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侧不远,一双锦衣华服的男女相携悠然踱步,我认出那男子乃是宸王,心顿时一沉,却仍是不愿相信心中猜测,我跑下楼,挤入围观的人群,旁人沸沸扬扬的议论证实了我中所想,她的确是宸王新娶的王妃之一——凌若雪。
当时我的心里可谓百味杂成,苦涩和酸楚在心中翻搅,更有深深的遗憾,为何不是我先遇上她。我失魂落魄随着人流向前走,无意间发现地上断断续续的血迹,我心中讶异,循着血迹一路望去,惊讶的发现这血竟是从她手中落下,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滴落在地。
我心中剧震,想起坊间的流言,原来宸王当真不是自愿娶她,那一刻,我心里可谓百转千回,中意的女子已嫁做人妇,过得却不幸福,再一次的,我深深后悔,为何不是自己先遇到了她,为何他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我掏了一锭银子给一旁玩耍的小娃,让他把一方帕子交给她。她接过小娃的帕子,仔细的收进怀里,挺直了背,继续向前走,身后两条血迹一路蜿蜒……
“确是坚强勇敢的女子。”颜栖梧安静听完,淡淡赞了一句,冷冰冰的脸上依旧不见丝毫喜怒。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站出来,给与她庇护,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如若我那样做,非但帮不了她,反而给宸王增加了折磨她的借口,与她名声也不利。”
因此,他索性去了边关,一则期望断了自己的念头,二来他单纯的认为萧亦宸定会慢慢发觉她的美好,会对她好。直至两年后,他在边关得到消息,知道她坠崖,生死不明,后悔万分的他顾不得圣上旨意,冒死赶回京城,苦苦找寻她的踪迹,直到圣上动怒,将他关进了大牢。
“我猜,那次她定然活了下来。”女子淡淡道出心中所想,不带一丝怀疑。
云澈颔首,“不错,她活了下来,双十的年华,却是银发如霜。”
初次见到她,他甚至不敢上前相认,心中更是剧痛难耐,她究竟遭受了多少苦难,才会在双十年华过早的白了青丝,他亦万分痛恨自己,恨自己的退让,恨自己没能在她身边守着她。
“活着就好!”依旧冷冰冰的声音,颜栖梧并没有因女子不幸的遭遇而存有丁点惋惜或是悲伤。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云澈喃喃重复“可是,她再次失踪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他不愿意再一次失去她的消息,留下终身的悔恨。他已经怯懦了一次,这次,他鼓足了勇气要好好守着她,为何,他还是失去了她的消息。
“云将军为何执意要知道她的去向。既然她活得那般痛苦,死了也就解脱了。”颜栖梧话语中依旧听不出一丝情绪,却隐隐含了开解云澈之意。
“不!”云澈大声反驳,“我不要她就这么死了,她短暂的人生受了太多苦,我要找到她,好好爱护她,让她知道世间是温暖的,有人愿真心待她,而她,值得被好好爱护。”
那一刻,云澈身上竟似散发出神圣温暖的光辉,径直照进人的心底。颜栖梧不敢再看他,仓促起身,红衣一闪,进了内堂。
厅内,云澈久久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一抹疑惑从眸中闪过。
“夫人,您没事吧?”在内堂候着的司风见得颜栖梧神色不对,关切的问道,一面迎上前欲搀着她。颜栖梧摆手拒绝,“没事,你去休息吧。”司风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迟疑着退下了。
颜栖梧在院中踱了一圈又一圈,试图平息心中翻腾的悸动,虽然她早前已经知晓云澈对自己的心意,却是不曾深入想过,今日乍听云澈细细道出事情经过,才知,原来就在初见之时,他已对她有意,同云澈一样,她亦不相信一见钟情。
曾经,她膩想中的意中人,不需富贵荣华,却要是满腹才气的谦谦君子,她不曾想过嫁入王府,自也没有想过要嫁入将军府。耐何,世事无常,她终是没能如愿。
圆月当空,银色的月辉倾泻而下,清清冷冷笼着大地。
颜府,一抹艳红倚窗而立,眺望天上圆月。
往东,宸王府,一抹暗黄立于院中,对着圆月长叹。
往西,将军府,一抹青色歪坐屋檐,对着明月沉思。
明月寄情,怎奈情丝混杂,明月亦无可奈何,一片云彩飘过,圆月躲进了云层……
养心殿外,两名女子在门外等候通传。“夫人,司风还是陪着您一起进去吧!”虽颜栖梧已事先交代过她,让她在外面候着即可,司风依旧不放心,再次出言请求。夫人要孤身进去觐见皇帝,让她如何能安心在殿外候着。
“你在外守着即可,如果真出了事,你自己先走,不必管我。”颜栖梧再次拒绝司风的陪同,将司风留在外面,一旦真有状况,依司风的能耐,许能逃脱,进而带人来救她,若是二人同时进殿,一旦被抓,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才真是糟糕了。
“圣上传颜栖梧觐见——”宫里太监独特清亮的传唱声响起。
颜栖梧不再犹豫,跟着蓝袍太监进了内殿。
“民女颜栖梧参见圣上。”她依礼参拜。
“起!”威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雪儿——”熟悉的声音自右侧响起。
颜栖梧优雅起身,身子稍转,直视萧亦宸,“宸王想是认错人了。”
萧亦宸失神望着面前的女子,陌生的容貌,低沉的嗓音,凌厉的气势,却是熟悉的银发红衣,她真的不是凌若雪吗?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欲抚上女子面颊。
“还请宸王自重。”颜栖梧冷冷道,清泠的面上已现怒色。
“宸,你这是作甚!”座上男子出声解围。“颜楼主,请坐!”萧亦谦手一抬,示意颜栖梧在萧亦宸身旁空椅处坐下。
莲步轻移,颜栖梧大方落座,不顾身侧男子无礼紧贴的视线,落落说道:“不知圣上召见所谓何事?”做戏自要做全套,她又怎会不知萧亦谦的目的与野心,不过么,装装样子总是要的。
“楼主这般聪慧,怎会不知朕心中所想。”萧亦谦不动声色将话头拋回。
不愧是一国之主,这般精于玩弄权术,颜栖梧暗自感叹,大胆抬头直视萧亦谦双眼“恕民女愚昧,不知圣意。”
赞叹于女子的落落气度,萧亦谦眸中闪过一抹算计,“那朕就明言了,商有商道,颜楼主撺掇旗下商号挤兑我萧氏商铺,是否太过?”话至末句,天子威严盛气尽现。
“此事民女子实在不知,做生意竞争是必然的,许是各铺掌柜经营不善,推脱责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颜栖梧将自己与此事撇了个干干净净。
惊讶于女子的从善如流,萧亦谦诡谲一笑“既然楼主不知情,那便找楼里实诚管事的来回话。”
颜栖梧心中鄙腹,面上依旧一派平静,“圣上说笑了,既是楼主,我自是管事的。”
“那就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萧亦谦不欲多做纠缠,彻底摆出了皇帝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