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直一人一骑,奔向跃马渊,果然如其所料,在前面,两个大法师离魂和蚕中子带领一百多法童拦住了去路。
再往后看,狩猎族和古蜀族的追兵也已经赶到,为首的分别是单丑和柏青城,他们也拦住了归路。
“曲将军,命运可怖,你无法左右,还是顺天承运,接受命运的事实吧。”大法师离魂道。
“曲将军,你为何如此固执,纳降我们狩猎族和古蜀族的联盟,定不会辱没了你。”柏青城道。
曲中直仰天三声大笑,笑声空旷,眼前浮现出那日在神农墓冢大殿里的所见,先祖昭示的没错,正如那浮光掠影所展现的情景,我曲中直定要死于此地。
曲中直笑罢,用手轻轻拂了拂流星赶月马的马鬃:“我的好马儿,你陪同曲某征战沙场三十多年,也可谓风云叱咤,只是今日我们要葬身此地了。我曲某死不足惜,可惜的是我一身本事,却不能力挽狂澜,匡扶社稷;可惜的是我一身本事,却无力保妻护子,光耀门楣!也害得你这匹拥有流星赶月之称的宝马良驹死得不名不分!我曲某死而有憾,死不瞑目啊!”
流星赶月马似听懂了主人的话语一般,前蹄跃起,昂头长嘶,嘶鸣凄厉!想必,它也有一样的情感!作为万马之中的精品,它也同样有理想,有尊严!
曲中直端起索命枪,高喝一声,向前方冲去,作为将士,要做最后一次冲锋,死也要死在疆场之上,这是战士最后的归宿和坟墓。
前方的两个大法师腾空跃起,漂浮在半空之中,分别悬在路的两侧,后面的一百多名法童席地而坐,各自拿出幡器,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一百多个幡器祭起,荧光闪闪,夺人眼目。在前方形成一面巨大的屏障,屏障呈月牙状向曲中直弯曲,聚敛起来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目,将曲中直笼罩在当中。
此时,那些被祭起来的一百多个幡器,纷纷飞奔而来,围绕着那月牙形状的屏障旋转盘爬。随着法童们的咒语慢慢升级,幡器的旋转也渐渐加快,盘爬也渐渐提升,幡器里面蕴含的能量和灵气开始释放,注入到月牙状的屏障当中,屏障将其化作千万条唳气、箭芒和寸辉,向曲中直身上袭来。
曲中直持枪挥舞,格挡那些看起来似乎无穷无尽的唳气、箭芒和寸辉,只要枪尖与唳气、箭芒和寸辉碰撞,便会晶莹一闪,一团光波四溅,袭在身上,身体随后便是为之一震,内耗就增添一份,力量就减弱一份。格挡不及的,那些唳气、箭芒和寸辉便会冲撞身体,疼痛难当,几要吐血。
那流星赶月马毛发竖立,上下翻腾,欲冲出月牙屏障。
曲中直在圈内几乎无法招架,再这样耗下去,精力必将穷尽,尤其是从月牙两端尖锋之处袭来的唳气、箭芒和寸辉,能量和力道要远甚于从月牙中心袭来的,也许,那个看起来光芒越重、越厚的月轮,就是这屏障的弱点。
曲中直猜测得没错,那一百多名法童祭起来的幡器形成了一个多重屏障,随着幡器的祭起,幡器除了释放自身蕴含的能量之外,还导引四周的能量和灵气,这些能量和灵气在法童们的咒语的控制下,聚敛在多重屏障之上,到此为止,就形成了一面屏障墙,人只要不靠近,屏障墙是没有攻击性的。
但是使之有攻击性的,是悬在路两边的大法师,两个大法师运用自身的修为,施法于屏障的两侧,运用其力道将屏障扭曲成月牙状,这样,屏障里面的能量随着月牙形状的形成,便开始化作唳气、箭芒和寸辉,并释放出来。
所以,能量聚积的地方虽然是月轮,但最锋利、最牢固的却是两个大法师控制的月锋,弱点,就在月轮上,也就是月牙屏障的中心。
曲中直架起索命枪,叫道:“好马儿,助我刺穿那半空中的月轮!”
