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沉静的看着陆离，在心里确信地宫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从时间上来看，他们三人进入地宫时，自己恰好从地宫出来。
在那之后他们发现已死的暗焰，应该就是她所说已经轮回转世的蛇妖。
若是暗焰没有死，就意味着她也说了假话，这完全没有必要……
从落仙镇上带走自己的人，大概就是他们后来遇见的人。
只是那个能让一切静止的结界，若是真想置他们于死地又不留痕迹，看起来似乎是不错选择，尤其是对桃夭这样有千年灵力的妖怪，其实这个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不论他有没有起过杀心，他最终还是救了他们。
只是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他去干什么了？
南烟不相信他是来找自己的，既然桃夭都能想到用一把桃花确认，对他而言或许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在地宫里了……
他皱了皱眉，那女子所指地宫里别的事，是他那段时间真正去做的事么？
“可是小夕救了我们，还帮我们找到了小南。”
“我知道啊，人多才热闹嘛。”
陆离也在心里这样劝自己，不管怎样他最终只是拿走了玉坠，也如约帮忙找到了南烟。
南烟转头看向一旁似乎完全没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悠然自得地吹着一杯清茶的男子，沉思了片刻……
轻轻地将一片破碎的红绸放在了他面前。
男子看着红绸上那朵幽雅的莲花，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有说话。
南烟几乎可以确认他们是认识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被救。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带陆离他们进去呢？
大仙的眼睛里藏不住笑意，果然一个比一个有趣啊，终于轻轻地笑出声来。
他放下茶杯，起身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笑着递给陆离。
“还有新年礼物？”
陆离有些奇怪，眼前这个精致的木盒，是为拿走那枚玉坠歉疚送的礼物？
却在打开木盒的瞬间愣住了……
这不就是那枚玉坠吗？
他看着安静躺在木盒里的那枚墨色的玉坠，再看大仙一脸笑意……
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千玉楼，面对着的是那个骗子。
其实说千寻玉是骗子有点过分，他并没骗自己什么，也如约告知了小白的下落。
地宫中的经历，完全是千玉楼里那一幕的重演，既然他们都不是为了玉坠，那是为了好玩吗？
“在地宫的石板上捡到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吧？”陆离觉着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他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大仙说着，“你和千玉楼里的骗子，你们都是一伙的吧？”
“那你倒是说说被骗去了什么？”
见过陆离头也不回冲进风雪中的样子，也见过他最后拼尽力气砍向桃夭的样子……大仙忍不住笑起来。
陆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说被骗去了时间，但心里在意的，是那些莫名其妙从心底冒出来的情感，如果一切都是为了好玩……
那就不仅是在地宫里打了一场完全没有意义的架，连同那些信任，绝望，窒息，希望……
一切都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大仙终于隐去了眼中的笑意，认真地看着陆离，用他那沉稳平和的声音开口说着。
“从头至尾我只对你隐瞒过一件事，这件事也从未打算让你知道。”
“是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在地宫？”陆离看了一眼南烟。
如果不是为了玉坠，他实在想不出大仙为何要带着他们一起进地宫……
“你们是走出来的？”大仙并没有回答陆离的话，而是转向南烟。
南烟一时没有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突然心中一颤，都是因为自己迟到才……
“难怪在城西等了一天也没看见你们。”
陆离一脸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产生了自己还在梦里的错觉。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大仙转头看向陆离，笑容如同流云般舒展开来，陆离看着他温润如玉的眼睛，突然觉着有点莫名的委屈。
“你……通往结界的花影是你留的吗？”
“哈哈哈……我若是想杀你，在你看见我之前，就已经死了。”
“那段时间，你去干什么了？”
“这是秘密。”
“天亮之后，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这……对我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那我们进去的时候，为什么要等到天黑？”
南烟同情地看了一眼男子，捧着茶转头看向窗外的花灯。
大仙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沉默了片刻，对着陆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完全没听懂，我刚才与他说了什么？”
陆离回忆了一下，依旧是云里雾里，不过有关南烟的一切，他一向都是云里雾里。
他看着大仙无奈的眼神，一种报复的愉悦感油然而生。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浮梦宫苏禾，少侠请多指教。”大仙对着陆离深深地折下了腰，用无比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少侠，问完了么？”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陆离弯下腰凑到他面前。
“你说……”大仙低下头，不想再看到他。
陆离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在饭桌旁坐下，脸上藏不住笑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一朵流火划过北城的天空，在漆黑的夜幕中勾勒出一支金色的牡丹。
