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以为自己可以放得下。
一直都那样告诉自己,生命中本就若熙熙人潮,此时相随,彼时相错。生活中,那些熟悉不过的琐事与那些常伴左右的人,也许就会在转身之间消失殆尽。就连那个曾经许诺过永不分离的双子般存在的人,如今却分离于天涯之间。
而八贝勒那句低语,却令她为之难以抑制下那有如星星之火燎原之势的期望。“也许她也在这边”光是这样的想法,就足以令她心跳加速不已。
可是,待过那次擦身而过之后,她却是再也没在府中见过八贝勒或是那九阿哥的来访,甚至连小十三在而后的整整两个六七月也没了踪影。
有时忍不住乘着冰山四在书房埋头写东西的时候问起,他也是一副很是自然的表情,且不说十三还是有夫子授予的课业要做,就算是闲来无事,未封府邸的阿哥自是呆在宫里,又怎会日日跑来这里,虽是兄弟熟昵,也是会招来闲话的。
怎么不能跑?反正又像是不远的样子,做完功课嘛,自然也是可以出来透透风的吧。筱离摇起扇来心里暗自腹诽道,心里忍不住怀念起那个迷上粘着自己的小尾巴。
低头,埋头于案几的冰山四正看着她。
?
她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看了看她,皱了皱眉头:“你这样根本就扇不到风。”
扇得到啊……她刚想开口,便很快意识到,这主说的是:你这样扇,我根本吹不到风。
于是,很是马屁地把本只是准备拿来自己扇扇风的扇子,对着他狂扇了起来。本期望着能让他被这种气势恢宏的铁扇功震撼到说不用了不用了,结果是他倒是很惬意地享受其中。
倒是苦了某离,狂扇不到一会,就后悔不已,速度变缓,慢慢挣扎。
感觉过了良久,才见他略是含笑地抬头:“这竹扇看你倒是很是好使嘛,哪弄来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蒲扇,笑了起来:“哪是竹扇啊,这是厨房妈妈们扇炉火的吧。她们知道我怕热,就说让我拿去散散火。”
说罢,冲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扇了两下,风起飘发。
“怕热?”这主自动忽略掉显示自己无知的地方,转移话题。
“是啊,最怕了……若是能像熊那般冬眠,最好能在这夏天就这样睡过去。”
“又胡闹……”他轻声地埋头之间,加以评论。“你在一边歇着吧。”
“是~”她闻言,乐呵呵地退在了一边。
平日里,他跟高管家一说此言,高管家总是会悄声悄息地退至出门。叩上房门,“嗒”的一声。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他忍不住再次抬头四周打量,她正侧对着他,仰头研究起一旁的书柜。很是安静。
即使如此……
“若是想看就看吧。”他脱口而出。待还来不及后悔,便看到她一脸笑意地看了看他:“那我看咯?”没有分毫诧异,也没有丝毫受宠若惊,只是单纯的笑意。
“恩。”他有些愣神地看着她,轻手轻脚地端来了一个木椅,抽下了本书,在靠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也没多语,再次埋头,随手翻阅起了叠放在一起的书籍。
白日里或是人声或是鸟语的喧嚣声在此刻一切归于黑暗之中。窗外,苍黑色在银薄月光的挥洒下影影婆娑。屋内,跳跃的烛光映透了暖黄色色调。一旁的玉炉,青烟从精致雕刻的兽嘴中袅袅而散,留下隐隐的流香。
白日里虽是闷热不已,此刻,却倒也感受不到暑意。
不经意间抬首之间,见她正看向自己,右手举着蒲扇,缓缓地挥着。
风,隐动。
交汇目光,她甜甜一笑,继而低头,左手翻着覆盖在膝盖上的书籍。右手继续朝着他的方向挥着清凉之意。
想起,之前询问过十三弟,为何会独独对她如此亲昵。十三弟满脸单纯笑意地告诉他,因为在他看来,她很特别。也许,现在,他有些明白十三弟的想法了。也许,也只有拥有同样单纯笑颜的她,才会和十三弟真正的亲昵。
待他从书桌边站起身,身边的女子已经斜靠着椅背,睡了过去。淡若远山的黛眉,发丝碎碎地落下。细细的手腕上,那只镶着他名字的镯子在纱袖下若隐若现。眼前一幕,不知为何,令暖意溶溶流淌,他竟忘了那本并不是为她而备的。
夜,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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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晓。窗外,传来隐隐人声。屋内,彻夜燃烧的残烛留下一滩烛泪。空气中,依旧散着淡淡的流香。睁眼,呈现在眼前的不在是那熟悉的横梁,却是满目白纱帷幔。
从床上惊坐了起来。贴在腰间的暖暖体温,却令她寒战连连。
她没有乱动,只是强压镇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思绪细密如丝,一绷即断似的:脑子里的记忆片刻,只是到昨晚陪着他挑灯夜读的一幕,见他额头沁出的汗水,于是便顺便一直挥着扇子,直到自己的眼皮与手臂越发的沉重……苦苦回忆,寻觅。却不可得。
低头,衣物,妥妥当当地穿着。
她呼了一口气,刚准备偷偷下床,却发现了处在了似曾相识的囧境。他的手钩住了她,缠绕在腰间。
“醒了?”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似的。
“……”无语——无所可语。她低头,目若呆瓜地看着他靠近自己,一脸睡眼惺忪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你那是什么表情……”过了片刻,他似是清醒了过来,松开了扣在她腰间的手,坐了起来。
两人平日里贴近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也不乏像前几日的“乌龙事件”。但如此刻同在一张床上的情况,却是第一次。
“……”她感觉喉咙似卡住了东西,说不出话来。
“看你之前那副机灵古怪的模样,今儿是怎么了?快,伺候爷更衣。”他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脸上展现出与平时不同的柔和线条。
“我……我……奴婢没对您怎么样吧……”某离略带哭腔地挤出这么一句。
此刻,他已经下了床。回眸,一笑。
刚开口,未落音。
只见,高管家一脸慈祥笑意,满身祥和气场地从外间走了进来:“爷……”下一刻,看见坐在床上一脸苦脸的某离,顿时惊悚样,颤颤巍巍地冲了过来:“丫……离丫头!”
