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酉时要去那张府,醉蓝那夸张的笑脸瞬间化为虚无,她感觉自己像是坠落囚笼,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被困住,找不到出口。
张说,他是正人君子。待朋友温和有礼,待她也是极好。
他才华横溢,前程无量……
可是为什么她会下意识的不想面对他的情感?
她感觉自己像只无限渴望飞翔的幼鸟,好不容易长出稚嫩的翅膀,正欲展翅高飞,却突然要面对被折翼的命运。
醉蓝一下午胡思乱想着,神情恍恍惚惚,书没看、琴没弹,就连那把宝贝不已的木剑也没摸一下。
晚膳时,她扒拉几下,饭没吃几口,菜更是没碰。
慧娘着急不已,摸着醉蓝高洁的脑门,直嚷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没事,只是胸口有些闷。”醉蓝粉唇边勉强扯起一丝淡笑。
“要不你早点休息,张府今天就不去了。反正店铺的事也急于今天。”慧娘收了碗筷,给醉蓝倒了杯清茶,“来,喝点水,会舒服点。”
醉蓝虽然并不渴,但也不忍拂了慧娘的好意,轻抿几口。转身走到床边,扶着米黄色帐缦斜倚着,有气无力道,“慧娘,我先歇歇,张府的人来了再叫我。”
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该来的早晚会来,逃避终归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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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张佑已经候在门外了。不过,我看你脸色仍是不好,要不我去打发他走吧。”
正当醉蓝昏昏欲睡之时,一道清美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哦,是慧娘。醉蓝脑子恍忽半晌,才清醒过来。
怎么来这么早,看天色尚早,没到酉时吧?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醉蓝振作精神道。
醉蓝感觉身上的衣服汗湿了一片,粘着皮肤,难受至极。便起身,换了件清爽白色衫襦,外面套上面料轻薄、半袖的对襟湖水蓝短外衣。
而后对镜梳妆,把眉毛画得比平时都要粗浓,那眉尾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锐利。
仔细画了脸上的轮廓,让一张原本娇艳无双的脸蛋显得硬朗无比。
把乌黑亮丽的长发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戴了平时不怎么喜欢的黑色襥帽。
慧娘在一旁看着,扑哧一笑,挽过醉蓝的手臂,调笑道,“今天看我家姐姐剑眉星目,容貌甚伟,真是出奇的英姿飒爽,姑娘们见了都会怦然心动呢!”
“就你会说话!”醉蓝笑嗔!
醉蓝很满意自己的打扮,他见了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慧娘不放心醉蓝,本要一起随行。被醉蓝拒了。
若是一会和他话不投机,冲突起来,慧娘在一旁岂不两难?
何况,慧娘对他应该是心有好感的。正当织梦的时候,何苦泼她冷水呢。
张府的马车早已在曲陌巷口候着了,醉蓝怀着淡淡不安的心情上了马车。
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街上的喧哗声渐离渐远了,醉蓝拨了车帘的一条细缝,只见走过一排排气势辉宏的高宅府邸,红瓦白墙与葱葱垂柳,相映成趣。
又是半盏茶的时间,马蹄声消失,车子停了下来。
醉蓝从马车上下来,眼前的这座府邸要比之前的那些宅院看起来低调不少,正红朱漆的鸟头大门上,金丝楠木的牌匾横卧,上面刻着雄奇浑厚的两个烫金大字:张府。
张佑上前刚扣几下大门,那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个家仆打扮,约莫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在大门后露出半个身子。见来人是张佑,惊喜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大人已经问了两三次了!大人吩咐,人到了直接带去后花园。”
张佑满脸堆笑的引了醉蓝进门。
一脚踏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端庄秀丽的正堂,屋顶平缓,瓦兽,碧青彩绘单檐歇山顶,雕花红漆的板门棂窗,左右两侧曲径通幽的回廊组成庭院。
张佑并没有带醉蓝进入正堂,而是直接穿过左侧回廊边缘的一道拱门,经过一排排错落有致的精巧阁楼,直接到了一个园子。
园子里,渠内叠石植荷,边上水竹林立。
再过去便是宽阔的荷花池环绕,拱桥相通,荷花池中央是一个小岛,上面盛开着大片姿态各秀的牡丹花,远远望去就像一副栩栩如生的彩绘织锦图。
花海边上建着一座素雅琴亭,阵阵袅袅琴音远远飘来,醉蓝不由停了脚,眯眼沉醉。
半晌,琴音渐止,只留余音犹在耳边缭绕。
张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醉蓝左右环顾不见一个人影,正自纳闷。
“醉岚,过来!这边!”声音清朗熟悉,是张说。
循声望去,只见他正在那小岛的琴亭内,向他遥遥招手。
醉蓝略一犹豫,提脚向他走去。
等到走近,张说看清醉蓝的一身打扮,一抹失望从他漆亮的眸间闪过,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张大哥,没想到你还精通音律。”醉蓝灿烂的笑着,假装没看到张说的失落。
张说今天一身洁净而明朗的月白色袍衫,袍下一道横襕用青丝绣着云纹,衬得身材笔挺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器宇轩昂。
“林贤弟,今天你这身打扮倒是显得特别得潇洒俊朗。”张说抑住失意,嘴角抽了抽,咬着牙强笑道。
“张大哥,你把我叫来了,可是要让我挑的侍者却一个也没瞧见呢?”
醉蓝感觉自己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赶紧转到正题上来。
“现在天色尚早,秦伯还没过来。”张说声音淡淡的,“你看这里的牡丹花怎样?”
眼前的牡丹花,色香绝佳。红得似火,白得如雪,黑得如黑宝石……繁花怒放,花香馥郁,令人陶醉。
“很美。”嗓音迷离,轻飘。
再多的形容词也抵不过这最朴实的两个字。
“牡丹花虽美,但也禁不住日晒雨淋。林贤弟,你说呢?”张说的目光从牡丹花移向醉蓝,黑色的眸子此时显得更加深幽悠长。
“这是自然规律,天地的力量谁也无法抗拒。呵呵。”醉蓝垂下睫羽,张说的目光让她快要窒息。
张说静默。
他举步出了琴亭,走近花海,修长手指抚摸着一朵晶莹如玉的牡丹花,像轻触心爱的情人般温柔。
半晌,他状似不经意的叹道:“这株牡丹珍贵如斯,我如果把它移至花房,它还能争奇斗艳近月。但如果任它在这儿随意开放,不过半月便会凋谢。会不会太可惜呢……”
“张大哥,上次说的……抱歉……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醉蓝不想继续装傻,这气氛太怪异。
“能给我个理由吗?”张说那幽深的眸子突然撞入醉蓝的视线,那目光如火般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