总觉得身体不舒服，每天回到宿舍就躺着不想起来，晚上还老是做噩梦。唉，医生这个工作太辛苦了，要是长期这样下去，真的就受不住了。”通过这半年的医院实习生活，周芳也感觉当医生确实很不容易。李云霞接着说：“唉，外面人光看咱们穿着干干净净的白大褂，还以为咱们工作轻松舒服呢，谁知道当医生的苦衷。你像前天晚上妇产科那个大出血的病人，医生和护士整整抢救了一夜，白天下班了一个个都精疲力竭，回到家里睡上一天都缓不过精神。”周芳笑说：“现在说这么多也不顶用了，谁让咱们选择了这个职业。”李云霞点头说：“那倒是。不过我看了，将来咱们毕业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搞妇产科，这个工作又辛苦，风险还大。”周芳觉得李云霞想法有些简单，就说：“这个可能到时候由不着咱们了，万一你们医院将来需要妇产科医生，领导又要你去干，你能不服从组织分配？”李云霞坏笑一下说：“反正我不想当妇产科医生，到时候就给领导说我害怕血，一见了血就晕，领导可能就照顾我了。”周芳笑了笑，说她脑子里鬼名堂还挺多。两个人买上饭找了个座位下。李云霞一边吃饭眼睛一边向食堂门口方向看。周芳笑着问道：“哎，你看啥呀？还不赶快吃饭。”“哦，我看看咱们班里的同学咋都还没来买饭。”李云霞说。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声：“谁说咱们同学没来买饭了，我不是来了嘛！”两个人回过头，只见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端着碗笑眯眯站在她们身后。周芳笑着招呼：“哟，是刘向东呀，快来坐吧！”刘向东看周芳一眼笑着说：“哎，你们俩今天买饭还挺积极。”李云霞笑道：“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吃饱了饭才好干革命工作呀！”刘向东在她们身边坐下，看看她们碗里的饭，问她们都买啥菜？李云霞说自己买的是回锅肉，周芳要节约，买的是烩菜。刘向东对周芳笑着说：“哎，烩菜里没有肉，给你吃点我的鱼香肉丝吧。”然后他给周芳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周芳忙说不用了，刚才李云霞也给自己夹了她的回锅肉。刘向东笑着说：“吃吧吃吧，别客气了，你平常也经常给我们好菜呢。我今天的肉菜挺多，你不帮忙，我都吃不完了。”三个人吃着饭又聊起了各自科室的工作情况。刘向东叹气道：“嗨，我们心内科最近太忙了，住院病人多的走廊里都加着床，成天就没有一点空闲时间。那些心脏病人一个个还都很危重，要不停巡视，稍不小心就有可能出事了。”李云霞笑着说：“重病人多了好呀，就能多学知识了。”刘向东笑着道：“是呀，重病人多了对人很锻炼。以前我一看到心脏病人就紧张，老害怕出啥问题，现在通过这两个月在心内科的锻炼，心里总算有点数了，以后当医生不用害怕了。”过去四年大家在学校学习的都是理论知识，真正能接触的病人很少，所以都没有多少临床经验。通过最近的实习，同学们都有了不少收获。周芳对刘向东说：“哎，你们科里这么多重病人，等我这个月在消化科实习完了，就给老师要求去心内科实习。”刘向东点头说：“对，你这个想法很好。心内科这阵住院的病人正多，你是应该抓紧来心内科实习。我觉得只要把心内科知识都熟悉了，咱们毕业了就可以给病人看病了，所以心内科最重要了！”李云霞吃着饭有点心神不安，眼睛又向食堂门口看着，问刘向东道：“哎，康建呢，咋没见他来吃饭？”康建和刘向东在一个科室实习。刘向东回答说：“我们本来正准备出来买饭呢，忽然一个病人心脏病犯病了，康建现在忙着给病人做心电图呢。”李云霞又说：“一会食堂就没好吃的了，不然咱们给他买上饭吧。”刘向东点头说：“对对，一会没好菜了，咱们是应该给康建买上饭。不过我下来的时候忘了拿他的碗了，没办法给他打饭呀。”李云霞想了想说：“我马上吃完了，一会用我的饭盒凑合一下。”刘向东同意了。李云霞急匆匆吃完了饭，这就赶快给康建买饭去了。刘向东看看李云霞的背影，对周芳笑着说：“哎，我发现李云霞对康建很关心呀，好像是有点那个意思了。”周芳笑了下没有回答。刘向东又看周芳一眼，意味深长说：“是呀，同学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就各奔东西了。我觉得咱们在一起上学五年，相互都很了解，也有很深的感情，大家是应该好好珍惜。”刘向东平常对自己很殷勤，周芳明白他看上自己了，但是她却没有这个意思，于是说道：“咱们同学相互是很了解，不过以后还都不知道毕业了分到哪里，我觉得现在谈感情的事情有点太早了。”看周芳不赞成自己的观点，刘向东叹气说：“也是，咱们这些同学将来毕业能分到一起的肯定不太多。唉，像我家在陕南，肯定是要回老家了！”李云霞买上饭回来了，周芳笑着说：“哟云霞，你动作还快呀，这么快就买来了。”李云霞说这阵买饭的人不多了，所以自己去了就买上了。刘向东看看饭盒里的饭，笑着说道：“哟，李云霞还给康建买的是回锅肉呀。康建那家伙平常挺节约，舍不得吃肉。那好，李云霞，我就代表康建感谢你了！”李云霞让他不用客气。“咱们班里现在在附属医院实习的也就是咱们几个人，大家相互之间多关心一下还不是应该的！”她说。刘向东看周芳一眼开玩笑说：“哎李云霞，下次你也多关心我一下，给我也买点好吃的，不要老是关心康建一个人呀。”周芳在旁边偷笑一下。同学们心里都清楚，李云霞喜欢上康建了。李云霞脸有点红了，冲刘向东不满说：“胡说八道，谁老关心康建了。你忘了，上次你感冒发烧，我和周芳不也给你买饭了。”“对对，咱们班同学一贯都相互关心，感情也是那么好。”刘向东然后对周芳和李云霞说，“哎，周芳李云霞，我们科现在有几个心脏病很典型，你们不想去看看吗？”他总想找机会多和周芳在一起。李云霞这阵有点瞌睡了，想回宿舍睡一会。周芳对心血管病一直没有把握，想尽快能熟悉掌握，于是便对李云霞说道：“哎云霞，走吧，咱们去看看吧，你一天到晚就是瞌睡多。”李云霞叹口气说：“没办法，我是饭后迷，吃了饭就想睡觉。”刘向东又开玩笑道：“胖人都是这样，瞌睡多，越睡越懒了。”李云霞不服气说：“哎，谁胖了，我现在才一百多一点，刚合适！”刘向东打量着李云霞笑道：“哎，李云霞，你才一百多一点？不对吧，我看你最少有一百二十斤了！”李云霞还想和他争论，周芳说道：“哎云霞，你就忍忍瞌睡，咱们还是去心内科看看吧。心内科这么重要，一定要赶快熟悉了，不然以后就害怕咱们在心内科实习时间太短了，学不到多少东西。”刘向东也说：“就是，咱们每个科就这么几个月的实习时间，有些科室很重要，就像心内科，一定要抓紧机会，不然实习完了还没学到东西，以后毕业了给病人看病都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