无数流火自北向南飞过天空，落下漫天星雨。
窗外响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鞭炮声。
陆离窗外那绚烂的夜空，忘记了要许下什么新年愿望。
其实也没有什么新年的希望，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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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息，夜深人静之时，小院里突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留下两个紫色信封后就消失了。
陆离并不在意为什么只有两个信封，反正这种时候他一向都没存在感。
“原本只想着少侠是出身名门，看来远不止如此。”苏禾拆开信封后，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南烟。
南烟没有说话，沉默着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张白色信笺。
陆离看见信笺背面印着一支鲜红欲滴的蔷薇花，一阵凉风从背后升起……
只是这样的印花信笺在京城中并不少见，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神夜元年，天降神剑，恐此剑落入凡间引纷争，天召神兽守于不夜山……”
“……如今冰雪消融，神兽再现，紫花令邀江湖各派同道之人，共往不夜山……”
苏禾照着信笺，念了两行，随手将信笺扔在一边，看不出来是去还是不去，只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南烟。
显然眼前这个少年，比信封里的内容更让他感兴趣。
陆离知道紫花令，传说只有江湖上极富盛名的门派才能收到紫花令。
不过那些门派本身就是传说，所以在他以往的印象里，紫花令也不过是个传说。
虽说陆离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浮梦宫，但大仙能收到紫花令他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南烟看起来更像是世外高人，而非什么名门大派里的高手……
尽管他一点也不怀疑南烟的能力，但还是好奇为什么他也能收到紫花令。
南烟将信笺收进袖笼里，沉默了片刻，只轻轻说了一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纵是苏禾眼里的光芒又亮了几分，听着他没有温度的声音也懂得到此为止。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那你打算去么？”
“不知道，也许去。”南烟对传说中的神剑并没有多少兴趣。
他看了看苏禾，若他真的是浮梦宫人，想必能收到紫花令的人，都并非泛泛之辈。
“啊。”其实陆离并不是想在这个时候寻找存在感，“桃夭有没有告诉你，小白在落仙镇上卖桃花酒……”
“……我去过了。”南烟轻轻地皱了下眉，遇见的那人说她去北国了……
“所以她根本不在落仙镇……”陆离叫了起来，就知道千寻玉是一个骗子。
“不是，她去北国了。”其实这样的话，不夜山也不是非去不可……
“所以你是打算不去了？”苏禾像是又发现了什么，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将信笺揉成一团扔进火堆里。
“反正我也不打算去，不过说不定她会去呢。”
南烟看着火光里化成灰烬的信笺，苏禾说的她是谁，是她？还是她。
“那他们……就拜托你了。”
夜风中传来南烟清冷的声音和一个远去的背影。
原本一片祥和的团圆气氛，因为他的离去也逐渐散去。
陆离朝着院外走去，明白南烟独自前往不夜山是为了他们着想，像那样传说中大雪封山，神兽出没的地方……
他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站在苏禾面前，语气坚定地说到，“你和他一起去吧。”
“为什么？”苏禾舒展开他那流云一般的笑容，“我对传说并没有兴趣啊。”
“你可以……呃……”陆离抓了抓头发，“你可以看看风景啊。”
苏禾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想他当年在花绝客栈单笔佣金就黄金上万两的时候，这两个小兔崽子还没出生。
那个风一样远去的少年，勉强还能从他的用词上找到那么一丁点谢意，眼前这个看风景，呵呵，看风景……
到底是大仙，转而脸上又换上淡淡的笑容，用最温良醇和的语气对着陆离，缓缓开口。
“在下受人之托，当与少侠一起寸步不离，若是贪图风景，岂非不守信用之人？”
“寸步不离，那岂不是？”陆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海里闪过了一些奇怪的画面，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你居然……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寸步不离！”
“……我，那……”苏禾扶额叹息，他想说我那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就是一种说法，却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陆离。
“那我还是看……风景好了。”
陆离点点头，最后依旧没反应过来他之前说的话，但最后那句算是答应了吗？
“你不在的日子，我会帮你照看院子的，你放心。”他对着苏禾灿烂一笑。
“这……有劳少侠了。”苏禾看着陆离脸上的笑容，觉着人生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
他无法想象南烟那样沉默寡言的少年，是如何与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白痴交流的。
“他和那个风一样的少侠，平日也这样对话么？”苏禾转过头，偷偷地问桃夭。
“才不是呀，他们平日里根本没有对话。”
苏禾心中无比怀念他心中那个风一样远去的少年，尽管有些冷清……
不过对于此时一句话也不想说的他来说，一起去不夜山看风景，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陆离看着院子里一脸惨淡欲飞仙离去的男子，突然换上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
“你会保护他对吧。”
“看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