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陈没面前出现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满面书卷之气的英俊年轻人,帅气的白皙面庞上,架了一幅金丝眼镜,在那两方椭圆形镜片的后面,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显得神采奕奕。
“你好,是陈没先生吗?我是洛汉。”看到陈没开门出来,年轻人首先伸出手来友好地说道。
“你好,你好。”陈没伸出手去和对方握了握之后,将他让进了房间。
“陈先生的房子是自己布置的吗?”走进门之后,洛汉很随意的在客厅里打量了一番后问道,“很不错,优雅、恬静,一看就知道陈先生是一位品位高雅的人。”
“洛先生过奖了,只是随性而为的罢了,谈不上什么高雅。”将对方让到沙发处坐下,陈没谦虚道。
“陈先生过谦了。”洛汉笑了笑说道,“兄弟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但是却自幼对书法、艺术之类的东西有几分痴好,就我来看,先生这房间中的摆设虽然简单,但却无不透出一股拙朴天成之气,这与先生所出售的那幅《蜀相》中的飘逸之风极为相似。先生可否坦诚相告,那幅字画是否就是先生的墨宝?”
“咳,”陈没干咳一声,心中暗道,这个看起来书卷气十足的年轻人的确不简单,自己的确将房间稍微做了不止,能够从自己房间中的摆设,看出那幅字中相同的神韵,仅从这一点上看,他的书法造诣也绝对不简单。
“嗯,洛先生,我想你所要买的只是那幅字画罢了,咱们好像没有必要在作者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吧?”毕竟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能力,陈没转移话题道,“我看咱们不如直接谈谈那幅字画的事情吧。”
“哎,既然陈先生不愿意承认,我也不好勉强。”洛汉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今天来的目的,除了购买先生的那幅字之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情?洛先生不妨先说来听听。”不好意思直接拒绝,陈没点头说道。
“噢,事情是这样的,小弟前些日子刚刚搞到一幅名家字画,但是因为小弟能力有限,难以分辨其真伪,所以希望先生能够帮小弟鉴别一下。不知这个请求先生能否答应呢?”洛汉说道。
“名家字画?谁的?”陈没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他问道。
“先生一看便知。”洛汉轻轻一笑,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长方形锦盒。锦盒做得相当精致,从外面一看就知道内里的物品定然不俗。
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洛汉从里面取出一幅经过装裱了的画卷,仅从卷纸的质地上看,这幅字画的年代就应该不短了,在卷纸的外层上,已经有了氧化淡淡黄痕。轻轻的拉开裱线,洛汉将字画一点点地在面前的茶几上展开,显露出内里的一幅近乎有些零乱的字迹,而在表框的周围,则盖满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图章,那些图章的名字,无一不是属于历代收藏名家的。
“《祭侄稿》?!”看着眼前这幅字,陈没倒吸一口凉气。印象中……没错,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有着“天下第二行书”之称的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的《祭侄稿》。
“正是,”洛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陈没脸上,说道,“正是颜大家的《祭侄稿》,只是兄弟辨别不出它的真伪,陈先生可能看出?”
陈没没有说话,他此刻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这幅珍贵的字画上。
“真迹,绝对的真迹!”足足过了十多分钟,陈没终于从对墨宝的陶醉中醒转过来,他搓动着手掌说道。
“噢?何以见得?”洛汉凑过身子来问道。
“你看,首先说这纸质,年代久远,一看就能看出来,只不过这方面可以造假,并不能作为鉴定的真凭实据;其次就是看印章了,这些名家印章一般都为拥有者自己篆刻,印章的字体体现的就是收藏者自己的书题风格,这方面造起假来比较困难,所以也可作为一种依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这副字本身的特色。这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你不仅要看书法的字体,书写者的笔韵,还要猜想他当时的心情,比照着这些去揣摩他书体中的神韵,如果各项都符合,那就有九成的把握是真迹了。”陈没低头在字画上端详着说道。
“噢,能否说的再详细些?”洛汉一脸兴奋的问道。
“你看这帖《祭侄稿》,所谓‘祭侄’,顾名思义就是颜真卿祭奠其侄的一贴祭文。据史书记载,唐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谋反,时任平原太守的颜真卿,联络其从兄常山太守颜杲卿起兵讨伐叛军。次年正月,叛军史思明部攻陷常山,颜杲卿及其少子季明被捕,并先后遇害,颜氏一门被害30余口。而这帖祭文,则是唐肃宗乾元元年,颜真卿命人到河北寻访季明的首骨携归后,挥泪写下的。由此,他当时书写这帖祭文时的心情可想而知,那必定是悲愤交加的。”说到这里,陈没指着书画的前半部分说道,“你看这里,这前半部分的字迹大小匀称、纤细得体,深体‘少颜’书法的神髓,这说明笔者当时还能把握住自己的情绪。而当写道到‘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的时候,墨迹陡然一变,不但字形时大时小,而且行距也忽宽忽窄,用墨或燥或润,笔锋有藏有露,兼且有数处修改、删涂之处,几无常迹可寻。细看之下,就尤若火山迸发,狂涛倾泻一般,这说明笔者当时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悲痛愤慨的情绪化在笔端迸发出来,将‘中颜’书法的狂放之气表露无疑。再看这里,及至‘呜呼哀哉’一句时,全书的节奏达到了高潮,笔者随情挥洒,任笔涂抹,满目苍凉悲壮之气,跃然纸上,体现的恰似‘老颜’书法的随意风格。”
说完,陈没长吁一口气,慨叹道:“这整副字起首凝重,篇末忘情,神采飞动,起伏跌宕,不计工拙,无拘无束,纵笔豪放,一气呵成。其中血泪与笔墨交融,激情共浩气喷薄,这无一不是笔者心情的自然流露。仿书、临摹或可以得此书之形,但绝对无法得此书之神,纵然再真,也无法体现出原稿中的神髓,故此真假一看便知了。”
听完陈没一番话,洛汉突然一把抓住了陈没的双手:“高人,真乃高人,我找了几十名书法协会的人验证,才能确定此书为真,没想到你一眼便能望出!”
陈没心中大叫不好,刚才自己因为知道这名历史名流,随心所至,一时口快,说了太多的话,这样怎还能骗的过眼前本身便对书法有研究的人呢。
陈没连忙推口道:“胡乱之言,莫怪,莫怪!”
洛汉双眼紧望着陈没:“想必,你便是书写这书法之人吧,为何要借故推脱呢,想我炎黄书法博大精深,你在这方面又有如此高的造诣,何不加入我们,一起将书法发扬光大呢!”
陈没也不是能随便撒谎的人,虽然明白,可是心里对书法协会却是毫无兴趣,倘若这些真能救世,当初父亲和恩师恐也不必如此辛劳!陈没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拒不承认:“先生错了,我真不是那人,刚才之言不能当真!”
洛汉听到这话,失望的神情顿显无疑,他随即看着陈没,眼神真挚,两人沉没良久,洛汉突然苦笑道:“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这里是一百万,是这副字在我心中所值!”
陈没见比原先商定的要更多,接过五十瓦,“不,既然是懂书法之人,我朋友也不会希望我将它当作商品来取最大的利益,实在是无奈!”
洛汉也没有再推脱,接回后,留下了一句话:“先生如此,我也不会多说,你我都是懂书法之人,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会回心转意,到时候希望能有请教的机会,不必相送!”
话完,洛汉便离去,看得出来,此人必定非常失望,陈没心想,要不是自己已经立志,恐怕这种生活更加适合他,看了看对方留下的名片:炎黄书法协会。
陈没收了起来,心思又回到了股市上,这一次见面,恐以后再无会面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