而此时的流星赶月马,浑身上下又变成通体血红,似在淋漓着鲜红的血液一般,随着流星赶月马的一声长鸣,它居然隐隐在升腾,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前一次是在神农城。
流星赶月马再一次长鸣,两只后蹄腾空,前蹄扬起,带着曲中直,直奔向半空中的月牙屏障。
曲中直双手持索命枪,在空中暴喝一声,长枪直刺那闪闪发亮的月轮,便听到一声撕裂般的碎响,这响声格外烦躁,格外刺耳,碎响过后是一片纷繁的光影,光影霎那间消退,月轮被刺碎了,又是一阵光芒四溅,曲中直和流星赶月马冲出了屏障。
难道真的应了“流星赶月”不成?后面的单丑和柏青城不由得不这么想。
曲中直刺破了月牙屏障,没有片刻停留,再次挺枪,直奔向正前方的那一百多人的法童们。而此时的流星赶月马已经腾在了半空中,虽然飞得不是很高,但终也是居高临下,冲破屏障之后,流星赶月马的速度变得不可思议,如其名称,流星般飞快。
曲中直的长枪借助马的疾速,冲杀过去。
而那一百多名法童们,遂收回刚才盘旋在月牙屏障上的幡器,再次祭起,一百多幡器在前方组合成一面龟甲形状的盾牌。幡器在高速旋转,那面由幡器组合而成的盾牌也在高速旋转,中央凸起,四周凹下,和刚才那个月牙的屏障不同,月牙的锋刃在两个尖角上,这个盾牌的坚固点却在中央,月牙屏障主要在于攻击,这个盾牌主要在于防守。
曲中直心想,再多么坚固的盾牌,其弱点都会在中心,只要我刺中这个点,就不怕你坚不可摧。想到这,索命枪尖已经刺中了盾牌的牌心。
然而这面由幡器组成的盾牌并没有曲中直想象的那样脆弱不堪,即使刺中了弱点,也没有立即刺穿,而是和索命枪僵持在半空中。
很明显,曲中直的索命枪,加上流星赶月马的冲力,占据了上风,那面盾牌渐渐松散,即将四分五裂,而在下方盘坐的一百多名法童,身上的长衣飘飘,身体乱颤,道行低的,口角已经滴出了鲜血,再过一会儿,恐怕就会支撑不住了。
但是,旁边还有两个大法师,狩猎族大法师离魂和古蜀族大法师蚕中子相互对视,彼此点了点头,遂从两侧同时向曲中直发起了攻击。
大法师离魂使出了其成名绝技望魂离索,从右翼攻向曲中直,只见他祭起一条十三节的青骨锁链,锁链当空旋转。这青骨锁链不是一般的锁链,这青骨乃是从祁连山下的万年冢中取得的,那万年冢中皆是上古第一战纪时期惨死的冤魂野魄。
只见青骨锁链旋转成巨大的漩涡,在巨大的漩涡里面,又出现了一个小漩涡,大漩涡呈顺时针旋转,小漩涡呈逆时针旋转,并从里面窜出层层黑色的气焰,气焰化成一座坟墓似的枯台,枯台越积越高,枯台上展现出一个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是骷髅不是骷髅,是血肉不是血肉的东西,这些东西共有十三个,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煞气极重,奔曲中直而来!
曲中直见那望魂离索,一阵心悸,遂从盾牌上抽回索命枪,迎向那望魂离索。
与此同时,大法师蚕中子从左翼发起了攻击,他也使出了绝技涤荡九蚕,只见他祭起一只玲珑玉壶来,玉壶倒转,从中飞出九只金蚕蛊。俗话说,“天下之毒,无有出蛊毒之右者。”传说蛊毒共有十一种,有蛇蛊、石头蛊、中害神、疳蛊、癫蛊云云,而金蚕蛊是所有蛊毒中毒性最厉害、制法最复杂、也最难操纵的一种蛊。今日,蚕中子一下祭出九只金蚕蛊来,这九只金蚕硕大无比,瞬间就织就出一个蚕穴,冲向曲中直。
曲中直见左侧又有来袭,遂用枪杆来迎。
这样,曲中直的长枪两边,一边是望魂离索,一边是涤荡九蚕,两边像旋转的大车轮一样呼啸着压过来,使得那索命长枪都变得滚烫和弯曲,曲中直被两边巨大的能量挤压,身体也已经变了形,顿觉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喷出,喷在了马头上,再过片刻,待望魂离索和涤荡九蚕相遇时,定会将曲中直扯得粉碎。
然而,情况更糟的是,曲中直正前方的那片由幡器组成的盾牌又重新凝结,正向曲中直袭来。
三面夹击,再怎么英雄盖世,也无济于事了。
后面的单丑和柏青城见了,也为之惋惜不止。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那半空中的流星赶月马发出了第三次长鸣,这长鸣贯彻天宇,令所有人为之震惊的是,此时那马头魔鬼般膨胀,剧烈扭曲,张开大口,四蹄纵前一跃,硬将那面从正前方袭来的由幡器组成的盾牌吞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流星赶月马吞掉盾牌之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然后载着曲中直,直接奔向前面的跃马渊!
