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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是喝死人骨头熬的汤长大的

相信在很多人的心中,扬州那是烟花繁华之地,但是,说真的,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其实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非但是农村,还是个很偏僻的小山村。

小村子有个很古怪的名字叫黑泉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村子里有黑色的泉水,实际上压根就没有,反正我一直到了十来岁的时候,都没见过有什么黑泉。

但是,十一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我明白了这个村名的来历。

那是秋末冬初时节,地里的红薯、花生、玉米什么的都已经收完,正好是放猪的好时候。

那天我就是赶着一群猪,跟着隔壁的王二子一块儿去放,后来就来到了村子西边的田里。

到了田里,我们把猪赶到花生地里,让它们去拱那些泥土里收获时候漏下来的花生。

可能有些人没放过猪,不知道猪鼻子特别灵,它们低头在泥土上嗅着,就能知道泥土下面埋着花生和红薯,然后把那些花生和红薯拱出来吃掉。

所以这个时节放猪,往往都能把猪养得很肥,而且不需要多少饲料,算是一举两得,也因为这个原因,基本上在农村生活过的孩子,可能都有过放猪的经历。

当时,我们把猪群赶到田里之后,就一起到地头的草里捉草婆子。所谓的草婆子,其实就是一种很大的蚂蚱,抓住烤着吃,很香脆。

正捉着呢,王二子就满脸神秘地对我说道:“给你讲个故事,知道西面那山头叫说什么名字么?”

听到王二子的话,我抬头看了看那山头,说真的,那其实不叫山头,最多是个土包,总共也没几米高,孤零零坐落在平坦的大地之上,看起来就像个大馒头。由于馒头地势高,而且山体都是石头,不适合耕种,就一直荒着,上面长满了茅草,还有几棵歪头垮腰的老槐树,秋末时节,霜花打过,茅草枯黄一片,槐树的叶子打着圈儿往下落,被风一吹,刮起一片,让那气氛显得莫名萧瑟和凄凉。

我看着那馒头山,心里就有些好奇,因为,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听说这东西有名字,平时我们就是叫它西山头,难道这还不是名字吗?但是,王二子听了我的话,却只是嗤笑一下道:“那是顺口叫的,还能真叫西山头?告诉你吧,这叫咕噜眼。怎么样?没听说过吧,其实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而且关于这玩意,还有个很吓人的故事呢。”王二子的话让我很好奇,就问他有什么吓人的故事。接着,王二子就神秘兮兮地对我道:“这是我听爷爷讲的,说是这山头上面原本有一口很深的水井,那咕噜眼说的就是这水井,说是水井里面的水咕噜咕噜往外冒,终年不干的,天旱的时候,井水可以浇好大一片地呢。结果后来呢,听说是村里有个女人偷汉子,后来娃娃都生下来了,那年头可封建了,村里就要抓那女人去浸猪笼,那女人就抱着小孩,跳井里淹死了。之后那女人还有那小孩的鬼魂就一直在这里不走,经常有人看到那女人穿一身红衣服,抱着个孩子站在山上对人招手。”

王二子的话让我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地抬头向那馒头山上望去,感觉那山上的几株槐树,张牙舞爪的样子,的确像是正在招手的人,这个状况让我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连忙移开视线,皱着眉头对王二子道:“你别瞎说,什么井水啊,什么淹死人啊?要真有水井,现在怎么没见着了?”

“嘿,水井当然是埋上啦,”听到我的话,王二子就继续道:“知道吧,后来听说村里有好几个小孩子都莫名其妙掉井里淹死了,听那个侥幸逃掉的孩子说,当时他们就是看到有个女人在山上对他们招手,然后就过去了,结果就都掉井里去了。那孩子是力气大,爬了出来,没死掉。村里人听说了这个事情,就赶紧找人去把那水井给填上了,听说当时填那水井的时候啊,那水井里冒出来的水都是黑色的,散发着臭气,黏糊糊的,就跟人血一样的。

