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故意落后扶苏半步,浅笑着望了一眼男子坚实,温热的手掌,这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节分明,修剪得体,是少见的极为好看的手。
二人似心有灵犀般,扶苏回头。
吴双今日一袭雪白开裾长缕,里着娇黄衫裙,腰细玉色宽绶,发缠同色丝带,寒风摇曳中,更显纤细修长,黑发明眸,绝世独立,睹过如此风景,如何再看世间凡花……
扶苏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吴双细心的披上,不自主间已在发丝上落下一吻,唇角绽笑,“所谓伊人,便是如此了。”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亲热,想亲便亲了,想抱便抱了,却至停留在人后。
他是无所谓,因为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前半辈子活在了他人的眼中,接下来,他要为自己而活,不再刻意在乎世人的世俗评判。
可是他不能不替吴双着想。
吴双一直以男装示人,虽然他不介意,可是他真的不想让人误会,误会吴双,也误会他一个皇子竟然是个断袖。
实在有损形象啊!
在扶苏的理解中,吴双早已是他此生默认的妻,他们只是缺一个仪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更何况还是个如此能替自己出谋划策的贤妻,他很想告诉天下人,很想给吴双一个在大秦光明正大的名分。
只是目前的局势似乎不太允许,他不能在这个敏感时期将吴双牵扯进来,如今他们只知道吴双这个人,不知道她是自己的心爱之人,这对吴双来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所以,扶苏的内心是相当纠结的,他既想让天下人承认这个皇子妃,却又不想暴露吴双的身份。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慢慢地走着,时不时说了一两句,气氛很美好,有些暧昧在涌动,酿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眼前一片天然湖泊,湖水很绿,四面环山,尽管这个季节,绿叶早已斑驳,可那光秃秃的树干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湖面上飘着一竹排,男子牵着女子的手,走上竹排,划动,在湖面上荡悠。
男子的呵护尽显一举一动之中。
“如何?”男子问。
佳人微微一笑,美如碧湖烟波,“山美,水美,极好!”
经典泰坦尼克号式拥抱,二人轻拥,指点山河。
赏花赏景赏美人!
眼前如此美景,又有帅哥作陪,吴双自是求之不得,难得出来,放松一下,确实不错。
闭上眼睛,轻轻的、静静的聆听着特属大自然的声音,微风虽凉,对于练家子的二人来说,倒也无妨。
着实人间一大美事!
岸上,季扬一屁股很不雅的坐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半枯萎的草,一脸疑惑,“冰块,你说这个大冬天,公子带着双儿姑娘去游湖,是不是特奇怪啊?”顿了顿,又坏笑着说道:“你说,要是竹排突然散了,会是个什么情形?”
张建似看白痴一样的盯着季扬半响,冷冷的吐出,“无聊。”
“拜托,大哥,无聊的不是我,”指着湖中央正幸福的腻歪在一起的两人,“是那两个。”
张建顺着季扬所指望过去,眼里的情绪很复杂,良久,“季扬,我们跟着公子多少年了?”
季扬有些不能理解张建的跳跃性思维,撇撇嘴,一个大男人做着这个动作,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可是季扬长得本就是娃娃脸,这种卖萌的表情动作在他脸上,却出奇的和谐,回想了一下,才答“嗯,有十五六年了。”
“是啊,转眼十多年了。公子看似温和有礼,笑容可掬,实则是最难相处的人。”张建神色平静,薄唇缓缓说道,“这么些年,你见过公子如此用心对过谁?吴双姑娘是唯一一个例外,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季扬闻言收敛起嬉皮笑脸,立起身来,站在张建的面前,一本正色,“阿建,你还是对双儿有偏见?我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公子一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我们私下着急不已,怎么这回你又改变主意了?”
“你别忘了,温柔乡即英雄冢。”张建压低半个调,几乎是轻吼出声,一脸的冷峻刚毅。
季扬眼眸微闪,朝湖面上望过去。
良久,才肯定的说道:“双儿不是妲己褒姒之流,她是个女中豪杰,定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再说,公子也不是商纣王、周幽王之列。”顿了顿,继续说道:“张建,公子是我等的主公,是我们的恩人,更是我们的兄弟。”说到后面语气是那么的虔诚与骄傲。
张建闻言,好看的眉头紧锁,沉思:季扬说的有理,难道是我关心则乱?
这时候,季扬拍了拍张建的肩膀,“老哥,对于我们来说,前面不管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都必须义无反顾。”
这时候,后面传来一阵收缰绳的声音“吁……”
一个青衣男子朝二人跑过来,声音急切的问道:“哥几个,公子呢?”
季扬眼皮都没抬,懒洋洋的答道:“轩子,你眼睛长屁股上了?”
