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火阑珊收到于斓留的字条,说是早晨去散步了。
与白麟相视一笑后,自然是知道她去找占卜师了。
因为说了谎言,于斓有点小郁闷,见到占卜师有点心不在焉,自然不会去想为什么这个人会说中文。
于斓很直接得问她,水晶球里能不能看到她的父母下落。
“你看见了吗?”那女人悠悠得说,水晶球似乎有一阵轻烟,缠绕。
“看见什么?”于斓瞪大眼睛,仔细瞅。
“我看到的与你看到的是不同的,”那女人沉声说。
“一片湖,”于斓定了一会,确定,“那是一片湖,银色的。我看到了。”
“想着你要问的事情,再沉心,”那女人的手一直在水晶球上转着圈。
爸爸妈妈?于斓心里默认着,慢慢得,眼睛开始迷离,那片湖一望无际,延伸,再延伸,隐约中是一棵树,只是一棵树,寻常的树,一切在它停留,视线一点点又清晰,甚至能清楚得看到两片叶子,纹路涤荡,柔顺自然,于斓竟一点点心静下去。
那女人最后收回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于斓点点头,又摇摇头:“水晶球的占卜真得有用吗?”
“你觉得呢?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女人神秘又温柔得说,“结果判定的依据是不同的,要看你内心。”
“你看到有是什么?”于斓好奇。
女人更神秘得:“什么也没有。”
“你不问我看到什么?”于斓又问。
“我为什么要知道呢?”那女人摇摇头。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于斓又问。
“真相不是必须,更何况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知道?”女人用黑布包住水晶球,“可以休息了。”
“这才是早上,”于斓不明白。
“清晨是黑暗的末尾,”女人抱起水晶球起身。
于斓明白她是在逐客,掏出埃镑,又在犹豫人民币,那女人飘然从她手心抽走埃镑:“我只是见人说人话,下次再见!”
于斓愣了,回过神后,那女人已经消失了。
什么叫见人说人话?
莫名其妙。
哪有人大清早用水晶球占卜的?骗人的?呃,找个晚上再过来。
回到酒店,看到火阑珊和白麟已经准备好,顿时她也有劲了,还有好多地方没玩。
“去散步了?”火阑珊无心得问。
“恩,绕了几条街,看看埃及的早晨是不是像传说中的神圣。”于斓一闪而过的尴尬落在火阑珊眼眸里,不禁失笑。
连续几个晚前,于斓心不在焉的匆匆吃完饭,说回房间睡觉去。在听了几次隔壁轻手轻脚的关门声后,火阑珊感觉到了她的执着。
真相?她追求的终点在哪?
在这里,她能看到什么?
“白麟,她会想起吧?”火阑珊有一点激动,“只是她的记忆是完整的,还是只是一部份?是补充,还是附带?你说,白麟。”
喵,白麟没劲得眯着眼,轻轻摇摇头。
“你知道什么?”火阑珊擒起它,“别装深奥了。”白麟突然噌得消失了,不是见到娜塔就跑?什么时候又这样迫不及待得找它?莫测的猫。
阡陌不习惯清早就有人等在工作室前面,一下子心情沉重郁结起来。
来人焦躁得要释放心中急于说的东西,却又不晓得从哪里开始说起,烦躁和不安。
“真相,真相……!”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苏先生,请平静!”阡陌安抚他,男人正是不久前来过的苏安伦。
“我要他们去死,”咬牙切齿的愤怒让他青筋暴露,“家破人亡。”
阡陌模糊的神志一下子清明,有点震惊,这至少是一个老实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再也不会见到我的妻子和孩子,”苏安伦转而来的悲伤一下子又击溃这个男人,“他们消失了!”