那几个填水井的人呢,就更奇怪了,回来之后,夜里就一直梦到一个女人,穿一身大红衣服,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两眼翻白问他们:‘你埋我做什么?你埋我做什么?’结果后来那些人都受不了了,疯的疯,死的死,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所以啊,这个事情,一直到现在,村里人都不敢再说起来,都怕犯忌讳呢。”王二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把抓着我的手臂,满脸诡笑地问道:“怎么样?怕不怕?吓人不?”说实话,当时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确有些被吓到了,无形中总觉得那山上有个人在看着我,于是就挣开他的手,对他道:“行了,别乱讲这些了,我们换块地吧,这块地快拱完了。”放猪的时候,一般都是把一群猪赶到长条地里,让那些猪排成一排从一头往另外一头拱过去,拱完一块再换一块。

现在我们的猪就是差不多拱完了一块地,再加上王二子讲的那个故事,让我后背有点凉凉的,所以就想要换一块地方。结果,听到我的话,王二子就大笑起来,指着我道:“哈哈,你这个笨蛋,我是瞎讲的,逗你呢,看你吓的!”听他这么说,我才明白过来,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自觉有些恼羞成怒,就对他叫道:“你有病是吧?没事瞎讲什么?信不信那女人夜里也来找你啊?”“哼,我才不怕呢,真有女鬼啊,我打都打死她,”王二子说话间,抽着鞭子,把猪群一赶,对我道:“走吧,我们去那山上玩玩,听说那里的刺木柴可甜了,又长又嫩。”王二子所说的刺木柴,其实是我们当地的一种灌木,茎叶都是细细长长拖在地上的,上面还有刺,所以就叫刺木柴了。

那刺木柴长老了很硬,但是刚长出来的嫩枝却很鲜嫩,剥掉外皮,放到嘴里嚼着吃,比甘蔗还甜。我们小时候,都很喜欢吃这东西。当时王二子这么说,我也被勾起了兴趣,就和他一起赶着猪群过去。到了那边之后,把猪放到山脚的红薯地里,我们就往山上爬,发现果然有很多刺木柴,我们就一人摘了好几条,蹲在草窝里剥着吃。正吃着呢,发现红薯地里两头猪在打架,跑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些猪拱出来一小片没有收走的红薯,足足有十几个呢,数量不小,于是两个猪群的大公猪就都来护食,结果就咬了起来。这个状况让我们眼睛一亮,不约而同,直接把两头猪赶开,然后我们把那些红薯给挖了出来,准备烤着吃。烤红薯要挖个长条坑才行,当时王二子就找了一根尖树棍挖坑,让我去找柴禾。我琢磨着山上树多,木柴也多,于是就往山顶爬,准备多找点干树枝,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家那几头猪,看到我往山上爬,就以为山上有好吃的,竟是跟在我身后,哼哼哼地也都爬了上来,而且上来之后,它们就在那山顶的茅草层里乱拱起来,好像那里真有什么好吃的一样。我一边收集柴禾,一边就把它们往下赶,结果赶到那头大公猪的时候,那混蛋竟是“嗷——”一声叫,差点咬了我一口,看样子似乎真的发现什么吃的了,这会子又在护食。我可是它的主子啊,还能怕它?当时我来了脾气,抄起鞭子一顿抽,噼里啪啦一阵响,就把它打跑了,然后我走到它低头一直拱着的地方看了一下,才发现那里被它拱出了足足有大半尺深的土坑,黑泥翻起了一大堆。我往那土坑仔细看了一下,不觉是一怔,赫然发现那坑底下竟是有一块白乎乎的东西,伸手摸一下,发现湿湿的,软软的,好像是块肉。那肉原本可能是很大的一块,边角这块是被那大公猪拱掉的,我拿起来看了一下,捏了捏,发现很有弹性,还往外滴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我就抱着柴禾,拿着那块肉,跑到山脚下,找到了王二子。“快看看,这是什么?”我把那肉块递给王二子看。王二子刚把坑挖好,接过那肉块看了一下,皱眉道:“看着像块土灵芝呢,这东西很好吃呢,你搁哪找到的,等下一起烤熟了吃。”听到这话,我就说你确定不确定啊?真要是很好吃的话,山上还有很多呢。他说等下尝尝味道不就知道了?他说完之后就折了一些新鲜的树枝横在长条坑上,然后把红薯和那个肉块一块儿放在树枝上,之后则是点火,在长条坑里面烧起来。这是我们农村烤红薯的土办法,一般都是先这样烧一阵子,待到那新鲜的树枝烧干烧断了,底下的长条坑里也已经都是木炭火,于是就直接把那快烤熟的红薯放到木炭火里面,用土埋起来,纯粹靠热力,就可以把红薯蒸烤地透熟焦脆,吃起来格外地香甜。