两个大法师见曲中直挣脱,迅速收回望魂离索和涤荡九蚕,猛转回头,凶神恶煞般对单丑和柏青城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箭!”
单丑和柏青城方才缓过神来,下令道:“放箭!”
两个大法师对视一下,遂腾空而起,施法冻结空气,滞缓流星赶月马奔跑的速度。
单丑和柏青城喊:“射曲中直!”
两个大法师一听,气急败坏:“射那匹流星赶月马!”
士兵们一听:“******!到底射谁呀,不管了,连人带马我都射!”
曲中直身中数箭,血流全身,趴在马背上。
那匹流星赶月马也身中数箭,奄奄一息,但不知为何,那匹马执意奔向跃马渊,跃马渊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但是,那两个大法师依旧竭力冻结空气,竭力拖住马的速度,甚至不惜吐血祭法,这一举动令所有的士兵包括单丑和柏青城在内都为之不解。曲中直已经身中数箭,箭箭要害,已经是必死之人,而那匹马,也一样身中数箭,只不过多喘几口粗气而已,吐血祭法,这要耗损十年的修为,对于一个大法师,这似乎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再射箭!射那匹马!把箭全部射光!不要让马跳下跃马渊!”两个大法师一边施法一边大喊。
“射箭!”
单丑怒喊!喊声中带着不满,单丑为这样对待一个驰骋疆场的英雄而感到羞耻!虽然他和曲中直是死敌,但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死敌,在战场上要尊重对手,而不是这样羞辱对手。但是,大法师的级别要高于将军,所以单丑只得听命于离魂大法师的命令。
“曲将军,就让这些箭羽作为你的坟墓吧。”柏青城道,他也和单丑怀有一样的情感。两位将军觉得,这两个大法师不是为了曲中直而来,而是为了那匹流星赶月马来的。为什么呢?
曲中直趴在马背上,身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箭羽,满身鲜血,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样子,甚是凄惨,他伸出手,已经是血手了,颤抖地,慢慢地,最后一次抚摸流星赶月马的鬃毛,然后,手顺着马鬃垂下了。
一颗将星从天边坠落。
而那匹流星赶月马的身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箭羽,当主人的手顺着它的鬃毛滑下去的时候,这批良马的双眼流出了眼泪,这双眼泪和曲中直的手一齐滑落,滴落在地上,浸润了古道肝肠。
流星赶月马还在挣扎着奔向跃马渊,它要带着主人跳下去!
“放箭!”
“快放箭!”
“迅速架起七人大弩,射穿那匹马!”
离魂和蚕中子大喊,似乎这两个大法师非常惊恐流星赶月马跳下深渊。
一个由七人撑起来的大弩,向流星赶月马射出了第一只大箭,大箭被两个大法师加上了魔咒,射穿了流星赶月马的腹部,鲜血迸射,马受此一记重射,即刻跌倒,可是,那流星赶月马嘶鸣几声,又站了起来,竭力向跃马渊奔跑。
“放了那匹战马吧,那是匹良马,它已经死了!”单丑恳求离魂大法师,任何作为一名驰骋疆场的战士,都对坐骑有特殊的感情,坐骑是战士的兄弟。
“那马已经活不成了,为何还要死死相逼?”柏青城对蚕中子道,他不忍再看。
“你们懂什么?”离魂和蚕中子一齐道。
“再放箭!”
“继续架射七人大弩,射那匹马!”
看了曲中直和流星赶月马的惨状,连弓弩手都不忍再射了,可是大法师地位崇高,他的命令不得不听,于是,万箭齐发,七人大弩再次张开,又射出了第二只大箭,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一直射出了第十只流星赶月马咽了最后一口气,殒命沙场,身上满是箭羽,它没有倒下,而是直立死亡,像一塑钢铁般的雕像,显现出战马的凛凛风姿,铮铮铁骨!
曲中直死后双眼张开,流星赶月马同样怒目圆睁!
最后,流星赶月马距离跃马渊只有一步之遥。
为何此马执意要跳入跃马渊,我们在后文中将展开,这里不再叙述。对于曲中直和流星赶月马的死,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英雄末路,死不瞑目!
曲中直死后,狩猎族和古蜀族的两个大法师、两个大将军想上前去看看英雄最后的容颜,结果那匹流星赶月马的毛发射出血气,让人不得近前,法师和将军也比较知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