楠楠经常吐槽说她,常会脑袋脱线。其生理科学现象,某离也不太明白,估计也就脑细胞那些个精神组织接触不良之类的吧。此刻谈及这点,是因为她现在就觉得自己便处于大脑罢工状态了。看着高管家一脸急吼吼地冲过来的模样,她此刻只想到了四个字“捉奸在床”或是“捉奸要捉双”之类的。若冲过来的是年珂瑶的话,估计手里还会加把菜刀之类的道具,以体现她愤怒等级。
待回神,高管家倒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掐着她脖子,摇晃着大吼:还爷清白啊之类的。只是继续一脸笑意地替四爷更着衣:“奴才早就觉得离丫头啊,机灵得紧,毫无矫作。连福晋都赞赏有加,可没想到爷……嘿嘿嘿……”
“待会,你就去跟福晋说一下去。你瞧她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见不得人。待我下朝回府后,再带着她去见福晋。这该要的规矩,咱还是不能少!你说她这是怎么了?从一早就这副样子了……”
“爷,怕是这就叫受宠若惊吧。”
……
.
.
屋子里,很是安静。
听过许多爱情箴言,对于她而言,似乎离得很远。但有一句她始终视如真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也许,正是环境不同所致。也许,还是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所致。总之,眼前这位端坐着对着自己浅笑的女子,却令她恍惚了。
“本以为,你这丫头会和允恭……算了,不说了。难为爷自己开口了,倒也是难得。傻丫头,你也别总是顶着这副表情。怪寒颤的。”那拉氏依旧那副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流动,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福晋,奴婢不是很明白。昨晚,怕只是一不小心打了瞌睡。今早,就……”
“你不用说,我自是明白的。”那拉氏一副了然的笑意。
呀,所以我说我不明白啊……钱筱离就差没当场把脸拉成“囧”样了。
“你放心,虽然,许是没了娘家人。可即是爷开了口的,又是爷带你回府的。一切自是也不会亏待你。府里的下人一向是规矩的,你也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只是……”
那拉氏看着一边依旧一副神游太虚的女子明显没有听进去,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端起身边的茶杯,吹了吹茶沫,抿了口香茶。
“福晋,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况吗?”身边的女子突然岔开话题。
“啊?”她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了茶杯。“也不经常,至今,爷也只对我开过两次口。一次是李氏,还有就是这次了。其实,即是爷想的,自是不必问我的,他才是这府的天,不是吗?”
“那福晋,可有法子,断了爷的想法?”
见那拉氏略是诧异地看着自己。筱离摸了摸头,咧嘴傻笑一番:“这次事态严重,许又是我睡得稀里糊涂导致的,你也知道,奴婢的睡相不是很好。而且……奴婢的处事方法向来不佳,总是会惹四爷不悦。怕又会弄巧成拙,所以,一直不敢说什么……”
那拉氏在那里莞尔一笑:“爷既是说要收了你,这往后,自会待你不同的。”
收?脑海中,诡异地出现了白蛇大战法海水漫金山的电视画面。
“福晋,可有法子,让爷不想收了我??!!或者……收不了我?!!”
那拉氏收起了笑容,一脸凝重地看了看突然跪在面前的丫头。难道不是想尽办法,得偿所愿了么?又为哪般而唱的这出戏?
“妹妹,自是爷的人了,你这般又是何苦?”
何苦?她问她何苦,她去问谁何苦?!
“谁是他的人了?!也就和衣同床睡了一觉而已,他当我是摸了小手就要以身相许的三寸金莲吗?!我靠,就算怀了他孩子,都可以不认他做爹的呀!他阿是被那个姓李的给气傻了不是?要收嘛也是收她啊,收我干什么啊?啊,不对,她已经被收了。那还收我干什么?!”
所谓气急败坏可是眼前此景?那拉氏看戏般地看着她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来回打转。不曾有人这样这般在她成为福晋后,如此放肆。此刻的她,继续微笑着,却没有也不想阻止她。
她们的爷,又看上了个心所不属的女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