“劈哩啪啦……”柴火烧得炸响,肉球在渐渐由白色变成了金黄色,不停滴下白色的油状液体,滴在木条上发出呲呲声,带起阵阵白烟,飘出缕缕香气。那香气很奇怪,像是花的芳香,又像是烤肉的香气,非常好闻,让人食指大动,我俩禁不住老抽气,恨不得立即把肉全吞肚子里去。平时十分期待的山芋我们压根就不在意,这东西哪有肉好吃?我们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感觉那肉块应该完全烤熟了,焦黄色的表面油亮亮的,似乎是可以吃了,于是我和王二子一起把肉块拿出来,一碰却发现肉块居然不烫手,而且还冷冰冰的。“咦,怎么不烫啊?”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头,火苗还没熄灭,肉球居然已经不烫了,不过手上一用力,指头已经抠进肉里,我顺势剥开一块肉。我看肉球撕开的豁口里面都是白嫩的肉,明明不见热气,却弥漫着一股馥郁香气,让人口水直流,看起来应该熟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抓在手里不敢吃了。

王二子却早就急不可耐,伸手也撕下一块,像偷来似地塞进嘴里,没怎么嚼就囫囵吞下,我都来不及阻止,他长舒了口气满足道:“啊——真好吃,小山你也吃呀,真是太好吃了!”“真的?味道正常吗?”我捏着撕下来的肉块,有些犹豫。看着肉表皮金黄,里面却是白嫩嫩的晶莹剔透,的确十分诱人。“你不吃我全吃啦!”王二子说着又撕下一块直往嘴里塞,小脸囊鼓鼓的弄得满脸都是油。我见他吃得这么开心,什么事情也没有,连忙也将手里的肉塞进嘴里,都不用怎么嚼,有点冰凉,却入口即化,味道香浓软糯,比以前吃的肉好吃多了,可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肉真的太奇怪了。“怎么样,我说很好吃吧!”王二子喜孜孜地冲问我,没等我说话他又撕下一大块咬了一口,见我不吃,他大方地递到我面前道:“喏!快吃呀,就咱俩吃!”我见他期待的眼神,心想有肉干嘛不吃,嘴一张就将肉块吸进嘴里,我干脆把肉块掰开,和他一人一半,背靠着背坐在山腰上大快朵颐起来。

吃到最后,忽然感觉嘴里多了两粒硬梆梆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黑一白两颗圆溜溜的珠子,心道这肉还有骨头?见王二子没看到,就偷偷放进了口袋。吃完我们也累了,一言不发地坐着晒太阳,从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肉,有些意犹未尽。我和王二子舔着嘴唇和手指,舒适地相互倚坐在山头。看着灶膛里的灰烬冒出缕缕青烟飘上天空,我忽然想要腾云驾雾飞上云霄,不由看着空中的烟痴了。王二子忽然打了个饱嗝,仰着头碰了碰我的后脑勺,似乎有些后怕道:“小山,你说咱吃的这肉有没有问题呀?”我一听顿时身子一僵,随即转身爬到他身旁道:“你问我?你不是说是什么地灵芝的么!还说很好吃的!”王二子吱吱唔唔道:“本来就很好吃呀,你又不是没吃!”他眼神闪烁不敢看我。我咂了砸嘴,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确实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美味,怎么好吃的肯定没问题的,我这么想着。

