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你们说的办,去吧!”宸王始终牢牢盯着凌若雪,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求饶的松动,然凌若雪的表现显是令他失望了,因为从始至终,她好像是看着他的脸,只是目光却并无焦距,更像是透过他在想着其他事。
“凌若雪——”看出了女子的走神,宸王突然拔高了嗓音,对着她吼道。
凌若雪猛然回神,耳畔闻得杂乱声响,她茫然回头,在见到屋里肆意乱翻的水柔柔时,眼中一片冰冷,“住手——”
水柔柔翻得正兴起,随手拿起她桌上的书一本本丢开,乍闻凌若雪冰冷的声音,震惊之下,手一松,手中一叠写满清秀蝇头小楷的纸尽数落下,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凌若雪当真怒极,推开宸王大步走进屋里,用力抓住水柔柔的手腕,硬是将她拖了出来,一把甩开,“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
她心中突然涌出一阵强烈的无力感,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活着,还要****忍受他们的羞辱,她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是想这方僻静的院子平淡的活着,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愿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宸王凝视着眼前这个不复淡然的女子,心里弥散着一种名为酸楚的情绪,明明是他看不惯她冷淡的模样,将她逼迫至如斯地步,为何,看着她此般模样,他竟不觉得畅快,心里反而堵得慌。
“走吧。”他怅然说道,大步走远了。柳子悠几人见状忙抬步跟了上去。
碧落轩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凌若雪瘫坐在软榻之上,无力看着屋里满地的狼藉,满地的书籍纸张,床上的被褥半垂在地上,柜子里不多的几件衣裳凌乱的散在地上。
“凌王妃,你这又是何苦?”女子叹息的声音响起,一袭墨绿衣衫的李月怜出现在碧落轩院门处,蹙眉看着凌若雪。
“你都看到了?”凌若雪也不起身,淡淡问道。
“看着满屋的狼藉,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话间,李月怜已走近,停在凌若雪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着满屋子的狼藉。
她在府中多年,怎会不知袁紫妍和水柔柔二人脾性,便是那柳子悠,不过几次的相处,她也已看透她的伪善。
这王府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各人都有着各自的花花肠子,盼不到得不到的,就想尽法子去夺去抢,谋者算着的不过是宸王能多留宿几夜,多些恩宠,长远的,便惦记着那宸王妃的名头。
“你应该顺着些,这样或许能少吃了苦头。”
凌若雪不由苦笑,她还不够顺着他们吗,她从不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偏偏他们时时刻刻惦记着她,一天安生日子也不让她过,她还能如何?
“我,实在已经尽力了,是他们不肯放过我,或许,真的只有一死,才能得到清静了。”
听着她这话,李月怜却是陡然一惊,莫非她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当即劝慰道:“雪儿,你万万不可这么想,死是最自私的选择,你需得为你的家人想想,万不可轻生。”
“月怜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凌若雪莞尔一笑,庆幸在这府里还有李嬷嬷穆母女真心待她,让她不至于太绝望。
李月怜不甚放心的看着她,见她失落的情绪缓解了不少,脸上也不似方才那般恍惚,这才略略放心,浅笑着说道:“瞧你这屋子,还是我来帮你一起收拾吧。”
凌若雪忙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被她们看到了,只怕会连累了你。”虽然她从不踏足前院,然观几人行径,她也略略能猜到,李月怜没有被柳子悠拉拢,也便是因为这样,她定是已经引得柳子悠几人的介怀,若是,还被她们看到李月怜帮助她,想来只会令她平白惹上麻烦。
“没事,反正她们向来不待见我。”李月怜无所谓说着,兀自抬步走进了屋里。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然每次踏进这里,她心里都会觉得十分压抑酸楚,这样的落魄的环境,她不敢想象凌若雪是如何在这里捱过一个个日夜。
毫不夸张的说,府里奴才睡得房间条件或许还要好些。在凌若雪未曾嫁进王府之前,这里便是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又因靠近王府的院墙,根本就是人迹罕至。
“习惯了就好。”似看出她的愁情,立在她身后的凌若雪随意说着,蹲下身子拾着散乱的书籍纸张。
李月怜勉力忍住心中酸楚,忙走到木床前,替她收拾着凌乱的被褥,突然,她这么问道:“雪儿,你恨吗?”
凌若雪伸出的手一滞,顿了顿,平静说道:“不恨。”
李月怜背对着凌若雪的身子一顿,没再接话,一时间,屋里十分安静,两人各自忙着手中的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李月怜离开后,凌若雪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想着李月怜方才问她的问题。实际,在将近两年的日子里,她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相同的问题,答案,都是不恨。
不恨是因为不在乎,而她却认为,不恨是因为她心中的底线未被触及,她并不敢保证,若是有一日,宸王或是王府里的任何人做出了挑到她底线之事,届时,她还能否这样平静?
夜了,她孤坐在院中,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深深的渴望,她好想喝酒,忘掉所有的烦心事,痛痛快快的喝一场,然后,醉一场。
这么想着,她心中的欲念越来越强烈,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回到屋里,吹灭蜡烛,关上了门,悄悄走到院墙处,纵气跃出了墙头。
许久不曾在夜间出门,她惊讶的发现,晚上的市集竟是比白日里还热闹了几分,街道两侧的楼里大抵挂着通红的灯笼,远远望去,一排排十分喜庆热闹。
犹记得小时候,自哥哥带了她出来逛过一次夜市之后,往后的日子里,她便吵着闹着要夜间出府游玩,爹爹为此好生头疼的一番,还把哥哥斥骂了一通,怨他宠坏了这个妹妹,不料,哥哥回了一句话,愣是将爹爹无话可说,哥哥说,要说这个家里最宠雪儿的,便是爹你了,你想想,但凡雪儿提出的要求,你有哪次没有满足她的?
爹爹恼怒的紧,两眼瞪得老圆老圆,她便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然后,撒着小胳膊小腿抱住爹爹的腿,脆生生说道:“雪儿就知道,爹爹最疼雪儿了,雪儿最喜欢爹爹了。”爹爹当即眉开眼笑,亲自带着她出门逛夜市,还给她买了好些小玩意。
素衣的女子嘴角带笑孤身立在夜间的大街之上,过往的路人纷纷好奇的打量着她,间或小声议论几句,复又匆匆离去。
凌若雪恍然回神,脸上笑意尽收,走进了一间酒肆,“掌柜的,你们这最容易喝醉的酒是什么,给我上一坛。”
喧闹的酒肆霎时一片安静,大碗喝着的酒莽汉纷纷侧目,吃惊的直勾勾看着这个素衣绝美的女子,有几人恰在倒酒,也闻声侧目,碗中清酒四溢也不曾发觉。
“好咧,客官稍等,你要的酒马上送到——”展柜当先回神,忙应声吆喝着,走出柜台亲自搬了一坛酒到她桌上,直勾勾盯着她,“客官,您,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