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月来，赵天将县里能用的衙役全部差散出去，并在兴城另招募五六十能文断字且可靠的老先生，一律下乡挨个村寨的丈量田亩，这些人的开销及车马钱等一切开支均由县里承担，每人还另计日工钱。
赵天有午睡的习惯，只有充沛的睡眠才有充沛的精力来处理政务。所以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只要没有战事，赵天总是抽出些时间在午饭后打个盹。这天午后，赵天刚刚睡醒，伸着懒腰刚要去打水静脸，赵晋龙和蒋道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大摞的册子。
赵天问道：“全部都整理好了？”
赵晋龙点了点头，“全县的田亩全部丈量完毕，这里是总册，只有这一本。分册十余份，各里甲都想要一份手抄本让我给搪瓷过去了，记录分册的也都是可靠之人。而总册，除了蒋二爷、王卓和我知晓外，别人就暂未透漏详细。”
赵天点了点头，“你们做得对，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有棉裤腰的嘴放大裤衩子！那些里甲官也先别让他们知道了，节外生枝总归麻烦。”
赵晋龙将册子放在桌子上，“蓟州山多田少，除了蓟州城和城边一小片再有白庙子因贠明雨捣蛋未进行丈量外，全县含兴城周边在内，共拥良田十五万亩山田近四十五万亩，虽有些地方兴许不够详细，但大体数字不会太差。”
赵天感慨：“蓟州的良田实在是太少了，山上那点薄田产量又会怎高？这些数字你们要背记于心不为外人道也！”
赵晋龙说道：“良田也有上下等之分，山田的优良更是参差不齐，实在是难以再加细分，故产量上的差别还是会有的！”
赵天说道：“我看你倒更适合做这个县令，我懒散惯了，以后县里的政务赵县丞就多多费心吧！”
赵晋龙说道：“这倒无妨，大人统筹全局，这些琐务晋龙自会分担。不知大人是否明白这些数字的背后？”
赵天说道：“不就是税收增加了吗，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是多少的问题！”
蒋道人说道：“不统计田亩不知道，看后总数我也吓了一跳。如若按照咱们摊丁入亩的税收方法，良田两升半，山田一升另一斗，足可收粮税八万多石。而今年白春在任时的秋税加上商税不过才四万多石，我们直接激增了一倍多。”
赵天说道：“往年的秋粮税才三万八千多石，折银不过才三万六千多两，而我自白春处一次敲银就三万多两，都快顶上一县的收入了，可见白春这些年来不知肥了多少，还是大户油水多啊！”
赵晋龙回道：“刚才我与蒋二哥粗略的算了一下，全县大大小小的村寨连同山里群居的据点都算上足有数百，每个地方都有大户，或是小田主、地主，尤其是大的村庄里更多。这些人的手中几乎占据了全县近半的土地，良田还居多。如若他们全部提前交税的话，我们至少可得近四万石的粮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啊，足可抵过满虏围城之危，即使城内难民再多些也可熬过一两月。”
蒋道人说道：“今年战乱，先把明年的税收了，可明年又怎办，总不能年负一年吧？”
赵天说道：“蒋二哥多虑了，我们开源的地方不是还有很多吗，再说，只要能熬过战乱，其他的都好说。提前收税，势在必行！而且马上就得实施！”
蒋道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赵天对赵晋龙说道：“赵县丞在蓟州有多年的威望，你可与蒋二哥亲自去挨家挨户的做思想工作，先从最大户开始，只要大户都同意了，那些中产阶层也就好办了。”
和赵天常在一起的人会感触到赵天的济世之才能，可在别的有心人眼里，却是另类。兴城这么大的动作很快就惊动了白春。
听着衙役的汇报，白春大怒：“什么？摊丁入亩？且还提前交税？谁给他的权利？万一激起民变怎办？这个流氓的书生是在玩火，朝廷至今都为曾动过提前收税的念头，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敢私自主张，这还得了！我乃一府通判，有监管地方之责，他这是动了国体，我怎么也要制止他胡作非为。”老社会的流氓二字并非色鬼的意思，而是指地痞无赖。
白春说罢站起来就要走，师爷从边上给拦住，“大人，您忘了，这个流氓文人手里可有兵权，他什么时候按照套路出过牌啊，他会听你的吗？”
白春一拍桌子，“他若敢拥兵自重，我正愁没有参他一本的由头。”
师爷说道：“有按察使大人和楚相在，您当然参的动他，可您别忘了，钦差张大人那里你怎么也得知会一声啊，直接绕过去可就不好了！”
白春笑道：“对，师爷提醒的对，张大人虽然现在心不在蓟州，可怎也是楚相的门人，以后我们避免不了要少打交道！顾直那里也应该先支应一下，多个人反对他，胜算几率更大！先去罗家屯！”
白春还没出门，有家丁来报：“顾总兵求见！”
“哦？”白春大喜，“我刚要去找他，反而他先来蓟州了，快快有请！”
顾直进来后，看见白春整装齐齐的要出门，问道：“白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白春笑道：“还不是要去找你，你却先找上门来了，想必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顾直哈哈大笑，说道：“大人与我真是心有灵犀啊！这两日那个流氓文人正在大张旗鼓的折腾，大人乃是一府通判，身负监管地方的皇差，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白春沉肃道：“那还用说，我打算直接参本到直隶按察使司、布政使司、乃至朝廷吏部，一个不拉的我全给上折子，到时候想必布政使大人都保不了他，我非要出口恶气不可。”
顾直说道：“白大人此番错矣，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还想让贠明雨带动一些大户牵头捣乱，可贠明雨一番话点醒了我，光是参他不是上策！”
“哦？”白春说道：“难道顾大人此番前来另有妙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