忽然我就看到王二子眼睛猛地瞪大,腾地爬起来惊呼道:“呀,不好,快走,猪都快跑没影了!”我伸长脖子张望,顿时看到几头肥猪已经快拱到山坳子里去了,那里可是村里的乱葬岗,要是拱了哪家的坟头回家少不了一顿打!我俩吓得亡魂大冒,急匆匆地抄起鞭子就往山下冲去,口中却吆喝着电视里的上阵杀敌的口号:“冲啊——”这一冲,我们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把猪又聚拢在一起。我们各自赶着猪回家,看着彼此身上都脏兮兮的,各自嘲笑一番,相约着明天再来找肉块吃。我一边赶着猪一边想象着明天又可以吃到美味的肉块,感觉脚步都轻盈了不少。当天晚上,我却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到我追着家里的大黑猪来到了西山头,最后停在了一口水井旁边。

我很口渴,就想打一桶水上来喝,木桶下去明明是很满的水,可打上来的时候却一滴不剩,桶上甚至都是干的,就好像没有碰到水一样。我又重复来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如此看得到却摸不着,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对水的强烈渴望让我感觉梗渴,似乎整个人都要干裂开来一样。我喘着气,用赶猪的竿子拄着地支撑自己的身体,口鼻都觉得被刀割一样火辣辣的。正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我感觉有几缕冰凉的发丝刮到了我的脸颊上,我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几近惨白的脸。再一看,是个身穿鲜红色嫁衣的女子,她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与我近在咫尺,我下意识地就伸手推她,可手上居然摸到了空处,带起了一阵冷风如刀尖刮过我的皮肤。我连忙缩回手,感觉整条手臂都冻得麻木,抬头见她嘴角扯起一道惨烈的笑容,惊得汗毛倒竖,瘫在地上不自觉的颤抖。

我拼命地想往后退,可麻木的感觉从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看着她渐渐靠近我。我浑身冰凉,就像是泡在了井水里一样。白森森的脸在我眼前渐渐变大,她的眼眶里竟没有眼白,黑洞洞的一直快要贴到我的脸上,睫毛像钢针划过我的脸,忽然,我就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好狠心啊!吃了我的孩子,听,他在你们的肚子里哭呢,快还给我,快还给我……”我很想开口说我没有,可脑海里却冒出了下午和王二子吃烤肉的场景,我们俩正在吃的不是肉块,而是烤熟的婴儿。我惊恐地想哭喊,可一瞥眼,却看到了井上有字,刻着叫咕噜眼,我顿时想起王二子给我讲的故事,毛骨悚然,耳边就听着她在说:“你听,他哭得好惨,快还给我……”顿时,我就听到“哇啊哇啊……”婴儿啼哭声,竟然是从我身体里传来。

我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把我吞进去一样,我甚至感觉到我的眼珠都要被吸出来。突然,我眼前一黑,就好像是被遮住了双眼,眼睛被一股巨力压着,要把我眼球挤出去,我拼命挣扎。“咕噜——”一声像是水冒出来的声音想起,我眼前一松,又能看到了光,视线又模糊到清明,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可面前这个人,却不是那个鲜红嫁衣的女人,我不敢置信,竟然是我,我看到的是我自己!那我又是谁?我在心里狂喊,可依旧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一步之遥,我看着“自己”的眼眶里面竟然也变成了黑漆漆的,就好像、好像没有了眼珠子!我心里空荡荡地,看着眼前的“自己”忽然挣扎起来,可身体就像是被无数的钢丝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不停地颤抖。