“怎么说?”‘消失’是有很多解释的意思,“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听您的话去接我的妻子和孩子,”苏安伦,“我遇到了一个人,是我的同乡,他差点被车撞死,我送他抢救,他醒来后吱吱呜呜得告诉我,那年,他偷偷告诉别人我曾经从那几个孩子溺水的地方跑走。他说他以为我是去叫人,所以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我,就去叫大人了,而时间过了,一个也没救活。”
“然后呢?”阡陌直觉到一点点抽丝拨茧前的征兆。
“他以为他告诉的人守住了秘密,也不想多事,没有再提起,”苏安伦,“可是,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他们居然忍了那么多年,那个什么算命的,其实是催眠师。”
催眠?这个领域并不宽。
“我那些不正常的行为都是他搞出来的。”苏安伦越说越气,“我的妻子的孩子都在一个月前淹死了,是淹死,”他的手在颤抖,崩溃到极点,“是个大水库,连个尸体也没捞到。”
他一下子哽咽,趴在桌上开始抽泣。
“节哀。”阡陌不知道怎样安慰他,这样知道一个真相是有点残酷,但是这毕竟也是迟早的事情,“你的妻子和孩子过世是因为偶然,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不是偶然,是我的罪,”阡陌感觉到他扶着的桌子在颤抖,强烈,“如果不是我儿时犯了错,也不会招他们恨,更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如果我不被催眠,不被心理暗示,我也不会离开她们。如果我能早点去看病,就不会拖那么久。如果,如果,我不去纠结这一切的真相,她们就不会离开。”
“什么?”阡陌不太明白他最后的那句话。
苏安伦抬起脸,忧愁得看着阡陌:“您知道吗?在我来这里之前,两个月前,我说过,如果,让我能知道一切是为什么,我可以一直不见我的妻子和孩子,因为我没有脸面。”
“你的意思,你遇到了同乡,让你明白了原因,而这个原因是用她们的去世换来的?也就是你所说的,一直不会再见她们?”阡陌慢慢得说。
“难道不是吗?"苏安伦,“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苏先生,”阡陌,“不见不代表会没有,不要归咎自己,要说对于她们的亏欠,就是这三年没有给她们爱,,生离死别的事情,都不是愿意要看到的。请你节哀。”
“怪我,不,”苏安伦的眼睛又开始冒火,“他们一个也逃不了,我要他们都没好日子过。”
“你幼年的错误也许是因为不懂事,他们做的事情出于气愤,都是道德上的过失,要从法律问题上去追溯,都已经没用了。”阡陌,“你想再迷失在这个没有结果的问题上吗?”
“报应,报应,”苏安伦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他开始用头撞桌子,被阡陌拦了下来。
“人总是要继续行走的,”阡陌,“过好以后的日子。”
“我要走了,”苏安伦没什么好说的。
“我送你,”阡陌有点担心他,执意送他去楼,路对面乘车。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苏安伦突然兴奋得大喊大叫:“是她们,哈哈,都是在做梦,她们没有死,看,那个红衣服的。”
阡陌望去,是对面走过一个抱孩子的红衣服女人。
“你在说什么?”他刚皱眉,却看到苏安伦窜了出去,没拉住。
“擦,”碰撞的声音沉沉叩上阡陌的脑袋,瞬间的恍惚,奔上去,抱住被撞飞的苏安伦。
阡陌的心寒了一半,朝周边的人喊叫救护车,没在意苏安伦轻轻得说:“我说,如果她们没有死,我可以死,看,她们真得没有死掉。”
阡陌焦急的脸在他面前一点点晃动,模糊,就在同乡告诉他真相的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半夜,流浪汉一样的倚在街边,见人就骂,直到烂醉瘫软在地上,他对着月亮嘶喊----如果让她们活过来,我就去死。
因为被累及的原因,阡陌办了点小麻烦的手续,心情很差,也不想关心于斓天天的“时况转播”他在思索,人性的根本,最初源头可能只是一个点,到后来却是无限得扩张到无穷大,深邃不可测。苏安伦因为年纪小,或者可以说是可以有一点点的理解,但是,那些人呢?从他们角度看,没有错,有恨,想要激发可以理解,只是心计之深足以让心魔吞噬着。他们要报复的恨远远超过了失去孩子的痛,转换成一个方式,一种慢慢折磨的枷锁。苏安伦出了这么多事,他们真得就是很畅快?
真相,对天苏安伦来说,是一把刀刃,剐了他的心肺,他是清明了,可是却滴血了。没有真相的话,他或者会一直浑浑噩噩着,却至少还有回忆。
对他来说,真相,是好是坏?
阡陌无法判断,只是真得很可惜。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毁了所有,就像一颗螺丝钉掉了,能沉没一条船。
因为苏安伦过世时,身上还带着几千元钱,阡陌思来想去,在他半破的手机联系号码里找到了通话记录,是那个同乡,也许苏安伦还有个把有关系的远亲吧,回去安置个骨灰盒,也算是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