青衣男子闻言暴怒,抬手就要朝季扬劈去,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么着急?”
“今日午时三刻,城门口,陛下亲自监斩姬安。”周子轩喘着粗气说。
季扬闻言大惊,立马出声大叫,“公子,出大事了。”
正在玩得你侬我侬的二人闻言,重心不稳,差点跌如湖内。
扶苏咬牙,恨恨的说道:“季扬,若不是重要的事,本公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吴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你自己不注意,怎么怪起别人来。你没发现,子轩过来了,想来是出什么事。我们回岸上去吧。”说完去竹竿,准备划回岸边去。
扶苏右手圈住吴双的细腰,另一只手扯过吴双手里的竹竿,仍在脚边,小心的提醒道:“抱紧我。”
吴双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她怎么忘记了扶苏有一身好轻功呢,于是乖乖的抱住扶苏。
扶苏揽着吴双,提气,紧接着几个漂亮干脆的蜻蜓点水式的动作,二人已经在一眨眼的功夫来到了地上。
待二人站稳后,季扬说道:“公子,陛下突然下旨,今日午时三刻,城门口监斩姬安等人。”
吴双大惊,扶苏也很意外,看来要调整计划了。
“回城!”扶苏一声令下。
几匹马儿飞快的跑了过来,扶苏率先上马,动作利落,干脆,娴熟,几人马鞭一挥,便朝城内疾驰而去。
在城门外,五人就下了马。
吴双和子轩一行,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扶苏和张建、季扬进了城外一处民宅。
午时,城门口早已挤满了人群。
姬安和崔琰二人双手均以被麻绳捆绑住,背脊上背着一块木牌……“反贼xx”,只是二人的神色均没有丝毫惧怕。
尤其是姬安,那一脸的淡定,真的让人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
二人面容倒是不像一般囚犯那么狼狈不堪,显然在牢里没有经受过酷刑之类的,在大秦,可谓是难以见到的。
百姓们交谈接耳的讨论着,叽叽喳喳哈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甚是热闹,让某人很郁闷的啦,蹲在屋顶上,一脸抽搐,这些无知的小民,真是不厚道啊。
人家都快要死了,还在那边谈论得如此兴奋。
唉……
屋顶上,一袭白色衣袍,头戴白色斗笠纱帽,白色面巾遮住了表情,却从那双琉璃眼眸内,得知主人不太高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跪着的人仍然跪着,坐着的人仍然坐着,站着的人仍然站着。
片刻后,一个男子扯着嗓子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坐在监斩台的宋雄辉无声息的朝坐在边上的人请示,那人不动声色,犀利的鹰眸流露出一个字……“杀。”
宋雄辉听命,毫不犹豫的从案桌上抽出一片竹签,抛向前方……
刽子手猛喝一口米酒,朝大刀上“噗”的一下,酒水洒满刀身,正准备落下时,三支箭羽从对面飞快的射过来,其中的两支精准无误的射在刽子手的手上,刀落。
另外的一支射在了案桌上。
瞬间场面大混乱,坐着的人乱了,站着的人也乱了,全乱了……
这时候从四面飞出来了很多黑衣人,目的一个……救下刚才那两个准备被处斩的两人。
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几个起落便已顺利的靠近了目标人物,差两米,快了,快了。
那种配合默契,令人意外。
这时一个声音格外醒目,“保护大人。”
官兵们拥在内侧的人却不是宋雄辉,而是当今陛下。
只是被围在中间的皇帝陛下并不惊慌,一脸淡定,而是眼眸微闪,冷冽的下令,“来者,全部杀无赦。”说完,拔出腰间的剑,率先冲出去。
“喏。”声音整齐洪亮。
这时候从监斩台的上面,飞下来两人,身若翩鸿,脚尖点地,未曾携带武器,却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被处决的人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下两人。
左手携住要救援的人,一个漂亮的侧身躲过要落在身上的长矛,提气,朝对面的屋顶飞去。
身边交手的几人干巴巴的望着,缓过神来时,只看见那飞身离去的背影。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发布号令,“撤。”
“追!”声音透露着主人的暴怒,鹰眸凌厉,愤怒的火光迸射。
“喏。”
城外一处民居内,两进两出的土砖房,外围绕着半圈篱笆。
黑衣人带着姬安他们来到这里时,姬安与崔琰对视时,无声的交流着一些信息。
“到了自己的地方,你二人应该安全了。”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的俊脸。
姬安心下顿时明了,这方民宅是自己人没错,只是自己不记得这个年轻男子是谁,他知道门下并无此人,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救自己,心中一时间疑问重重,却未曾流露出来。