而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眶忽然汩汩地涌出黑色的油状的液体,而肚子上也开了道口子,里面黑水在不断的涌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很荒谬,可偏偏非常的真实。我不知道我这一刻是什么的感觉,随着“自己”的身体被染黑到逐渐干瘪,最后身体就像是蜡在融化一样,都化作了一滩黑水。而那句“快还给我”伴随这婴儿的啼哭声一直我的耳畔回荡,我不懂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我亲眼看着“自己”灰飞烟灭化作了那滩黑水,我忽然不顾一切地探出了手。却看到自己伸出手臂上鲜红的衣袖,我发现自己能动了,可却不是我想动的。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黑色液体前,弯下腰,却听到自己口中在歇斯底里地大喊:“快还给我,快还给我……”伸手在液体里不停地翻找,甚至能听到“呱唧呱唧”的声音,没多久,手里抱出了一个白森森的肉块。肉块起先有些干瘪,但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吸水声,它迅速的膨胀变成饱满的肉球,等到地上我自己身体化成的黑水都被吸光的时候,白色的肉块已经有鼻子有眼,成了一个白嫩嫩的胖小子,只是还少了半边身子,还在哭个不停。我这时心里翻出一个念头,原来我要找的就是下午我和王二子吃掉的婴儿。咦,奇怪,我为什么要说“我”,不应该是她吗?我们吃掉的到底是婴儿还是肉块?

我感觉脑子沉甸甸的,意识快要陷入了黑暗,终于没有再听到那句“快还给我”,可我却忍不住想喊“快还给我”,我的肉该找谁要。我转身看着怀里的婴孩,仅剩的手脚在蹬踢,我却对他柔声道:“先回家,妈妈会找他们要回来的!”随即,我抱着他,慢慢地走到井边,看着里面咕噜咕噜冒着黑水,纵身一跳……“小山,快醒醒,小山……”黑暗中,我听到了奶奶在喊我,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茫然地喊了声:“奶奶——”话一出口,就听到自己声音已经沙哑,竟像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一想到这里,我猛地就翻身坐了起来,暗道:“是一场噩梦吗?”可为什么梦境会如此的真是,我记得这么清楚?

满头白发的奶奶露出慈祥的笑容,坐在我的床头搂我到他怀里,轻声道:“小山不怕,有奶奶在,不怕……”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汗津津的,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在奶奶怀里,我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可这时,却听到爷爷急切的声音传来:“老婆子,老婆子,小山起来了没有?出事了,小二子出事了!”我一听顿时心里一紧,脑海里想起梦中的场景,王二子怎么了,这一刻,我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道:“我们到底吃了什么?”爷爷背着手,头上一直戴着那顶老红军的帽子,那是年轻时候抗日的时候戴的,一直视若珍宝,形影不离,他脸色凝重地走过来。爷爷一看我已经坐起来了,瞪着我问道:“小山,跟爷爷说,昨天你们下午放猪放到哪里去了!”

我不有些不敢看爷爷的眼睛,就往奶奶怀里钻,奶奶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勺,对爷爷问道:“死老头子,出什么事了,看把孩子吓得!”

爷爷急得跺脚,朝奶奶道:“出什么事了,我这不就是来问问出什么事情了么!小二子撞邪了,正在家里闹腾呢?”

奶奶这才惊讶道:“撞邪了,小二子怎么了?”

爷爷焦急道:“别问了,走,小山,跟爷爷去你小二家看看,小二一直闹着呢!”

我心头忐忑,却一句话不敢说,有些颤抖地下了床,可脚下有些发虚,身上冰冷,这种感觉更让我想到了梦里的场景。

爷爷过来拉住我的手,口中忽然轻咦一声,诧异道:“我滴乖乖,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他就拉过我让我伸出舌头,翻开我的眼皮看。

我见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口中对奶奶道:“老婆子,小山好像吓到了,你先帮他丢个针碗!”

丢针碗是我们乡下给受了惊吓的人喊魂用的,我们这里常在说到被突然惊吓,就会说成“魂都吓掉了”。这方法一般要家里的年长的女人来做,盛半碗清水,将三根针并排丢放在碗底,随即焚香祷告先祖,祈求家里某人能安神。这三根针叫定魂珠,只要三根针上都有了锈,就是驱除了三魂七魄中的邪气。

奶奶一听连忙点头,我就被爷爷拉着出门,早晨的阳光洒亮,我看爷爷身上单衣薄衫,可我身上却仍旧冷冰冰的。

刚走出院门,爷爷停下来对我说:“小山,身上冷别怕,先闭上嘴,舌头抵住上牙膛,用鼻子深吸一口气,憋住,等到实在憋不住再呼出来,走一会儿就暖和了!”

我不明所以,但我知道爷爷会些医术,听他的话准保不错,便连忙照做。等我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却感觉到了爷爷手上传来一股热流,让我又能忍上几秒,身上的凉意顿时减少了不少。

几分钟之后,我已经快要来到了王二子的家门口,刚要松口气,可爷爷却小声道:“别停下,照着之前的做,千万别停!”

我不敢怠慢,此刻身上确实舒坦了一些,可还是感觉身体里那股凉意根深蒂固,驱散不尽,我只是在心里觉得暖和了一点。

我抬头看向爷爷,却见他的额角已经有汗水留下,明明我们走得并不快,他怎么感觉累成这样。

我和爷爷还没有进门,老远就听到了王二子家里的小黑狗在疯狂地吠着,伴随了鸡鸭扑腾翅膀的声音。

爷爷拉着我,脚步加快了一些,一进门,就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事情。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只死鸡死鸭,都是血肉模糊,像是被生生撕咬烂的。

王二子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大块红布裹在了自己身上,而他的头发竟然一夜间长长了到腰,嘴唇上正滴着殷红的血水,一看到我,他就忽然大声笑起来,口中却发出一声尖锐的女声:“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我顿时头皮发麻,瞬间感觉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我看到他往我冲过来,我吓得直往爷爷身边躲。

可这时,却听王二子又发出一声怪笑,口中戾啸道:“哈哈——快还给我——”

我心胆俱裂,大叫一声就捂住自己的耳朵,脑中昏昏沉沉,一瞬间,我就好像又回到了梦里,看到自己正在融化,正化作一滩黑水。看到了黑水,我就好像解脱了一样,又看到了自己伸出鲜红衣袖的手臂,忍不住想笑。

但忽然,我耳边一声炸响,就听爷爷喊了一声:“小山,别停下!”就觉得脑袋顿时清明,眼前又看到了现实的径向。

爷爷正摸着我的额头,我看到他的脸上汗水更多,他正瞪着我,口中催出道:“别忘记我教你的,别再停下!”

我连忙有遵照爷爷教的做,这时候我才隐约明白他教我的办法是多么有用,一会儿他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时我才去看王二子,却见他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他身体不停地晃动,头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泣,只见王二子的妈妈王婶儿正无助地瘫在地上,哭得很绝望。我看到她身上有斑斑点点的血渍,只听她又发出了一声哭号:“二子——二子!”

王二子似乎有了瞬间的清醒,他忽然转身看着王婶儿,他脸上还在滴血,脸上神情呆滞。

我这才看到,原来他的手上正拎着一只还在滴血的公鸡,那公鸡脖子已经被撕咬的稀烂,血肉模糊。我不敢置信,这些都是王二子做出来的。

王二子丢下已经死透了的公鸡,眼睛已经变成通红,忽然看向了我,我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

他脸色已经变成了失血过多的惨白,脸上扯出那诡异的笑容,口中猛地就疯狂的喊了出来:“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我乍听到这一声,差点要破自己的舌头,这声音太熟悉了,正是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

王二子一步步地朝我走过来,我就站在他家小黑狗旁边,小黑狗不停地朝他叫唤,可脖子被绳子拴着,它挣扎着就要扑上去。平日里它对王二子最为喜欢,每次看到他都是伸舌头,摇尾巴。

王二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血淋淋的双手伸在前面向我走来,我向往后退,可忽然看到他的眼眶里渐渐变黑,最后连一点眼白也看不到。

忽然,小黑一用力,竟然挣脱了绳子,跳着就扑向了王二子。

“汪汪汪!”

王婶儿看到了顿时就在地上要爬向王二子,口中歇斯底里地喊着:“别咬我儿子,别咬我儿子!”她就像又忽然回复了力气,爬过来一把抱住了王二子的腿。

王二子力气变得很大,一把抓住了小黑的脖子。小黑只能呜呜地伸着舌头,四肢无力的想掰开王二子的手,可王二子的眼睛还是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害怕,他本来就比我长得高,此刻居高临下,我更觉得自己的渺小。

王二子口中笑声不像是人发出来的,猛地拉住小黑的前腿和脖子一扯,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小黑拼命的挣扎,可也就几秒,就不怎么动弹。

我听到王二子喉间咕噜咕噜的吞咽的声音,我恨不得要吐出来,可爷爷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一直传来一股热流,让我还能够看着眼前发生地一切。

王婶儿这时抱住王二子的腿拼命地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王二子听到这句话身体忽然一僵,眼中的黑色忽然就褪去,他先是茫然,随即看着自己手里已经软趴趴的小黑,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他忽然尖叫一声。

我听得出来,这是他自己本来的声音,我以为他已经没事了。

王二子看着地上的王婶儿,他忽然流下眼泪,嘴里喊道:“妈——”

王婶儿一听顿时就挺住了乞求,她连忙爬起来,就抱住王二子,口中答应得来不及,一直念叨:“妈在,妈在……”

王二子口中哭道:“妈,我害怕,我想离开你,我不想走……”

王婶儿连忙将他抱的更紧,口中连说:“不走不走,你哪里也不会去,妈陪你!”

王二子却哭得更凶:“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妈,我不想走,我不想走——”说道最后一声的时候,他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我看到他眼睛又变成了漆黑,爷爷似乎也发现了不对,连忙喊道:“王家的,赶紧让开!”

可已经晚了,王二子忽然从王婶儿怀里挣脱出来,没看到他脚动,人已经到了门口。院子里起了阵风,刮得他身上的红布飘动,遮住了他的半张脸,我就看到了他的黑洞洞的眼睛,分明是在瞪着我!

我眼睛被风一吹得眯了起来,再一看,却发现王二子的身影消失不见,王婶儿却疯了一样冲了出去,口中大喊道:“还我我儿子,快还给我……”

爷爷拉着我出去,就看到王婶儿一直向西跑,而在她身前,就看到一块红布飘向了西山头。王婶儿跌跌爬爬,可她的喊声就像不曾远去,我一直听到“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这时候,东边田里方向来了一帮村里人,他们匆忙赶过来,带头的是村长,他口中不停地吆喝,看到门口的爷爷和我,他连忙喊道:“小姑爹,王家嫂子呢!”

爷爷看了他一样,随即指着西山头,村长一看,连忙就带着人往西山头冲过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起王二子最后的那个眼神,心里感觉闷闷的,忽然一口气就憋得没喘上来,只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呢喃:“快还给我……”一股阴冷的气流地吹进我的耳朵。

我顿时如堕冰窖,浑身冰凉,眼前有浮现了自己化作的一滩黑水的画面,顿时就天旋地转,就要陷入无边的黑暗。

只听爷爷的急切的声音传来:“不好!小山,千万别忘记爷爷教你的,不想死就一直照做!”

我只记得爷爷这句话,身上越来越冷,仿佛有什么要把我体内的热气都抽出去,我死死屏住呼吸,意识已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就听到耳边传来奶奶的声音,她似乎非常急切。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去,朦胧间看到奶奶正端着一只碗急匆匆地走到爷爷身边,道:“老头子,你快看,针上都布满了锈,这锈怎么都发黑了!”爷爷接过碗,皱着眉头,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小山究竟碰到了什么!”他伸手到碗里摸了摸,却摸出一根满是黑锈的钢针,他看着直抽冷气,随即长舒了口气,又放回碗里。我感觉身体非常虚弱,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一样,身上盖着的被子都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开口道:“爷爷,我、我怎么了?”爷爷一看我醒来,连忙将我扶起来,伸手揽着我坐在床上问道:“小山别怕,你快告诉我,昨天你和小二到底都干了什么?”我心里害怕,便把昨天和王二子一起吃烤着吃地里挖出的肉块,然后我们到山坳的坟地赶猪的事情都断断续续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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